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劍翎呆呆地望著那消失的佝僂又亮眼的身影,
一時無言。閱讀
正選,反選,都不對麼
不,
應是說,都避開了其中伺服的殺機?
歩劍翎秉持本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一尺一寸,衡量這無比宏遠的建築群落。
兩側是某種特殊材料熔鑄成的石房,上面的匾額花花綠綠,文字精簡,不似繁綴。
高闕卻是那辨認不出本質,形似寶石、藍鋼搭構的擎天大廈,直插雲霄,不知其許。
「師尊曾說,甫一開始的幻境、幻陣中的場景,大多為人之內心中心神所往之地。」
「通過比對、揣摩,發現與現實格格不入的不同處,方可以點破面。」
「所以,「宗蒙殿」以及皇朝修士,必修的一課,便是「地理圖」。」
「無論坊鑣神靈手筆、奇偉壯闊的「通天海樓」,亦或是黃沙漫漫、鱷魚橫行的「西漠鱷洲」,還是星羅棋布、海島紛紜的「亞海礁洲」。」
「我通通將之圖譜,熟記於心。」
「但」
歩劍翎的嘴角,掛上了發自肺腑的苦澀。
但,這如此陌生的場景,完全無跡可尋,又何從比對、破局。
「那麼,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歩劍翎深吸一口氣,雙眸隱隱添上了一抹鮮紅,衣袍鼓盪,劍身簌簌而抖,錚啐出悅耳劍鳴。
「彈指劍:兩岸劍卉四時歌!」
他伸出那修長的左手,提出慘白的不像話的雙指,『罄』的一聲,彈在了那寶劍中央的位置。
劍光若奔騰靈駒身上的長髮,於左右分鬃而散,擻瑟出綹綹透明的漣漪,一如瀚海掀起滄瀾,力鏘吞沒船隻。
若明察秋毫地注目微見,那潛藏在漣漪之內的,並非滾滾氣浪,也非逐流水波。
而是那密化千萬的生滅輪轉的小錐劍氣,時聚時散,明暗交迭。
凡接觸那劍氣波紋的草木,皆在眨眼間碎成齏粉,化作肉眼可見的細碎塵埃、灰燼,倒游蒼天,隨風而舞。
歩劍翎仄瞳一望,原先那賣包子的大叔,似沒事人一般,笑呵呵地仍在擺弄著那像暗器的黝黑刻著漏網的小盒,坐在原地,享受著上午的清涼。
近了。
那仿佛可以破滅一切的劍波,漸漸逼近了大叔。
歩劍翎可以清楚地窺見,那倮露在外的腿上的汗毛,在碰到劍氣之時,便絞成殘屑。
他在進入「市井」後,第一次的泛起了自信的勾起。
然而,
塵世間的瑣事,總是事與願違。
就在即將觸及皮膚的那一剎,
那擴散出的劍光痕跡,就在陽光自雲層降落的短暫的溫暖中,消弭如煙。
天地景貌依舊,高樓還是那個高樓,草木還是那般蔥翠。
剛剛的一切,自始至終,都是虛妄。
歩劍翎,做了一個夢。
他在「小馥市」第一中醫醫院出生。
有一個初見小康,幸福美滿的家庭。
父母總會耐心地撫養他的成長。
哭、惱、大聲怒叫,這一切,好似都不會激起父母的煩躁。
他們是完美的,是無暇的,是孩子心中的光。
歩劍翎,上幼兒園了。
他學到了很多東西。
學到了大街上身著西服的,穿著精緻的並非老闆,而是苦逼的打工人。
學到了那惹人沉迷的放光的鐵盒子,名叫手機。
學到了生他養他的地方,叫做二十一新世紀。
歩劍翎上了小學中學高中大學
不知何時,他開始醉靡於大街上的燈紅酒綠,沉浸在舞廳的刺耳嘈雜,喜歡上了cosplay。
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奪門而出。
時間,矯如白馬,不作停歇。
雨夜,酒精灼燒著腹髒的烈火,也無法燎褪那沁骨的刺寒。
這已是多少次宿醉,多少次迷惘。
歩劍翎穿著一身雜牌襯衫短褲,手中拿著半瓶酒水,任由雨打風吹,跌跌撞撞地蹣跚在那幼時夢見的街道上。
人生路漫漫,卻晃眼幾十年。
他體內的血液,早已由著和煦拂面的春、驕陽似火的夏,來到了冷卻凋零的秋。
不再靈活的身體,不再敏銳的頭腦,不再沸騰的夢想,不再茁壯的家
歩劍翎不懂,究竟是何時,他成了虧蕪的空殼。
重回包子鋪前。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摻著雨水,生出血絲的眼睛,無神地望著那位大叔。
「孩子,吃包子麼?」
大叔一如夢中那般慈祥,微笑地掏出了兩塊香噴噴的包子,熱浪升騰起仙霞般的霧氣,簡直就是,廚神精心料理出的珍饈。
歩劍翎默默地來到了大叔的店中。
不敢深入。
蜷縮著冰冷的身體,蹲在了靠外的凳子前。
他拿著大叔給他的包子。
這種溫度,並沒有肚中的酒水那般炙熱,卻趕走了手腕上的麻木。
「吃吧,孩子。」
歩劍翎點點頭,張口,咬上了軟白的大包。
『呲!』
就在唇齒與那般暖意融合的時候,
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晶燦若九天銀河的罡銳之光,自那餡中迸出,灼灼刀芒形若巨鯊追蹤撕咬獵物,將歩劍翎的頭顱,切割成了一片血渣。
現實。
瞧著昏厥倒下的歩劍翎,夏智輕鬆地笑了笑,撿起一根樹枝,往腰間戳了戳。
「這個能力,雀氏猛吶。」
夏智揉搦下巴,他從未懷疑過「塵寰畫卷」的力量,但第二重解放:市井,短短十分鐘就將一個五星的存在撂倒,也著實出乎所料。
沒錯,歩劍翎在市井中經歷的,也就短短十分鐘。
其實,這個時間還可以壓縮。
如果他不知道這是幻境,第一次便接受了包子,他的精神體,同樣會被絞成血霧。
如果他不懂這是幻境,僥倖逃過第一輪,繼續堅持第一輪的選擇,也會在老婆婆的掃帚下,扇成肉條。
夏智扒開他的眼皮,運起「熒惑之目」。
幾句交流,先不談對方的天資,就屬這性格,夏智也想讓他和面癱哥碰一碰,看看能蹦出什麼樣的火花。
故而,夏智決定收了他。
【里術】:熒惑靡亂。
對目標,進行完全催眠。
設下心障,修改意識。
在獲得這一血脈的伊始,夏智一直認為【里術:熒惑靡亂】和【里術:古瀖淆亂】為同一類型技能。
事實,的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後者的力量,除非掌控時間,否則誰也發現不了,抹除不掉。
另一邊,窩頭帶著維修,同樣遇見了戈松的人馬。
他們似乎也擁有著一樣的「系統任務」,先人一步,目的明了。
「嗯?是戈松少爺說的小馥山的那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