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Zugabe② [Day Becomes Night·日與夜]
前言:
生物體是基因創造的血肉機器。
生命短暫,基因不朽。
——理察·道金斯丨《自私的基因》
[Part①·熊熊火焰]
四個小時之後,在東馬港花城灣一家名叫「天涯海角俱樂部」的洋酒館門前,一扇鑌鐵鑄造的下水道井蓋叫一隻血淋淋的手臂撐開。
從中滑出赤條條的黏膩肉軀,他好像經歷了數次奇異引力的變化,看上去就像是「一路自然墜落」,從正下方掉到正上方——竄出井蓋時身上的血泥肉渣跟著這特殊的引力往半空彈跳,又被地球緊緊抓住。
伍德·普拉克又一次從地獄裡爬了回來。
MK-28空爆氫彈的熱核反應沒有殺死他,或者說——他已經死了。
在那個奇異靈界,在核爆火球籠罩的地層區域裡,沒有任何靈體或魔怪能夠活下來,無論是弗雷特·凱撒或拉馬什圖養育的使徒兒女,通通變成了劫灰。
或許惡毒女妖可以通過物質位面的信仰之力重塑肉身,這種殘留在人類歷史裡影響深遠的傳說魔怪生命力要強得多。
但是對伍德·普拉克來說,在短短的四個小時裡,他死了兩百多次。
一團妖風邪氣聚起微小的塵土,匯作涌動溪流,凝結水汽變成基因圖譜的血肉構型,使這男人重新變回人身人形。
與香巴拉本土神怪史詩描述的亞蒙神選一樣——他確實能活,而且這種物質形態要比不死盧恩帶來的賜福更加霸道野蠻。
但是這也帶來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常人難以忍耐的折磨。
好幾次骨骼和內臟都沒來得及再生,這副粗糙的肉身就匍匐在滾燙的矮坡上,叫核彈殘留的高溫殺死,迅速變成一塊烤肉。
再後來隨著環境溫度逐漸下降,從一千四百度的烈火炙燒,來到三百攝氏度的文火慢烤,這一身骨骼肌肉撐不了十來秒,能稍稍做出橫身翻滾的動作,馬上就變回熱氣騰騰的白色肉泥。
他在拉馬什圖所處的第六層異端獄死了又死,活了又活,還沒來得及長出珍貴的眼睛,否則能看見他死得滿地都是的乾癟焦屍。
到了死亡遊戲的後半程,他已經失去大部分理智,只希望亞蒙神靈的賜福能夠饒他一次,讓他永遠的死去,永遠離開這血肉詛咒的迫害——正如光音天的精靈,食了地肥才擁有物質肉身,才會享受喜怒哀樂,才會感覺到痛苦和歡愉,他不想活了。
他不再想做人,苦難已經將他的心智擊垮。
對於伍德·普拉克來說,安息日的到來可不是什麼好事。看起來他好像擁有不死不滅的神靈祝福,可是這份力量帶來的責任也同樣沉重——是生得痛快,死得痛苦。
經過一百零二次死亡翻滾,我們暫且可以理解為,這具活屍從第六獄艱難的爬行蠕動,耗盡這一百零二條命(之前的一百多次,他連動動手指都是一種奢望)——終於保持著一個比較濕潤的狀態,從這漏斗狀的奇異靈界,回到了物質位面。
他身上掛著不少獄界妖魔的零碎器官,膽子大一些的攔路虎都叫[Sex Bomb·性感炸彈]通通炸碎——聰明點兒的魔鬼大多都聽見了核彈的咆哮,躲回了第七層地獄三環邊界懸崖之下的魔窟魔宮之中。
他一路往下跌,跌出下水道井蓋——儘管只過了四個小時,對他來說像是幾個世紀那麼久。
加拉哈德魔術院的孩子們都認為伍德教授的性格古怪,或許與這種經常主動赴死的經歷有關,他的肉身留不下傷痕,心裡卻有無數道看不見的疤。
從意志崩潰的狀態中醒來,伍德光著屁股,撐著身體爬起,先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沉重的井蓋合上,再打開它反覆確認——確保這個臨時地獄門不會再次打開,不會有什麼邪祟妖魔從裡邊逃出來。
他爬到酒吧的迎賓區旁邊,在人家店老闆的眼皮子底下,用地毯擦乾淨身上的污穢之物,順道打開「避風港(提供給流浪漢的臨時雨棚)」的廉價啤酒桶,擰動水龍頭,張開嘴就這么喝了個飽。
「喂!先生!您沒事兒吧?」店老闆是個西洋人,名字叫格里高利,是香巴拉西大陸的土著,看上去是個面相和善的大叔,對伍德的經歷十分好奇。
究竟發生了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把這渾身是血的金髮男子送到酒吧門口來?
伍德沒有答話,他又餓又渴,在獄界遭受的種種痛苦,它們依然殘留在身體中,使肌肉神經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
他的肉身元質幾乎換了兩百多次,根本就無法適應這副新生的肢體。
儘管如此,他依然堅定執著,耗盡了心力,也要在脖頸上慢慢刻畫出閃蝶的紋身。
[Sex Bomb·性感炸彈]持續在右手生效,隨著左手拇指輕輕扣下一次又一次起爆開關,指尖貼合頸部皮膚,指甲一點點炸開微弱的火花,使真皮層留下一片片焦黑的碳漬,逐漸變成閃蝶振翅的圖樣。
「亞蒙大神呀!」酒吧老闆捂臉驚呼——
——這是西大陸諸國公認的亞蒙神選者,好比救世耶穌,是神靈的親兒子。
對香巴拉的西洋人來說,對於信奉太陽神的教徒來講,伍德·普拉克的閃蝶紋身和超能力,都算神靈使者的特徵。
老闆連忙把伍德抱起來,想把這神子好生照料,說不定往後天涯海角俱樂部會變成新的酒神教堂呢!變成東馬港數一數二的旅遊景點!
「我撞大運啦!哈哈哈哈哈哈!~」
這麼想著,伍德·普拉克的腦袋狠狠撞在門框上,脆弱的脖子也斷掉,當場歸西。
「我操!」格里高利大老闆嚇得臉色慘白,低聲對懷裡的神使問道:「您您沒事吧?」
這種「不痛不癢」的致命傷,對於周六的伍德·普拉克來說簡直太常見了。
只見淤脹的脖頸關節咔啦一聲自動復位,剛剛離開肉身的伍德先生吐出一口惡氣,活了過來。
「沒事下次輕點就好」
「那當然了」熱情好客的格里高利大老闆接著往裡走,見到小侍女奧莉端著一盤甜椒烤肉走出來,指縫夾著鋒利的刀叉。
大老闆呵斥道:「奧莉!你怎麼能這樣拿餐具?!很危險的!」
奧莉小姐從西洋跑來東馬打工,這幾年依然沒治好水土不服帶來的麻疹,安息日也沒有休息的時間,本就心情不好,看見老闆抱住這麼個流浪漢進門,立刻叫囂道。
「怎麼了!我這麼握著刀叉送餐怎麼了?!凌晨四點打工是給你臉!別給臉不要臉嗷!」
她氣得失去理智,把送餐單號撕了,猛的一甩手——
——指縫裡的餐具變成傷人暗器,朝著格里高利老闆的胸膛飛去。
老闆也是不見外,連忙摟住伍德先生當肉盾。
奧莉女士嚇得小臉發白,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的那個瞬間,已經晚了。
「嗬!——」
她倒抽一口涼氣,馬上後悔,不該如此衝動,不該被憤怒支配頭腦。
「呀呀呀呀!呀!」
伍德的後心叫餐刀捅穿,它本來不會傷及心臟,可是格里高利先生這麼一提一抱,把神使摟起護住臉面,恰好刀子從肋骨下半邊的空隙鑽進了心室。
「您沒事兒吧」
「伍德先生」
伍德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彆扭的背過手,先把屁股上的鋼叉拔出來,憋著一口氣,把後心的小刀慢慢扯離肉身。
他隨口應道:「我什麼時候在你手上死第三次?甚至有點期待了」
奧莉女士見到伍德先生,看清楚這神使脖子上的紋身,是又驚又喜的模樣。
「老闆!這位」
格里高利點了點頭:「沒錯,是伍德先生!伍德·普拉克先生!」
「哦!我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天哪!」奧莉女士連忙放下餐盤,滿懷期待的看向這虛弱男子的英俊面龐:「和宗教藝術畫裡描繪的一模一樣」
西大陸的神怪傳說將這位亞蒙的神選者,描繪得如同一個普通人。
他會疼,會害怕,也會死,但是在周六復活。
除此之外,他會一些靈能魔術,是個咒術天賦非常棒的鍊金師。
他和大部分列儂土著一樣,有高挺的鼻樑,有白皮膚高原人發紅的腮,常年種植高粱,有濃烈的汗味。
他有一對好似歐珀般,像是大海那樣深邃的藍眼睛,他喜歡講些沒品笑話。
最重要的就是,這位神使無論到了哪個地方,心裡都掛念著農民和工人,總會想方設法的搞點種子,弄點機械——正如亞蒙神的天職,太陽總是帶來豐收,太陽總是驅趕疾病,太陽會讓生命蓬勃生長。
「真的耶!」奧莉女士撿起刀子就往伍德心口捅。
伍德:「別」
話說得太慢了。
奧莉興奮道:「好像流不出血來,立刻癒合啦!」
伍德:「拜託」
又一刀下去,皮膚在開裂的同時往外擠壓,把刀刃逼出肉身,緊接著好似果凍一樣閉合了,肌肉互相咬在一起,然後不藥而愈。
格里高利興奮的笑道:「沒錯!這就是亞蒙的神選者!咱們要發大財了!奧莉!你知道嘛!他就是天涯海角的活GG呀!」
「哇哦!」奧莉女士終於停下施刑的手,丟開餐刀歡呼起來,「好耶!~」
伍德清醒過來,小聲對店老闆說:「你的店員剛剛殺了我七次,你現在還準備拿我當GG展覽客人,我感覺和你溝通之前,要給自己上個野獸交流法術。」
在這微妙且弱智的故事氛圍里——
——不得不說,伍德在香巴拉西大陸的工作還是有一點成效的。
至少這些來自西洋的土著沒有把他當做亞蒙大神賜給凡人的獎品,沒有把他扒皮拆骨當場煮了吃掉。
他們變得更加文明,能夠讀書認字,敢壯著膽子來到另一片更加野蠻的東大陸謀生。
「老闆!烤肉!」門口來了一位龍騎兵團的戰士,舉起手裡的貓咪錢,「我的烤肉呢!?」
就這樣,伍德先生從老鄉的手裡逃走了,繞了好大一圈,回到了臨時兵站,和傑森·梅根一起躺上病床。
這段故事還有許多小插曲,有許多令人哭笑不得的變故。
兵團戰士費了老大的勁,才從格里高利先生手裡買回來這塊「神靈的血肉」——大老闆收了錢還不甘心,請來東馬港里最厲害的畫師和攝影師,與伍德先生拍完照,畫了一副素描臨摹圖,最後依依不捨的鬆開手。
奧莉女士特地在彈簧門框上做了標記,貼上標籤。
[這道門框撞斷了伍德·普拉克的脖子。]
避風港處的橡木酒桶同樣有標籤。
[神使在此飲酒求生,這桶酒就是天涯海角的聖酒。]
刀叉各貼上新的價目,新的文字說明。
[刀子殺了神使七次,賣五萬六千個穗花錢。]
[叉子品過神使的屁股,賣十二萬五千個穗花錢。]
[Part②·帶他們回家]
回到兵站以後,伍德恢復了一些力氣,與斥候兵團做完詳盡的任務記錄,留下近距離觀察核爆現象的音頻。
兩條腿恢復知覺以後,他沒有休息的意思,立刻爬下床,還有其他工作在等著他呢。
第一要務是確認哭將軍的安危,還有傲狠明德的身心狀態。
來到兵站搭建起來的臨時指揮部,伍德恰好看見正在吸氧的BOSS,以及神情萎靡的哭將軍。
「普拉克」BOSS看上去沒什麼好臉色,渾身酥軟癱在哭將軍的膝蓋上,癱在一團柔軟的鵝毛枕頭上。
伍德:「我的小貓咪,您怎麼敢跑來這種地方?」
BOSS:「你可以先穿上衣服再和我講話嗎?」
伍德低頭一看,身上是一層涼颼颼的手術服,只有兩塊布條遮住肉身。
過了十來分鐘,他換了一身新衣,匆匆忙忙從民居回到兵站,傲狠明德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似乎逐漸適應了這片陌生大地。
「看你這麼匆忙,要再去一次魔池?」BOSS抬起爪子,要伍德扶它起來。
伍德連忙把氧氣瓶和BOSS一起摟回懷裡。
「不死鳥(蘇綾的代號)沒有陪著您?」
BOSS有氣無力的應道:「東南戰區需要她,確認MK-28成功起爆以後,她連夜走了——要趕回前線。」
伍德接著上個話題說:「我要去拿回自己的東西,這些邪門玩意兒得妥善處理。」
「一起吧。」BOSS執意要和伍德同行。
回到司耀鋪子的堤壩,回到下水道排污口。
在兩組兵員的保護之下,伍德抱著BOSS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進弗雷特·凱撒的老巢。
他們來到靈雲小隊驅逐夜行獸的天井,順著天井往上爬,再往酒神教堂的方向走七百多米,就見到與鵲山遺址類似的地宮岩窟。
伍德上一回以魂威超能抱住核彈往魔池裡跳,沒來得及細看,這回終於有時間好好整理養子的遺物。
「魂器爸爸是你送給霍普的十六顆輝石。」BOSS滿心好奇,想多了解了解這位智庫幕僚:「鐵胎弓也是你的教學器材,好像這位咒術法師,這位養子在構造魂器方面,特別重視你呀。」
到了育生池和改造間,就有許多涼透的腥臭血肉掛在貨架上,作為使徒生物的靈媒備用。
「這麻木鋼釘是什麼?」BOSS看過傑森·梅根的任務記錄。
四樣魂器里,就有一位滿腦肥腸,戴著尖刺面盔的恐怖屠夫,被死魂靈稱為麻木鋼釘。
「我想讓霍普站起來,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站起來。」伍德說起這段往事,神色變得複雜,眼中也有了憂傷:「在他的第二十六節脊柱,還有左腿膝蓋打十二顆釘子。」
「我沒有萬靈藥,如果要治好他的畸形關節,使他像常人一樣行走站立,昂首挺胸的面對生活,就必須加鋼板敲鋼釘。」
「我愛他」
「我深深的愛著這個養子,他應該是我的接班人,是未來的希望」
「他的魔術天賦很棒,咒術天賦也不賴」
這十二顆鋼釘奪走了霍普下半身肢體大部分痛覺,也使他成功站了起來,可是身體的畸形治好了,內心的畸形卻無藥可醫。
BOSS輕輕拍打著愛卿的肩,努著身體站起來。
「我能理解這種感覺。」
這一刻,伍德·普拉克再怎樣堅強,他也要流淚——
——霍普·普拉克出身貧賤,可是伍德先生從來都不相信血脈的力量。
他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可以使人們從基因的奴役中解放出來。
香巴拉的血淚史大多都來自於自私的基因,人們照著父母的樣子活著,照著家族的期望活過一個又一個無窮盡的輪迴,人吃人的恐怖輪迴。
或許霍普可以打破這道枷鎖,變成典範。
他的遺傳病能通過二十五到三十五年的時間慢慢用藥物治好。
他的殘廢肉身可以通過鋼鐵來重塑,使他真正的忘記親生父母帶給他的痛苦。
基因是自私的,可是人類能夠以純粹的利他主義進行社會活動,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蹟。這是動物和萬物靈長的區別。
「龍騎兵團傷了二十七個,死了四個。」BOSS低下頭,說起它的孩子們:「我要把他們帶回去,帶回九界。」
「你有辦法麼?」伍德從屠夫腦袋裡拔出一顆顆鋼釘,分離這鐵盔的鋼板,把這些靈媒帶走。
艾歐女神不會放過這些靈體——
——只要死在香巴拉,這些戰士們的英靈很難再回到故鄉。
「天上的太陽鬥不過我的。」
BOSS從小戰士手裡接走六組斥候領袖的骨頭。
那是一塊下頜骨,是爆炸現場找到的,相對完整的遺體。
它幾乎傷心欲絕,捧起這塊遺骸,摘下氧氣面罩,慢慢把骨頭送進嘴裡嚼碎了,咽進肚子裡。
按照授血辦法的通用規則,喝過萬靈藥的芸芸眾生都是傲狠明德的血奴,都要受到檮杌這位血主的控制,只是檮杌失了神智,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腐屍。
BOSS可以用吞服遺骸的方法,把這些戰死的孩子們帶回九界。
「他和我在一起,他們和我在一起」
伍德擦乾淨眼淚,又看向「恐怖老媽」的腐臭屍身,看向那身黑漆漆的修女服。
BOSS:「這身衣服也是魂器嗎?」
伍德:「沒錯。」
BOSS感嘆道:「看來霍普對你的妻子意見很大呀,造出這麼個玩意來,為他養育怪胎靈媒,以供使徒邪神降臨物質位面。」
「不」伍德不好開口說實話。
相傳亞蒙太陽神教的教宗選出來的修女們,都要成為神靈的新娘,是終生不婚不育的處女。
「呃」BOSS見多識廣,多少能猜出來魂器的來歷。
「嗯」伍德乾脆找來水壺,把水當做爆炸物,撒上恐怖老媽的屍體,「就是你想的那樣。」
霍普·普拉克還有點女裝怪癖,生前主動穿上這身衣服,要成為「爸爸的新娘」——
——過於混沌的魂器來路使傲狠明德瞳孔地震,一副「震驚貓貓」的表情。
「哦哇哦」
回到消防司耀街道,回到海岸。
恰好是早間五點十分,太陽剛剛爬出海平面的一瞬間。
洞道中傳來低沉的轟鳴炸響,Sex Bomb·性感炸彈畫上了新的句點,這不是第一個,對伍德來說也絕不是最後一個。
一切都在日夜輪轉,一切都在往復循環。
BOSS的眼睛再次變成一對綠色碧璽,在周遭兵員的簇擁下,接來一盒又一盒骨灰。
它把戰士們的遺骸均勻的塗抹在滿是倒刺的舌頭上,其中蘊含著獨特的滋味。對生者千般不舍萬般無奈,對死魂靈又有各種各樣的期待——或許會變成加拉哈德魔術院牆上的一幅畫,變成一首詩,變成一曲歡快的歌謠,變成棍棒里長吁短嘆憂心忡忡的精靈,照顧著新來的乘客們,或許會變成後來學生們的良師益友,變成人們漫長道途中的守護神靈。
直到它的牙磕碎了,直到它咬住老骨頭的水晶顱骨,咬住老獵王的遺骸觸媒,儘管這些骸骨中已經沒有任何靈能反應,它的所有靈光都消散了——恰好是這顆堅硬水晶頭骨,帶走它無往不利的尖牙。
直到濕熱的海風帶起一圈低飛的水鳥,直到跨過半個世紀的苦澀回憶通通跟著這顆牙齒,一起落進肚子裡
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一起,所有的笑和淚都在這短短的一瞬間。
層層迭迭的海浪拍上礁石,在金光燦爛的暖陽餘暉下,照出背陰面層層迭迭的深藍淺綠,還有不斷翻滾的,不斷掙扎的,好似雜草一樣的線條,在瘋狂生長的光與影。
波浪跟著潮水一起飛來,一起退走,它在薪王四散的炫光中散射出海面的泡沫,再往下仔細看,就是深沉且黝黑的怪石,還有不斷冒出氣泡的熱泉。
直到它一動也不動,它的線形瞳孔突然變得滾圓,失去了焦點,嘗到熟悉的味道,啃開這又硬又苦的晶體。
好像在熊熊烈焰里煎熬,在太陽完全離開海平面的那一刻——
——BOSS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