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有鎮南將軍的官職,「將軍」也者,此際指的當然不是荀貞,是劉表。Google搜索
蔡瑁愕然說道:「將軍有不悅之色?」
「你沒有發現麼?」
「不曾發現,……卻將軍為何不悅?」
蒯良打量蔡瑁,見他不似裝假,而真的竟是沒有醒悟,這話就沒法再往底下說了,遂也就不再多言,與蔡瑁說道:「也許是我看錯了。……德珪,這一路行來,確實是累了,天色不早,你我便早點休息吧。」沖蔡瑁一揖,自入帳中而去。
蔡瑁莫名其妙,留在原地片刻,撓了撓頭,嘟噥了兩句,亦入他的住帳。
卻到了帳中,剛剛洗浴罷了,準備就寢,帳外有人求見。
蔡瑁請這人進來,乃是荀貞的主簿陳儀。
陳儀入到帳內,與蔡瑁見禮罷了,笑與蔡瑁說道:「君準備休息了麼?」
上次去許縣時,蔡瑁已與陳儀認識,知此人系是荀貞的心腹之一,因對他甚是禮敬,答道:「方才洗沐過,正要休息,君大駕忽至,可是有事?」
「我是奉車騎之令來的,車騎令我來看看君睡下了沒有。自許縣一別,車騎說已有數月未有與君再見,對君甚是想念,故若君尚未就寢,又覺不累的話,便敢請君到車騎帳中一敘別情。」
剛剛擊敗袁術,收復了南陽,又今日得知荀貞有意要表他為南陽太守,這兩件都是大事,蔡瑁雖然路途疲憊,但讓他睡的話,他也睡不著,亦想和荀貞說說話,因而當然不會拒絕,當即就叫奴婢們進來,伺候他換過衣服,便從陳儀出帳,前去荀貞的住帳。
陳儀來時,帶了十餘的隨從,這會兒夜深人靜,鬧出的動靜不小,被劉表在帳中聽到。
劉表問了,知是陳儀來找蔡瑁。
過不多時,又聞蔡瑁出帳,跟著陳儀去往荀貞住處。
劉表雖沒有就此多說什麼,只是把他剛在看的書重新拿起,坐在案邊,又翻看起來,然而燭光閃爍,映在他的臉上,卻是陰晴不定。
蒯良說的一點沒錯,劉表確是心裡頭不太高興。
他不高興的原因,毋庸多講,自然還是荀貞提出欲表蔡瑁為南陽太守此事。
要說起來,劉表儘管博雅,比起當今各地的諸侯群雄們,如袁紹、曹操,包括荀貞在內,他身上的文學之士的氣質明顯的更加濃厚,但究其內底,他其實同時也是個多疑之人。
雖說蔡瑁原也是他想向朝中舉薦的南陽太守的人選之一,並且蔡瑁還是他的小舅子,可荀貞居然也想舉薦蔡瑁為南陽太守,這就不能不使劉表犯疑了。
如果說荀貞和蔡瑁素不相識,倒也罷了,問題是,荀貞與蔡瑁不僅不是素不相識,他兩人是多年前的舊交,而且就算是說到小舅子這層關係,蔡瑁有兩個族妹是荀貞的小妾,換言之,那蔡瑁可也算是荀貞的小舅子的。而又蔡瑁在聽了荀貞欲表舉他為南陽太守後,居然是絲毫也無遲疑,當場就表示感謝,又當荀貞問他有何治郡之策時,他對答如流。
這種種情形,讓劉表現下,已不單單是疑心荀貞舉薦蔡瑁是否別有用意,甚至他都開始在懷疑蔡瑁是不是早就從荀貞的來信中知道了此事?——蔡瑁與荀貞一直來,可都是書信不斷的。
這私下裡的書信不斷,又是一個疑點。
「人往高處走,荀貞之今掌權朝中,控四州之地,強兵十萬,威震海內,比起我來,從他那裡能夠得到的顯然更多,……德珪若因是棄我,亦不足奇。」
劉表眼中雖然在看著書卷上的字,可實際上,他是一個字也沒看到,只不過時而下意識的把書卷翻上一頁,好像在看書一樣。各種念頭,交雜他的腦中。
劉表如此多疑,這也不能怪他。
今之士人,大多排外,州郡之權,名義上屬州郡長吏,事實上很多時候,都是被操持在當地的豪族、名流手中。就拿南陽郡來說,至今還流傳著兩句童謠,便是「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這兩句童謠說的是兩個郡、四個人。兩個郡,一個汝南,一個南陽,四個人,時任之汝南太守宗資、南陽太守成瑨、汝南功曹范滂、南陽功曹岑晊,宗資是南陽人,成瑨是弘農人。兩句童謠的意思是,汝南、南陽兩郡真正說了算的人是范滂和岑晊,至於朝廷委任的兩位太守宗資、成瑨,畫諾、坐嘯而已。這其中固然有宗資、成瑨的政治能力不足之故,可地方豪族、名流對當地政權的影響力也足可見。
劉表在荊州的權力基礎,便正是蔡、蒯諸本州豪族對他的支持。
蔡瑁、蒯越、蒯良等和劉表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已是互相利用,再加上本地士人通常的抱團排外,那麼於此背景下,恐怕不管換作誰人,只要是值此亂世,而在不是家鄉的外州、外郡執掌一方者,平時都會不免多疑。
多疑,也因此而正成為了當今各地諸侯的一個共同點。
曹操多疑,不需多言,袁紹外寬內忌,也是個多疑之人。
至若荀貞,要說他就不是個多疑之人麼?並不見得。只不過荀貞在徐州等地的權力基礎和袁紹、劉表不同,他依靠的主要是他的族人、姻親和他當年在潁川、在趙國和魏郡時那些故人、故吏,而非是徐州等地本土的士人,所以他的疑心就表現得輕一點。
這天晚上,蔡瑁直到快三更時分,才從荀貞那裡回來。
劉表那時還沒睡下,聽到蔡瑁回來的動靜後,他睜著眼睛,望著黝黑的帳頂,發了會兒呆,
卻也不知又都是在想了些什麼。
次日上午,荀貞請劉表、蔡瑁、蒯良等到城中去看一看。
出營之後,沿途所見,田地不少荒蕪,道邊鄉人多瘦骨嶙峋,衣衫襤褸,孩子無不面黃肌瘦,有氣無力,而入進城裡,到了袁術府邸,卻見其府邸金碧輝煌,奢侈華麗,劉表眾人俱皆不禁由是感嘆,百姓民不聊生,袁術卻如此奢靡,真是殘忍無道。
袁術的兩個從弟、他的兒子袁耀等,都已被荀貞連著袁術的屍體一起送去了朝中,投降荀貞的袁術部屬張勳、李業等,則留在了宛縣,荀貞下午,把張勳等召來與劉表諸人相見。
晚上,荀貞果然設宴,為劉表洗塵,張勳等也有出席。
席上,張勳諸降者對荀貞均是恭敬有加,那李業更是阿諛不絕。
又次日,荀貞抽調出了部分精銳,請劉表觀看他們演練。
演練的地點選在了營外的一片寬闊原野上,但見原野之上,數千步騎,縱橫馳騁,威武雄壯。
劉表等人看了多時,蔡瑁小聲與蒯良說道:「果真是雄武之師!」
荀貞所部,較以劉表的部曲,的確是要強得太多。劉表和袁術打了幾年,不分上下,荀貞兵馬一至,袁術頓時灰飛煙滅,宛縣荀貞都打下來了,而劉表才打下朝陽、新野兩縣而已。卻雖此乃事實,聽到蔡瑁的這小聲言語,劉表則還是難免不快。
不過,劉表臉上沒顯出什麼異狀出來。
觀罷演練,已近薄暮,回到營中,荀貞又是設宴。
復再次日,跟隨荀貞伐袁術的郭嘉、陳儀等士,齊聚議事帳中,卻是在荀貞的主持下,和劉表等進行了一場清談。昨日演武,今日論道。演武威風凜凜,論道亦占上風。
清談散後,陳儀起疑,說道:「明公,久聞劉荊州有清談之才,可是今日談論,卻見他並非十分出色,果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麼?」
郭嘉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倒非名不副實。」
「哦?那卻為何未曾聞其出眾之論?」
郭嘉笑道:「你沒有看見麼?今日清談,劉景升常心不在焉,必因此故,而言論尋常。」
陳儀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便問道:「卻也怪了,則又為何他心不在焉?」
郭嘉與荀貞相視一笑,兩人都沒有與陳儀過多解釋。
見劉表的當天,就對劉表說,打算舉薦蔡瑁為南陽太守,並於當天夜裡,請蔡瑁過去相談,又這兩天中,荀貞時時處處對蔡瑁都表現出了親熱的態度,——荀貞做這些事所為的,可不就正是為了讓劉表「心不在焉」麼?
接下來幾天,荀貞去檄南陽各縣,命各縣之縣令長,俱來宛縣,謁見劉表。劉表是荊州牧,既管政,又管軍,是當之無愧的荊州長吏,南陽郡作為荊州的轄郡,各縣令長來拜見他是應該之事。
南陽郡的這二三十個縣令長,有的是朝廷早前所任,有的是袁術後來自任,荀貞打下宛縣後,這些縣令長已經來過一次宛縣,拜見過荀貞了,對於他們各自在本縣的治政情況,荀貞亦已有了解,荀貞已有決定,部分留任,部分免職,部分惡劣者,將待治罪,這些決定,等荀貞回到許縣後,他就上表朝廷,進行實施,卻也不必多說。
這日,劉表向荀貞提出告辭。
此次見劉表的目的已經達到,一則,穩住了「盟友」的關係,二則,定下了由蔡瑁出任南陽太守,三者,又通過各種舉動,成功地引起了劉表對蔡瑁的猜疑,其四,彼此雖未明言,但很默契地都承認了對方的實際占領區域,故而荀貞也就沒有留他,允許了他回去襄陽。
蔡瑁現尚未得朝廷任命,他因跟著劉表一同回去。
臨別之際,荀貞分給劉表、蒯良、蔡瑁等人贈禮。
給劉表、蒯良等的皆是貴重禮物,唯給蔡瑁的禮物不重,一柄劍罷了,然劍者,君子武備,此物乃是士人隨身所帶之物,卻是顯出了親近之意。
送走了劉表等,荀貞在宛縣又待了兩天,各項需要處理的軍政事務,都處理完畢以後,他留下了臧霸、文聘、於禁率部駐紮宛縣等地,徐晃於此戰中立下了不小的軍功,荀貞已向朝中表其功勞,給他了千餘兵卒,把他也留駐在了南陽。
安排過駐兵事宜,荀貞、孫策率部離宛。按照禮儀規制,打完仗,回到朝中後,還要進行獻俘、告廟的儀式,孫策現為朝廷的衛將軍,因沒有直接回平輿,而是跟著荀貞,也回了許縣。
到了許縣,朝中百官奉劉協之令,迎荀貞、孫策凱旋。
在郊外,與群臣相見,荀貞自是謙遜不已,未著鎧甲,亦未戴冠,裹幘長袍,腰佩長劍,此時觀之,又哪裡有剛剛親自率領三萬虎狼之士,打下南陽,消滅了割據南陽數年之久,亦是海內有數諸侯之一的袁術的威風?若不相識者,這時看荀貞,分明就是一個儒雅的士人。
袁氏四世三公,袁術雖罪大惡極,然其先前被荀貞獻到朝廷的他的兩個從弟和兒子們,卻在與袁氏有舊的朝臣們的請求下,劉協未治罪與之,只是把他們逐回了家鄉,荀貞在祭廟過後的次日,把張勳、李業等這些袁術帳下的重要部屬也都獻給了劉協,劉協亦按荀貞的建議,除李業和少數人未有錄用外,剩下的,大多不但免治其罪,且還都任給了官職,用在朝中。
祭廟、獻俘、一系列的人事安排,忙了三四天,卻於這天,荀貞回到許縣之後的第一次朝會上,一人上表劉協,提出來了一個讓楊彪等人為之色變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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