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2024-09-04 15:20:54 作者: 喪喪又浪浪
  六月六號這天,是星期五。

  天格外的熱,但是沒有蟬鳴聲,因為前一天傍晚嘉藍組織全體老師抓知了,為了給學生一個良好安靜的考試環境。

  早上六點半,徐忠亮踏入高三七班的教室。

  明敞的教室里,高三七班全員都就位了,穿著整齊劃一的制服在座位上複習。

  徐忠亮在教室門口停下來,目光掃過每一個學生,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走進這個班的場景,在座的學生,大部分都是他從高一就開始帶的,時間短些的是高二分班調進來的,也有了兩年的相處。

  對學生來說,時間是條永不回頭的直線,可對徐忠亮來說,時間是一場三年又三年的輪迴,現在這個輪迴即將走回終點兼起點。

  教室里的朗朗讀書聲安靜下來,徐忠亮深吸一口氣,笑著跟大家問好:「同學們早啊!」

  「徐老師早!」問候聲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熱烈。

  這是高三七班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稀鬆平常,像往常的每一天。

  只不過所有的行為都要加上「最後」二字,最後一次早自習,最後一次跑操,最後一節語文課,最後一節英語課,最後一節數學課……

  林朝和袁一概都是借讀生,高考需要回到學籍所在學校參加。

  所以,這天中午蹦擦擦嘉藍支隊最後一次一起在嘉藍吃飯。

  學校里的情侶前所未有的膽大,仗著高考前一天學校和老師都不會輕易影響學生心情,食堂里公然牽手摟腰餵飯的屢見不鮮。

  排隊打飯的隊伍中,蹦擦擦嘉藍支隊被前後左右隔四對情侶包圍。

  包圍圈內,傅明灼規規矩矩。

  倪名決也規規矩矩。

  林朝排在最前面,她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隔了起碼三拳距離的兩人,突然對倪名決說:「接著。」

  倪名決一臉莫名其妙。

  傅明灼眨著眼睛,好奇心發作,正準備刨根問底,就看見林朝向她伸出了魔爪,然後,一道猝不及防的力量落在她兩肩,迫使她趔趄著往後倒退。

  她撞到一堵堅硬溫熱的軀體,腳甚至踩到了他的腳上。

  夏天衣著單薄,蓬勃的體溫和年輕的身體肌理輕而易舉穿透布料,印在她背脊上。

  感官無數倍放大,傅明灼後半邊身體敏感得不可思議,她渾身都有些僵硬。

  倪名決下意識將她扶穩。

  傅明灼視線中,那一雙乾淨修長的手手背上隆起伸指肌腱,同時,她感覺到自己臂膀兩側的力道收緊,然後倪名決將她輕輕託了起來,把她往前一送,讓她站到了地上。

  而他自己,非常紳士地鬆開了雙手。

  隨著兩具身體重新隔開安全距離,傅明灼那汗毛倒豎的不適感褪去,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些無法言喻的悵然若失,吊得她一顆心不上不下,她沖林朝叫喚:「林朝,你幹什麼嘛!」

  面對她的指責,林朝毫無內疚之心,嫌棄地看著他倆:「沒救了,徹底沒救了。」

  站在蹦擦擦嘉藍支隊最後面的袁一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體會到了林朝的良苦用心,這令他也使命感爆棚,所以他充滿試探意味地撞了倪名決一下。


  以他的體型,如果正常發揮,把前面排隊的人全部撞得疊到一起都不成問題。

  但他太小心翼翼了點,僅僅使出了大概百分之一的力道,導致他只把倪名決輕輕往前推了一小步,連傅明灼一根頭髮絲都沒碰到。

  倪名決真是服了:「還來?」

  被戳穿了,袁一概乾笑:「我不小心的,不小心的,哈哈。」

  林朝給袁一概發消息了:匿名性冷淡嗎?

  袁一概:肯定不是!!

  林朝懷疑地抬頭看袁一概一眼,繼續給他發: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袁一概:讀初中的時候他和陸沅總是互相分享艾薇資源來著。袁一概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林朝復又抬頭,這次她看的是倪名決,眼神十分複雜,沒想到看著冷冷清清不食人間煙火一小伙子,也跟普通男人一樣**薰心,果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倪名決無語了,「又幹嘛?」

  林朝不理他,繼續給袁一概回消息:那他這算什麼?送上門的都不要

  袁一概:可能是不想影響明灼高考,父愛如山你懂的

  林朝:「……」

  食堂大媽打飯的手勢手起刀落,動作迅猛,隊伍移動得很快,不一會就輪到了林朝打飯。

  在嘉藍吃的最後一頓飯,林朝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點了。

  接下來是傅明灼。

  食堂大媽對傅明灼印象很深,熱情地給她填了分量超足的飯菜:「小姑娘,多吃點,明天高考加油啊!」

  「謝謝阿姨。」傅明灼甜甜地應下,準備走人。

  身後,倪名決走近,手一伸,看似不經意地搭在台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傅明灼被困住了。

  對比被林朝突襲的那一推,這次他們之間並沒有靠得多緊,只有若有若無的接觸,但是,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居然比方才更甚,令她手足無措,心跳失控。

  林朝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愣了一小下,馬上說:「啊,好重,我先去占座位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懂了,原來倪名決不喜歡吃送上門的,喜歡主動出擊。

  至於袁一概,飯還沒打,捨不得走掉,他只得大氣也不敢喘,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傅明灼感覺自己的理智正以八匹馬都拉不住的速度沖向懸崖,再不自救,她的心臟可能會負荷不住,所以她小小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倪名決也往前挪了一小步,剛剛空出來的小小空隙被重新填滿。

  不但如此,他低下頭,腦袋從她肩膀上越過來,湊近窗口,神態自若地跟食堂阿姨報菜名:「番茄炒蛋,秋刀魚,大排,糖醋排骨……」

  短髮刺在傅明灼側臉,又扎又癢,順著四肢百骸蔓延到心裡作祟,不但如此,還有清冷聲線在她耳邊炸開,低音炮技能max。

  他遲遲沒有停下的意思,一道菜後仍有下一道,多到傅明灼懷疑他會把所有的菜都點一遍。

  在此過程中,她又兩次嘗試著往前挪動。

  倪名決無一例外地靠了過來。


  如果第一次她還能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只是湊巧,那這兩次下來,她實在是百分之一千地確定了,倪名決就是故意的。

  她的腳尖已經緊緊抵在牆面上,進無可進。

  「……青菜,雞腿。」這廂,倪名決終於報完了菜,他抬手將校卡放到扣款機上,「就這些吧。」

  阿姨震驚臉。

  這麼多道菜,傅明灼懷疑阿姨根本記不清。

  如果阿姨記不清,她是不是還得繼續在這裡忍受一遍煎熬?

  不過,阿姨跟食堂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記菜品的本事已經出神入化,她的腦子成功使用「反選」技能,說:「也就是說只有炒韭菜和苦瓜炒蛋不要唄?」

  「對。」倪名決說。

  這一聲又炸得傅明灼耳朵一酥。

  阿姨用了三個餐盤才把倪名決要的菜打完,不過這麼多菜,算總價可不是一件易事。

  傅明灼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阿姨掰著手指算了好一會,算得傅明灼都開始冷靜下來了,阿姨終於算出了價格,給倪名決的卡扣了款。

  倪名決直起身,收回手,退後一小步。

  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終於消失。

  傅明灼鬆了一口氣。

  「傅明小灼灼。」倪名決在背後叫她。

  「啊?」傅明灼佯裝鎮定地扭頭。

  他低下頭來,眼睛與她平視的高度:「你耳朵紅了。」

  傅明灼,卒。

  享年不滿十八。

  倪名決沒有戀戰,對袁一概說:「走吧,幫你也打好了。」

  陸沅履行承諾,飛回國來給諸位加油。

  五個人一道熱熱鬧鬧在外面吃了晚飯。

  倪名決喝了一口可樂,嫌不過癮,招來服務員:「給我來瓶啤酒。」

  剩餘四人:「……」

  陸沅:「明天高考啊小伙子,你還真是不怕死。」

  「喝一瓶能醉還是怎麼?」倪名決滿不在乎,詢問,「你們要嗎?」

  「要!」傅明灼最先來勁。

  倪名決看她一眼,對服務員說:「四瓶啤酒。」

  傅明灼:「……」

  四瓶啤酒上來,服務員給開了蓋,倪名決一邊和陸沅聊著天,一邊拿了一根吸管放進啤酒瓶里。

  然後把瓶子遞到傅明灼嘴邊。

  傅明灼微微睜大了眼睛。

  「給你喝一口。」倪名決說,「只能一口。」

  傅明灼怎麼都沒想到,她的禁酒令竟然是在高考前夕解的。她拿住瓶子,既然只有一口,當然要利益最大化,她使出吃奶的勁,狠狠吸了滿滿一大口。

  然後苦得懷疑人生,腮幫子鼓鼓,一張臉皺得五官全擠在了一起,跑到垃圾桶邊「哇」一聲全吐了才了事。

  這幅畫面令倪名決心情甚好,他叼著吸管,雅痞地笑開。

  共用一根吸管,雖是第一次,但他信手拈來。


  不大的包廂里立刻充斥林朝和袁一概的起鬨聲。

  陸沅也笑。

  不同於袁一概和林朝,他的笑里更多的是欣慰。

  因為他看到了林昭尚在世時那個意氣風發、恣意瀟灑的倪名決。

  那麼,某些決定,他想他也許不必太誠惶誠恐。

  晚飯過後,蹦擦擦又約著要去倪名決家裡玩樂隊。

  林朝擺手拒絕:「你們去吧,我回去最後再抱抱佛腳。」

  「哎現在還看什麼啊。」袁一概苦口婆心,試圖挽留,「都這個時候了,大局已定,複習只會讓你發現臥槽原來我還有這麼多內容沒掌握,有害無益。」

  話糙理不糙,放學前徐忠亮也提醒大家了:「今天回家你們的任務就是扶穩心態,看書也沒什麼意義了,啊,認命吧都。」

  但林朝實在沒法放平心態玩耍,她必須跟書本待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挽留無果,畢竟是高考這樣的重大事件,其他人也不好勉強她什麼,只得放她回家。

  沒有了主唱,樂隊沒有靈魂,幾人糊弄著練了一會就開啟了談天說地模式。

  說著說著,聊到林朝。

  傅明灼左擁右抱王中王和蓋中蓋,摸著狗頭,有點擔憂:「我覺得林朝壓力好像太大了。」

  袁一概也認同:「說真的,她這個心態非常不利於她的發揮。」

  倪名決說:「正常,她這麼拼命地學了一年,付出這麼多換了誰都怕努力付諸東流。」

  「那怎麼辦嘛!」傅明灼「唰」地坐直了身子,意有所指地開口,「她現在一個人,肯定越想越緊張的。」

  陸沅靠在沙發上,只是沉默。

  大夥又天南地北地聊一會,陸沅站了起來:「我有點累,先去睡了。」

  他長途飛行回來,舟車勞頓,倪名決和袁一概雖是過嘴癮嘲笑他虛,不過還是大方放行。

  陸沅走後,傅明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沒多久,她跳下沙發:「我要去上廁所!」

  然後一溜煙跑了。

  等她走開,袁一概戲謔地拍拍倪名決的肩。

  多年默契,倪名決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扯扯嘴角。

  「你現在是不是就等高考結束了?」袁一概問。

  倪名決很乾脆地承認了:「嗯。」

  說著,他站起來:「我也去上個廁所。」

  「不是吧你?」袁一概匪夷所思,「你和你的明灼,一刻也不能分割?」

  「滾吧。」倪名決笑罵道,「我他媽是真的想撒尿。」

  想著一樓廁所被傅明灼占用,倪名決上了二樓。

  走到樓梯口,他聽到一聲輕微的、狡黠的笑,他停下腳步。

  要是他沒眼花的話,他好像看到傅明灼探頭探腦進了陸沅的房間。

  他失笑。

  這丫頭片子又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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