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2024-09-04 14:45:55 作者: 望三山
  某些記憶對於裴雲舒來說非好是壞,但決定這些記憶去留的,只能他自己做出抉擇。

  燭尤解開的那部分記憶,恰好是他離開師門所缺失的那部分記憶。

  等恢復了這些記憶之後,裴雲舒出神片刻,才起身坐起,他顧不上計較自己怎麼和燭尤躺在了一張床上,就嚴肅著面容,對著燭尤說道:「燭尤,我的記憶是否全部解開了?」

  燭尤搖了搖頭。

  裴雲舒一字一頓道:「一定要給我全部解開。」

  燭尤側身躺著,圈著他的頭髮,點了點頭。

  裴雲舒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舒展著雙手,「我既然做出如此決定,那就不會被影響到。」

  「我很強的,」他自己點了點頭,還期盼地看著燭尤,「我很厲害的,對不對?」

  燭尤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裴雲舒彎起了眼睛,「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什麼會比二師兄……殺了花月還要過分的事,我與師門既然已斷了關係,我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師門的事情,所以我大可不必自尋煩惱,對不對?」

  燭尤點了點頭,鬆開了他的頭髮,改為去扯下裴雲舒肩頭上的衣服。

  圓潤光滑的肩頭露出,奈何裴雲舒此時正氣勢昂揚,完全顧不得燭尤的暗示,他怒其不爭地看了一眼燭尤,便輕鬆愉悅地跳下了床。

  外頭陽光明艷,照得滿地白雪一片亮堂,裴雲舒趴在窗口吸了幾口清涼的氣息,記憶未解開前忐忑無比,現在反而想開了。

  心魔都撐過去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裴雲舒唇角勾起,餘光一撇,卻看到了站在院中掃雪的清風公子。

  清風公子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他動作一停,往這邊看了過來,卻只看到一處沒人的窗子。

  清風公子抿唇,盯著窗口看了半晌,才繼續掃著雪。

  裴雲舒躲在窗口裡面嘆了口氣,他覺得現在還是不要和清風公子見面了。

  因為昨晚的那番話,還真的挺傷人心的。

  就像花月說的那樣,清風公子明顯感覺到裴雲舒對他疏離了很多。

  能不見就不見,如有必要,也只是客客氣氣,本來就不算近的關係,瞬間又拉遠了很多。

  裴雲舒坐在桌旁同別人喝著茶說著話,清風公子走過去時,他只抬頭看了一眼,便宛若沒有看到清風公子,繼續說著剛剛沒說完的話。

  等清風公子也坐下後,裴雲舒便會找上幾個藉口離開。

  裴雲舒實在是太體貼了,他甚至不給討厭自己的人見到自己、和自己說話的機會。

  這樣的體貼,對一個真的討厭他的人來說,那應當是很讓人滿意的。

  但清風公子看上去卻有些神思不屬。

  見到他這種模樣,花月還摸不著腦袋,「你不是不喜歡雲舒美人嗎?你瞧,雲舒美人為了讓你自在,都不在你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小狐孫,少說兩句話吧,」百里戈無奈搖搖頭,「正好今日無事,你帶著雲舒和燭尤去外面轉一轉,正好讓他們瞧瞧我們住了兩個多月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

  花月眼睛一亮,跑出院子去找了裴雲舒。

  裴雲舒聽聞他的意思後,老老實實道:「燭尤還躺在了床上。」

  花月:「燭尤大人這麼懶的嗎?」

  「沒準是冬眠,」裴雲舒說完,自己先笑了,「就讓他睡著吧,你帶我出去看看就好。」

  花月頭點得極快,生怕裴雲舒會後悔似的,拉著裴雲舒就走出了門。新年剛過,外頭的人格外稀少,裴雲舒和花月一路踩著白雪,都沒看過幾個人。

  沒走幾步,裴雲舒突然覺得一股神識朝他探來,這神識極為下流,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攜裹著一股極為讓人不舒服的黑暗氣息。

  裴雲舒皺起眉,將身旁一無所知的花月攔在身後,毫不客氣地用神識去對抗這股力量。

  轉眼之後,這股神識已經徹底被他打散,消散在了空中。

  裴雲舒側頭對著花月道:「花月,回去找燭尤和百里戈,告訴他們這附近有妖邪之氣,讓他們隨我而來。」

  他從儲物袋中拿出幾隻千紙鶴,一隻跟著花月,其餘幾隻跟在他的身邊為燭尤他們引路。說完這些,不待花月反應,裴雲舒身形一閃,已經不見了蹤影。


  花月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趕回家中去叫老祖和燭尤大人。

  那股妖邪之氣著實讓裴雲舒極不舒服,被窺視的感覺深入骨髓,想必是做了許多喪盡天良的壞事,遇到這樣的妖邪,必然要將其消亡。

  裴雲舒一路追,那股妖邪之氣就一路跑,裴雲舒就這樣追著它來到了一處破廟之中。

  他當機立斷將這處破廟用結界圍起,順著去尋找妖邪之氣的根源。

  沒過一會,他身旁的千紙鶴突然飛起,裴雲舒轉身去看,原來燭尤等人已在千紙鶴的帶引下趕了過來。

  「你們來了,」裴雲舒破開結界讓他們進來,蹙眉問道,「路上可有察覺到妖邪之氣?」

  燭尤道:「並無。」

  「奇了怪了,」裴雲舒道,「那股神識看上去可不是善類,它盯上了我時,我都覺出了它對我的垂涎之意。」

  「應當是想吃了你好增長修為,」百里戈面上一沉,「總有些東西就是這般肆意妄為。」

  裴雲舒隨著他們一起,在破廟周圍探尋著妖邪的氣息,「說來倒是很巧,你們在這住了兩個月的時間尚且沒有妖邪找上門,而我不過來這裡才第二日,出門便能遇見想吃了我的妖邪。」

  燭尤奇怪道:「吃你?」

  裴雲舒正要點點頭,卻突然腦子一轉,想到了某種東西上去,他瞪了燭尤一眼,哼了一聲道:「你不許說話。」

  燭尤皺著眉,滿臉不悅地閉了嘴。

  破廟的前方沒有任何問題,他們一行人便走進了破廟之中,裴雲舒五感敏銳,在黑暗之中,他突而覺出了一股細小的神識朝他探來,他毫不留情,上手抓住這股神識,用力一拽,便聽到了一聲刺耳的慘叫。

  裴雲舒手上貼著的符紙泛起烈火,烈火照亮了周圍,一縷詭異的黑氣在其中翻滾掙扎,裴雲舒皺眉,看著這縷神識消失殆盡。

  他面容稍冷,「這妖邪目的在我,我又是得罪誰了呢?」

  手中火光漸滅,百里戈道:「先把這連根拔起,若真是目的在你,應當是隨你而來。」

  裴雲舒下意識想到了皇宮。

  莫非是他除掉了皇上夢中所戴的戒指,所以那魔物想來報復他了?

  將軍府中,祠堂之內。

  精雕玉琢的仙人玉像陡然四分五裂,玉像之中的黑氣朝空中四散。

  將軍背手站在一旁,他身邊的管家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大人,這、這……」

  「仙長的本領比真龍天子身上的龍氣還要厲害,」將軍倒是平淡接受了這個結果,「你下去之後,再讓人給我雕出一個仙長模樣的玉像來。」

  「是,」管家小心翼翼道,「還用大人書房中的第一幅畫像嗎?」

  將軍道:「用第三幅,照著那副畫像來,先前那幾幅還有些瑕疵。」

  管家:「是。」

  將軍上前將玉像碎片撿起一塊,上方雕刻的正是一雙眼睛,將軍看了這雙眼睛半晌,嘆了口氣,「縱使我使出萬分心神去畫,縱使你找的人是名揚天下的大手,也雕刻不出他的千分之一。」

  管家抹抹頭上的汗,「將軍說的是,便是畫技再好、手藝再精巧的人也繪不出仙長的萬千風姿,但等將軍成功之後,便不愁日日對著仙長的容易增長畫技了。」

  將軍笑了幾聲,才道:「你說的對。」

  他道:「準備一瓶桂花釀吧,我要去宮中找它協助了。」

  管家彎腰道:「是。」

  裴雲舒等人把破廟翻了個底朝天,除了抓住了幾隻找不到回家路的孤魂野鬼之外,整個破廟竟然乾淨的不得了。

  他們只能空手回了家,但回到家之後,他們就在自己家門口看到一個被放在草籃里的嬰兒。

  嬰兒被襁褓裹著,正細細弱弱發出哭泣的聲音,冰天雪地之中,嬰兒不知被放在這多長的時間了,氣息微弱,好像下一刻就能夭折。

  裴雲舒和身邊人對視一眼,便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從草籃中抱起了嬰兒。

  嬰兒被凍得臉色發青,唇上發紫,他渾身冰冷,蓮藕似的白嫩手臂有一截已經掙脫了襁褓,被凍得失了生氣。

  裴雲舒擋住風,急切道:「快進去。」

  身邊人面染焦急,關上門擁著他來到房中,火盆一個個堆起,花月連忙去找些牛奶羊奶熱著,轉眼消失在門外。


  「遭了,呼吸微弱,怕是難活過去了,」百里戈握著嬰兒的小手,嬰兒眼睛半睜不睜,卻下意識地握住了百里戈的手,百里戈面上露出幾分難過,「這么小的嬰兒,可能受得了靈力?」

  裴雲舒搖搖頭,手上將嬰兒身上冰冷如鐵的襁褓脫下,將他放在了柔軟溫熱的被褥之中。

  可做完了這些,他們卻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只能手忙腳亂地去摸一摸嬰兒的額頭,給他用熱水沾一沾唇和身子。

  百里戈握緊了拳,「真是可惡,這樣的天氣,竟然將這么小的嬰兒放在我等門外,便是棄嬰,將他丟棄的人也著實太可恨了些。」

  嬰兒還在弱弱的哭著,哭得嗓子發啞,哭得讓人心中難受極了。

  還好花月終於來了,他還拽了一個郎中,郎中在為嬰兒診斷時,花月把借來的奶給熱了,又讓湊在嬰兒身邊的裴雲舒去餵他。

  嬰兒嘗到了奶味,哭聲頓時停了,他啊啊張大了嘴,手臂在空中亂揮。

  直到這時,屋裡的人才鬆了口氣,面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郎中細細診斷完了,道:「莫要再經寒了,若是今晚起了高燒,再把這些藥給熬成濃粥給他服用,若是還不管用,再儘快來找我。」

  聽著的人都點了點頭,郎中看了他們一圈,心中瞭然,他嘆了口氣,「這孩子是棄嬰吧?」

  「應當是有人看你們家富裕,自己養不起的孩子就棄在了你們門前,」郎中苦笑道,「聽老夫一句話,趁著現在,趕快搬去另外一個地方吧。你們只要收了一個孩子,接下來每日出門,都會在門前發現棄嬰。」

  等郎中走後,花月關上了門,幾個人看著裴雲舒餵食嬰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燭尤在最遠處看了半天,等嬰兒手腳有了力氣,主動抓著裴雲舒的碗邊往下拉的時候,他才走了過去,彎腰站在床邊,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嬰兒的臉頰。

  軟得脆弱無比,還粉嫩非常。

  嬰兒吃飽了,有了力氣,他不哭了,只睜大了眼,眼中清澈見底,黑白分明,他瞧著燭尤的手在動,便樂呵呵地伸出小手去抓燭尤的手指。

  手小得握不住燭尤的一根手指。

  燭尤愣愣讓他抓,然後抬頭看著裴雲舒,裴雲舒笑道:「燭尤,感覺如何?」

  「……」燭尤道,「看上去,好好吃。」

  裴雲舒臉上的笑意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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