飛機上噪音很大,但她依舊聽得出那是她的聲音,淡淡的伴奏聲,幾乎沒有修飾的音色。
是她唱的Demo。
路寄秋怔然片刻,偏頭看他,想問的話卻噎在喉嚨里講不出。
陸一衡戴上另一個耳機,這是他第一次，不敢主動與她對視。
不知怎的,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靜靜的聽完一曲。
原本以為會跳轉到下一曲，殊不知，他選擇的模式是——單曲循環。
緩緩進入主歌，當副歌再次響起時,路寄秋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你怎麼會有這首Demo？」
聞聲，陸一衡明顯愣了一下,僅一秒，便轉頭解釋說：「朋友給我的。」
路寄秋能聽出來,他的語氣和回答是不想繼續討論這件事情。
這首歌收錄在了她的第一張專輯裡，不是主打歌，也不是點播量最高的一首,但卻是路寄秋最愛的一首。
因為這首歌她是作詞和作曲。
而Demo的意義則是，歌曲初期剛剛成型時的試唱。她自己都沒有刻意去保留，他這裡卻有？
帶著這個疑惑,路寄秋向後靠在座椅背上,聽著自己的淺唱聲,不知不覺睡著了。
陸一衡突然感覺右肩上一沉，偏頭看向她，發現她睡得正香甜，不禁勾了勾嘴角。
這Demo的確是朋友給的，但也是他開口要求在先。
***
短途飛行總是眯一覺就會抵達目的地，路寄秋聽著機內廣播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自己正歪靠在他身上，不自覺的抬手擦了擦嘴角，生怕有口水漬。
陸一衡笑著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樣，一邊收著耳機，一邊逗她：「別擦了，我都拍下來了。」
路寄秋紅著臉頰，不信自己真的有那麼糗。
收起身上的毯子，剛要起身就看到那個媽媽帶著小男孩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害你們兩個要擠在一起……」女人一臉的抱歉，態度很誠懇。
路寄秋趕忙擺了擺手，笑著說：「也不是有意的，不用道歉。」
女人拉著小男孩的手，彎腰教他說著：「給姐姐說聲謝謝。」
小男孩害羞了，小手背在身後，有些扭捏的說道：「謝謝……姐姐。」
路寄秋很喜歡小孩子，這會兒看到小男孩這麼可愛，心情也變好了不少。
彎下腰伸手作勢要和他握手，「下次再坐飛機，記得帶上你的鴨蛋超人哦！」
小男孩學著大人的模樣，和路寄秋握了握手指，眯著笑眼說：「好！鴨蛋超人保護我，那姐姐就讓大哥哥保護！」
路寄秋愣住了，耳根紅紅的，只能點頭應著說：「……好。」
「那下次見了，再見。」女人抱起小男孩，和兩人道別。
路寄秋則是被小男孩那句話搞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拿著包跟在他身後走出機艙。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在經濟艙，兩人只好先去特殊通道口等他們。
「感謝您的乘坐，下次再會——」
幾個空姐站在機艙門口，沖兩人笑著揮手。
剛走出去兩步，陸一衡就似慣性的牽上了她的手。
路寄秋頓了一下，抬頭看他，輕聲說：「那個……」
「大哥哥是在保護你。」陸一衡嘴角帶著笑，重複了小男孩剛才說的話。
路寄秋張了張嘴，傻愣愣的任他牽著走。
他們的關係，貌似哪裡有點兒不對……
***
兩人和工作人員碰頭，一行人遠遠的就看到兩人手牽手走來，心底都有了確定的想法。
劉彤輕咳兩聲，示意大家不要亂說話，然後就迎了上去。
「走吧，今天早點休息，明天還有發布會呢。」
明天是周一，也是首播後的第三天。節目組安排了發布會，會請來眾多媒體記者，主要是宣傳節目。但也包含了一些互動遊戲和採訪環節，畢竟六位嘉賓都是話題度很高的藝人，剛剛播出正是時候再加一把火。
回到公寓901，兩人剛脫下外套，門鈴就響了。
劉彤還沒離開，順手將門打開，看見是薛峰老師和伊梅老師。
「兩位老師好，」劉彤讓開一步，帶著攝像離開說：「你們聊，我們先去對面了。」
聞聲，路寄秋走到門口，有些驚訝的欠身稱呼道：「薛老師，伊老師。」
說完就領著兩人進去，「不用不用，穿鞋進來就好，我們也剛回來，屋裡還沒開空調呢，可能會有點冷。」
路寄秋將兩人迎進來，又打開了樓上樓下的中央空調。
「我聽導演說，你去探一衡的班了？」伊梅笑著招呼她坐下。
路寄秋點頭應著，正巧陸一衡從房間裡走出來。
伊梅拉著路寄秋的手，說道：「一衡，去把粥熱一熱，我摸著寄秋這手冰涼，女孩可不能涼。」
茶几邊正是兩位前輩帶來的砂鍋粥，上次吃飯的時候，路寄秋很喜歡喝，他們這次特意多煲了一些，送來給他們喝。
「好，我這就去。」
陸一衡拿起砂鍋，剛轉身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對伊梅示意著：「伊梅老師，我不是很會用砂鍋，您能來教我一下嗎？」
坐在一旁的薛峰笑了，打趣道：「你這小子，做得一手好飯，連砂鍋都不會用。」
陸一衡低頭笑了笑，伊梅倒是看出來了端倪，起身跟著他進了廚房。
客廳就剩薛峰和路寄秋兩人了，路寄秋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禮貌的問道：「薛老師，您喝茶嗎？」
「不喝了，一會兒我們去散步，這社區的綠化不錯，你們抽時間也可以溜達溜達。」
「嗯，感覺現在工作節奏太快了，經常沒時間鍛鍊……」路寄秋附和的閒聊著。
而另一邊的廚房裡，陸一衡將盛著海鮮粥的砂鍋放到爐灶上，動作熟練的打火。
伊梅知道自己猜對了，陸一衡根本只是找了個藉口把她叫進來罷了。
「說吧，你小子想問我什麼？」伊梅揚了揚下巴等他回答。
陸一衡轉身看了眼客廳的方向，見她很認真的在和薛峰老師聊天，這才輕聲問道：「您知道女孩生理期肚子疼該怎麼處理嗎？」
聞言，伊梅也順著他的視線望了望，低頭抿著嘴笑了半天。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對寄秋動心了？」
陸一衡輕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避諱閃躲，「嗯。」
這心，已經動了很久了。
伊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說：「寄秋挺好的，你這小子啊，眼光不錯。」
***
送走兩位前輩，路寄秋喝了一大碗海鮮粥，不僅暖了胃，連小肚子的疼痛感也基本解決了。
端著空碗起身，卻被他叫住了。
「再喝一碗嗎？」
「不了，我刷完碗想上樓睡一會兒。」路寄秋說著就要走向梳理台。
「給我，我刷。」
他的話音剛落，她手裡的碗就被他拿去了。
「我來……」
路寄秋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他端了杯偏深褐色的茶水走過來。
「趁熱喝。」陸一衡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摸了摸杯壁試溫度。
路寄秋下意識接過來，湊近了聞到姜和紅糖的味道，有些驚訝的看他：「你煮的嗎？」
她以為男人是不會懂這些的，更沒想到陸一衡會煮好給她。
直到她端著那杯紅糖薑茶上樓，那絲暖意還在心底揮散不去。
***
陸一衡衝過澡，一走出浴室，就聽到有手機鈴聲在客廳里響個不停。
走過去，看到她的手機放在茶几上，而電話那頭的人則是沒有要掛斷的意思。
她剛睡了二十分鐘，陸一衡不忍叫醒她。
可電話那頭的人打了一個又一個，來電顯示名字為——錦宇。
這像是男生的名字。
猶豫過後，還是拿起手機，幫她回了個信息。
【她在休息，有急事嗎？】
而收到簡訊的路錦宇，則是趕忙把這條簡訊給路東松和汪萍看。
「她在休息……老媽，你看這人的語氣，一看就是男的。」路錦宇摸著下巴分析道。
話音一落，汪萍一個巴掌就拍在了他後腦勺上。
「廢話！你姐現在錄的節目就是談戀愛的，不是男的難道是女的啊！」
路錦宇揉著頭，小聲嘀咕說：「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你既然都知道，幹嘛還讓我給我姐打電話啊？」
路東松坐在一旁，抖了抖手裡的報紙，輕咳一聲說：「前兩天，我跟你媽看了那節目的第一期，雖說是模擬情侶的節目，但咱們也得對這個男嘉賓有點兒了解吧。」
汪萍嘖了一聲，拿過手機，直白的說著：「什麼模擬不模擬的，我覺得他們倆挺配的……但配歸配，要是想發展一下，咱們必須先把把關。」
路錦宇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拍著大腿直樂：「這節目都是演的，你們倆怎麼還當真了呀！」
得，又是一巴掌。
汪萍把手機塞到路錦宇懷裡，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一本正經的說：「你撥過去，就說你明天去給他們送你畢業設計展的邀請函。」
「不好吧……人家要是有拍攝任務呢，我過去就出鏡了……」路錦宇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路東松放下報紙，倒沒強求，淡聲說道：「你先問問，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在兩人的注視下，路錦宇滿不情願的撥通了他老姐的電話。但願他姐能明白他是被逼的。
等了一會兒，沒看到對方的回覆，陸一衡剛要放下手機離開，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餵？」
路錦宇聽到電話里傳來低沉的男聲，趕忙打開免提。
「你好，我是……」路錦宇也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看到他老媽遞來的眼神，只好打著馬虎說：「我是寄秋的朋友，好朋友！」
陸一衡愣了一下，接著坐在沙發上，應道：「你好，寄秋在睡覺，需要我叫她起來嗎？」
路錦宇看著汪萍擺手，磕絆的說：「不用、不用叫她。」
陸一衡有些疑惑了，這電話那頭的人，說不出哪裡有點兒奇怪。
「你是陸一衡嗎？」路錦宇首先要確定他們沒找錯人。
「我是。」
「那你『現在』是我……我朋友的男朋友，我給你說也一樣。」
路錦宇差點就說成『我姐』了。
陸一衡抿了抿嘴角，「好，你說。」
接下來，路錦宇就一口氣兒把設計展的事說了出來，並且強調路寄秋早就答應他會去看展。
「……我那設計展正巧就在你們錄節目那城市，我明天把邀請函帶給你們吧。」
路錦宇一說完就屏著呼吸，生怕那頭的陸一衡會拒絕。
陸一衡心裡很疑惑，但又不能替路寄秋做拒絕，只好說：「明天上午我們有發布會，你要是過來的話，最好是下午過來。」
「發布會？」電話那頭的路錦宇顯然不太懂他們的流程。
陸一衡耐心的解釋著：「是節目組的宣傳，從上午開始，應該會進行到中午。」
「好，那明天下午見！」
路錦宇急匆匆的掛斷了電話，恐怕自己多說一句就露餡兒了。
陸一衡看著那頭掛斷了，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錦宇是誰？
視線落在剛才的簡訊框裡，不小心滑到上面，看到兩人之前還算頻繁的對話，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路寄秋對那人的關心。
【生日快樂！今天有工作，不能陪你慶祝了！禮物改天帶給你！】
【你不要熬夜搞設計啊，要注意身體，不要讓我們擔心。】
【好了好了，你那個設計展我會給敏姐說一聲，一定會去的！】
……
大致翻看了一下，陸一衡的嘴角抿得越來越緊了。
又一條新的信息進來。
【錦宇：剛才忘記問地址了……】
陸一衡回了公寓的地址給他，放下手機，坐在沙發遲遲沒有起身。
聽聲音，這個男生年齡不算大，學設計的還有設計展，那可能是正準備畢業？
再加上他沒聽過叫這個名字的演員或歌手。而且這個『錦宇』對圈內綜藝的流程也不熟悉，可以很肯定——他不是圈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