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如坐針氈,幾次想說話,嘴巴都張開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二嬸比他強一點,想了想,主動開口,「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東街那邊要拆遷的消息,但是這個想法我們是早就有了的,而且去年就已經和爸說過了。四中太差,陽陽今年不是就準備擇校去八中嗎?柔柔再過三年也要上初中了,我們想讓她去個好一點的中學念書。電建一中就不錯,現在把戶口轉過去,到時候擇校費還能少花點,而且那邊確實離我賣家具的地方比較近。」
她努力解釋著,想要證明自己並沒有耍心眼,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此時此刻,在座哪位不知道他們的真正想法?
說白了還是為了那間房,以及拆遷後的新樓房。
如今二叔他們住的是一套老破小,同樣是一樓,比爺爺家面積還要小點。
爺爺家樓下還有個地下室,涼氣不會直接進一樓,家屬院這邊鍋爐燒得也很好,冬天暖氣十足。
二叔家就不一樣了,那套房是紅旗村的,暖氣也是紅旗村燒的,據說燒鍋爐的工人一冬天就能搞到三千多塊錢的額外收入,可想而知那暖氣到底燒成了啥樣。下面也沒有地下室,一樓就是最陰冷的房間,住得年長了,真能把人給凍出毛病。
要是放到十年前二叔二嬸他們剛結婚那會兒,那房子是很不錯的。
事實上哪怕是現在,能有暖氣——雖然燒得不太好,有上下水,對絕大部分住在平房裡的人來說,已經是很好的住宅了。
可只要一想到東街那邊馬上就會蓋起來的窗明几淨的新房,腦子沒問題的話,可不就立刻看不上老破小了麼。
所以二叔二嬸的想法,大家其實都能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能不能認可就得另說了。
二嬸說完便不再開口,於是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老爺子終於開口。
「東街那套房,給建民。」
「爸!」
姑姑眉頭一豎,立刻就要爆炸。
卻被爺爺突然抬手攔住。
「建民現在住的那套房給老大,有問題嗎?」
「額,沒問題沒問題。」
二叔二嬸明顯愣了一下,他們迅速對視一眼,然後連忙點頭。
沒什麼好拒絕的,這年頭房子遠不如未來那麼值錢。
而且無論哪一套都是老爺子給的,能住上大房子他們的根本目的就已經達到了。雖然因此而失去了老破小,但怎麼看也還是賺了。
「爸,這不合適,說好了一家一套……」
許建軍進門後第一次說話。
「這事兒我已經決定了。」
你聽著就行了。
許建軍只得閉嘴。
「小敏,樓下的小房給你三間。」
「啊?爸,我不用。」
姑姑下意識想要拒絕,但立刻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笑容,「我,我聽您的。」
老爺子霸氣十足,一般他老人家決定的事情,兒女們只有聽從的份。
所謂小房,就是那種老樓房小區經常會見到的單層配套建築,一般蓋在兩棟樓之間,一扇門挨著一扇門,整整齊齊排出一長列。
這種小房面積很小,只有三四個平方的樣子,能放兩輛自行車和一些雜物。
許平安他家就有,放著老媽和他的自行車。
爺爺共有十二間小房,其中有一半自家在用,已經打通連成了一片。
爺爺口中的三間,指的是租出去那六間裡的三間。每間一個月收來10塊錢的房租,三間房一年下來就是360塊,她當然很高興。
這樣一來也算是皆大歡喜,二叔一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新房,姑姑弄到了三間小房,而許平安家呢,更是直接入手一套房子。
別看那套房子老破小,夏天潮冬天冷的,實際上地段相當不錯,緊貼著十字路口,斜對角就是市政府和區政府。
往北走二百米是西雲市第二人民醫院,這是西雲市最好的醫院。
往南走是泰安公園,未來的泰安廣場,最多五年,那裡就會入駐西雲市第一家沃爾瑪超市。
然後再過五年,那裡還會成為西雲市數得上號的商圈,六七座大商場堆在一起,特別的繁華。
大家都得到了好處,唯一付出了的,只有爺爺。
不過講真的,以許平安對爺爺的了解,老爺子其實根本不在意這個。
老爺子是在位二十多年的酒廠廠長,酒廠又是西雲市排名前三的大廠,最輝煌的時候,酒廠工人敢和鐵路老大哥的職工比福利,放到以後你敢信?那年月,就算是市裡面的領導見著爺爺也得客氣三分,其他小廠廠長更是唯老爺子馬首是瞻。
這樣的身份和地位,真要是一心搞錢,早就不知道搞到多少了。
反正就許平安所知,除了現在這套一層正室以外,左右兩個側室和下面的三間地下室也都是爺爺的。
只不過現在除了爺爺奶奶還沒人知道,要再過兩年才會告訴其他人。
另外像是許平安他家的兩套房,二叔家的一套,姑姑家的一套,也都是爺爺給他們的。
除此之外,爺爺還有其他房子,把這些全部加起來,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套,當然大部分都是這種老舊房,如果不拆遷的話,整體價值其實很有限。
可即便如此,這數量也夠誇張了,如果老爺子願意,趕在退休前,還能輕輕鬆鬆的再搞到幾套房子。
所以說房子這東西,老爺子打從一開始就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一家人和睦幸福。如果給房子就能讓所有人都高興,那反倒簡單了。
至於說為何前世許平安還得靠老爸賣掉計程車手續來買新房,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晚飯就在爺爺家吃,吃飯的時候大家聊得挺開心,姑姑對二叔還有些不滿,但也不再嗆他。
吃完飯,收拾乾淨,大家又聊了一會兒,這才從爺爺家出來,各自回家。
回到家裡,洗澡,泡茶,打開電視後,許建軍這才嘆了口氣。
「你說,建民到底咋想的,有啥事兒為啥不能跟爸直說呢,我看爸今天一晚上都不太高興。」
「喲,您終於看出來啦。」
張雪梅打著毛衣,聞言斜睨了自家男人一眼。
「看你說的,我又不是傻子,這還能看不出來?」
許建軍為自己辯解。
「我看你和傻子也差不多了,建民那想法還不明顯嗎?他就是想獨吞兩套房,得虧今天小敏去了,不然這事兒,怕是真能讓他悄摸著就給辦成了。」
張雪梅對這種事從來都是門兒清,只不過她身為兒媳婦,有時候有些話真不能隨便說,說出來就是破壞家庭關係。
還有兒子,幸好兒子不久前提醒了自己,說了東街要拆遷的事情,拆穿了建民一家的小心思,這才讓老爺子的想法發生了改變……
「咦?」
張雪梅突然愣了,她眨眨眼,扭頭看向正癱在沙發上看漫畫書的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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