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長,四月鶯飛,林奇向天域飛去,一路是更迭的四季。閱讀
當天空驟然飄下一片雪花,他頓時停下伸手接住。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嘴裡喃喃道:「是阿雪的季節……」
一想到穿著白裙的女子今日將換上大紅的婚服,心裡不禁有些忐忑。
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結婚,但當時是抱著做任務的態度,一直處在糾結的煎熬中,哪裡會顧忌結婚是什麼感受?
於是,林奇的腳步不禁慢下來,看著天上的雪花逐漸鋪滿大地直到一片雪白。
要成家了啊……
清澈的眼眸中漸漸迷離起來,少年腦海中浮現與女孩的一幕幕。
「夫君。」
正出神想著的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呼喚。
「阿雪…」
聽到呼喚,林奇下意識回道。
迷離的眼神轉瞬恢復,焦點重新聚集。
而後他看到白裙女子在他身前停下,雖然氣質清冷,但凍不掉她看向她的目光中溫柔愛意。
「你怎麼來了?」
林奇溫和笑著問道,上前輕輕摟住女子的腰。
鍾離雪象徵性的掙扎一下,也就任由少年抱著,但似乎嘴邊的溫柔笑意多了些?
她撣去身前人肩頭的雪花,不同於往日清冷的聲音,今天的語氣格外柔和:「怎麼去了那麼久?」
怎麼去了那麼久,害她擔心。
沒說完的是後半句。
但擔心的不是他會被拐走,而是安危。人域失守,各域防禦天魔的壓力倍增,時不時有強大的天魔跑出來。
雖然他現在已經證道之下接近無敵,但還是難以避免擔心,早知道昨日就不讓他出門了。
心慌了一夜,鍾離雪才匆匆出去在此等候。
當然不排除那絲心慌是被綠的心電感應,畢竟證道之人靈覺強大,有些預兆也是合理的。
林奇聽出柔和話語中淡淡質問點點擔憂,不由得會心一笑。
他輕輕颳了刮女孩的鼻子:「這不是順利完成阿雪的任務趕回來了嗎?」
真正的原因不可能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只有瞞著阿雪這樣子才不會跪搓衣板。
在師姐的懷裡待了一整夜,順便拯救了一個小女孩喜獲變態蘿莉控稱號……這種為阿雪頭上栽草的事怎麼說的出口嘛,這不是為難他這個海王。
鍾離雪淡淡點頭應了一聲,沒再去追問。
要少年去遞請柬只是求一個態度,那些剪不斷割不掉的情絲婚禮之後再慢慢除掉便是,能夠回來就好。
而萌混過了阿雪這關的林奇看著女孩的反應當下心喜,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微微躬下身,對著身前的白裙女子揮了揮手:「阿雪來,我背你回去。」
「背我作甚?」
「我老家的傳統……」
豬八戒背媳婦兒這種傳統技能不能丟。
當然,林奇只是想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讓女孩更高興一點,順帶轉移阿雪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再去問昨晚發生的事。
嗯,一定是順帶的。
「夫君,是不是心虛了?」
鍾離雪清冷的看著他,直到林奇差點忍不住要將昨天未婚就出軌的事實抖的乾乾淨淨的時候,她突然淡淡的笑了。
而後乖巧的繞到他身後,跳上了少年的背上。
跟往日一樣活潑了呢……
林奇從剛剛阿雪的那一笑中回過味來,拖住她纖細嫩滑的腿,調整了一下姿勢,隨即大笑道:
「走咯,結婚去咯!」
喜悅的聲音伴隨著女孩幸福的笑容隨著風雪飄向很遠。
………………
偌大的帝宮之內空無一人。
一處房間裡,林奇站在銅鏡前面,看了一眼穿著紅袍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身衣服可是阿雪一針一線縫上的,就算丑今日它也得好看,更何況阿雪的手藝也不算太差。
但他堅持認為這是因為自己臉蛋過於俊朗,身材過於勻稱才能穿出如此好的效果。
今日是他們的大婚,由於要在黃昏時舉行,所以時間倒算充裕。
鍾離雪喜靜,沒有宴請賓客,就連侍女都被遣散。
林奇也樂得自在,反正舉目望去也沒有親朋好友,倒是有幾個紅顏知己,但把她們邀請過來鬧洞房……那個想都不敢想。
不把房子當場拆掉,毀了方圓幾百里地,將他骨灰揚了,他林字左右換過來寫!
誒,不行不行,不能去想師妹師姐她們……
今天是他和阿雪結婚的日子,至少要在這一天要做到忠貞不二。
仿佛為自己的決定感動,少年眉目輕挑,拂了拂衣袖,大步向房外邁去。
婚房就在阿雪以前的房間,被女孩簡單布置了些。
這次的婚禮沒有那時的繁文縟節,高朋滿座,兩個人略顯冷清,但意外的很溫馨。
時隔千年,林奇還是第一次回到阿雪的房間。
於是,他想起不歸城的那個晚上他與女孩背對相靠,答應她來天域看畫的事。
「那些畫……」
就這樣,在林奇懷念的表情中,他看向被布置的略顯喜慶的房屋牆壁上那些畫。
——在宮殿前的鵝毛大雪中,在鞭炮齊鳴的除夕夜裡,在鋪滿落葉的修煉場上,輕輕擁吻的女孩和少年。
他還記得第一次撞見阿雪這些畫,女孩的慌亂神情,一切都栩栩如生我,宛如夢回千年前。
但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畫又多了幾幅,是自他轉世遇見她後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有些畫墨跡還未乾透,想來是近段時間所做。
「……喜歡嗎?」
林奇聽見身後腳步聲響起,帶著女孩遲疑的聲音。
「喜歡。」
林奇微微笑著道。
怎麼會不喜歡?
依稀記得,在初見時他就想告訴女孩她畫的很好,他很喜歡,但那時她臉皮薄的不行。
被撞見這樣的事,遮掩還來不及,怎麼好意思去誇她,將她的心思赤裸裸的暴露出來?
阿雪一直是一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啊……
所以當然喜歡,那些畫真的很用心,每一幅都是精雕細琢的完美之作,翩然傳神,令人一瞬間就能代入到畫裡描摹的美好幻夢中去。
對於他而言,怎麼會不喜歡呢?
「不過……」
林奇故意拉長了聲線。
於是,女子清冷的神情一瞬間有些緊張起來。
「最喜歡的還是阿雪。」
少年轉身用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將一縷秀髮挽在她耳後。
此刻,無須更繁雜堆砌辭藻的情話,一句最喜歡抵得過萬般甜蜜的話語,是世上最美麗的情話。
鍾離雪白皙的、被少年手指拂過的臉頰顯而易見爬上一抹羞紅,局促不安的低頭看著腳尖。
半晌,她才抬頭溫聲,聲線有些顫抖道:「夫君…該換稱呼了…」
林奇一愣,隨之看著有些害羞的阿雪不禁升起調戲的心情,他嘴上打趣道:
「這還沒拜堂成親呢,娘子就這麼迫不及待?」
娘子咬字特重。
沉默片刻,鍾離雪抬腳輕輕踩了少年的腳一下。
本想下重腳的,臨了的時候又收了幾分力,怕傷著他。
那抹羞紅早已轉瞬即逝,女孩清冷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少年。
「怎…怎麼了?」
被看的有些發毛的林奇弱弱問道。
剛剛的打趣不至於生氣吧?!
似乎因為少年的作死行為不滿意,鍾離雪輕哼了一聲,隨之冷冷道:
「今天我收到一份大禮,你想看看嗎?」
本不想在這個高興的日子提這件事,但既然夫君如此不懂事,她也只好拿出來說道說道了。
「…什麼…大禮?」
林奇語氣小心翼翼,表情卻平靜無波瀾,看不出心中的緊張與慌亂。
他喵的,是誰送的?又是哪個小壞蛋要背刺我!?
「你想看嗎?」
「不想。」
少年將頭甩的飛起,心中為剛才的行為後悔不已。
做什麼不好,非要去招惹害羞高冷的傲嬌怪阿雪。
「不,你想。」
「不,我不想。」
「……」
「想想想。」
注意到阿雪眼眸中的寒光,林奇忙不迭點頭。
可惡啊!!!
為什麼要試圖跟女人說這些,那日在飛舟之上的事忘了嗎……無論他講什麼,那時誤會還未解開的阿雪都能扯到怎樣手刃渣男上來。
「被我毀掉了,你只有去下面看了。」
「……」
林奇沉默,為那份還未見一面的大禮默哀。
秉著自己犯的錯自己處理,自己惹生氣的女孩自己要哄好的原則,他還是開口道:
「大喜的日子,說這些話多不吉利。」
語氣夾雜著七分寵溺,兩分責怪,以及一分……求放過。
但鍾離雪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她又清冷道:「想知道裡面都有些什麼?」
「不想知道。」
「嗯?」
「……」
林奇抹了抹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語氣生無可戀道:「剛剛說錯了,我是說我很想。」
話里無可奈何,但他偏生要做出一副我願意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樣子。
鍾離雪見狀,差點沒忍住嘴角的弧度,但還是裝作清冷道:「那頭狐狸還有你那個師妹,給我送了幾枚留影石還有一些衣服,貼身的。」
「你猜是誰的衣服?」
「……誰的?」
林奇裝模作樣,一副不明所以跟我沒有關係的架勢。
可惡,是誰偷他內衣,這麼變態!!!
敏銳的直覺告訴少年一定是某隻自作聰明的蠢狐狸。
遠在妖域搖著尾巴想師兄的蘇白桃不禁打了一個噴嚏,隨後尾巴搖的更歡,大概是覺得師兄想她了……
而房內,鍾離雪見少年滾刀肉的態勢,淡淡道:「或許是某隻小貓小狗的吧。」
「……」
林奇發誓這是在阿雪面前最抬不起頭的一次,不僅是阿雪學壞了會拐彎抹角諷刺他,更是因為他站在了道德的低洼地上。
畢竟阿雪頭上的綠帽子屬實有點多。
罷了罷了,今天就讓阿雪在上面一次。
但這個該死的話題趕緊給他結束啊!
他的婚禮怎麼能有這種修羅場的展開呢?!!
「阿雪,時辰快到了。」
看著天際即將落下的太陽,林奇對著身前的女孩道。
此刻她早已將合身的鳳冠霞帔穿好,以垂絲穗遮面,腳上是一雙秀氣的繡花鞋,端的是明艷動人。
一句話生生止住了白學的發生。
鍾離雪恍神,仿佛回到那一天。
少年騎著高大龍馬迎親的時候,她偷偷掀起簾幔去瞥他,與之四目相對連忙放下的場景。
於是,溫和的笑意又回到清冷的臉上,女孩俏生生的站在少年身前,身子微微前傾。
林奇會意,對上那雙好看的眸子,而後輕輕放下新娘遮面用的垂絲穗。
他牽起鍾離雪冰涼涼的小手,推門出去,來到兒時他們吵鬧的院子裡。
此時,雪花鋪滿院落,空中又紛紛揚揚的下起小雪,襯著日落的黃昏,美的不可思議。
沒有喧鬧的賓客,偌大的雪白世界之中只剩地上的一對新人,是唯一的兩抹紅色,為這冰寂的天地帶來喜慶與溫暖。
在兩人的靜默與風雪的呼聲中,新郎新娘完成了這場延續自千年的婚禮。
一拜天地,兩人向遠山與天空跪拜。
二拜高堂,林奇牽著阿雪向著祭台跪拜。
夫妻對拜,少年與女孩相對微微躬身。
或許有人會覺得熱鬧的婚禮更好,但他們倆認為這樣剛剛好。
簡陋中透著兩人的愛意,幸福從來都是很簡單的東西。
於是,這對曾經相愛相恨的青梅竹馬在少年被雪花染白的頭的情景下禮成。
「娘子,小心台階。」
林奇扶著鍾離雪小心的邁入房內,溫柔說道。
「嗯。」
鍾離雪輕輕頷首,那一張清冷的臉早已隨著這聲遲遲到來的娘子羞紅一片,嘴角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笑意呀。
伴隨著最後一抹光明吞沒,大紅蠟燭明亮的房間裡,少年忐忑的掀開了遮面的簾幔,手有些顫抖。
但下一刻,四目相對間,在這個極其特殊的夜晚中,林奇看到女孩眼眸中毫不掩飾的愛意,而後輕輕上前吻住美的不可方物屬於他的新娘。
那雙紅色的喜燭應著吱呀聲而滅,屋內頓時一片昏暗,唯有女子臉上的紅暈。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明。
簾幔帳內聲細細,雪滿院落夜沉沉。
這場大雪下的婚禮,是少年送給女孩一生到白頭的承諾,雖然來的有些遲,但總還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