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小丁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示意蘇鑫直接看顯示器。
只見裡邊，一團光點正在腦組織的靶點部位活動。
「這是，到位了？」
蘇鑫看見光點，滿是欣喜。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機靈鬼，總算是明白自己需要出現在什麼地方。
儘管他早就知道結果，但是看見眼前的畫面，仍舊十分感動。
想像里和肉眼看見，完全是兩個感覺。
真好，終於能實現既定的設想！
「摺疊的情況怎麼樣？」
他更關心能否實現變異蛋白的扭轉，只有完成了這一步，才算是納米機器人的終極目標。
部署到位，終歸只是階段性成果。
「現在看起來，他們都在進行著活動，但是效果的話，要等到切片之後才能知道。」小丁解釋著。
「超聲引導在什麼地方使用了？」
對於超聲的作用，是他們這次實驗的主要動力來源。
上次的實驗證明，ATP酶幾乎能完成納米機器人達到目標區域的任務，但是因為脫離血液到達組織液之後，效率大幅度下降。
在確立三種超聲波引導的方案之後，也在此次試驗當中，安排了幾種超聲介入的方式。
主要是區分在前段、中段、後段情況下，那些時候使用超聲更加方便。
「按照你的想法，分別進行了三組驗證。」丁雨文說道。
按照現有的數據來分析，還是在後段使用超聲更好。
因為ATP酶能幫助納米機器人很好的在血液里獲取動力能量來源，在通過血腦屏障之後，機器人獲取能量的能力下降。
原來的情況，正是獲取能力下降還有殘餘能量作用的綜合結果。
所以，在無法提升ATP酶在組織液里性能的情況下，只有通過在後端增加外界助力，讓ATP酶提供的動力，只是用在蛋白質空間翻轉之上，毫無疑問，那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而眼前的實驗結果，也很好的支持著他們的想法。
「蘇鑫，我們，成了！」
張慶柳看著光點，喜不自勝。
反倒是丁雨文更加冷靜些，小小的潑上一盆涼水，「還是看看切片的結果吧。」
「嗯嗯，拿到切片結果更具有說服力！」
蘇鑫點點頭。
……
承載著他們希望的切片，很快就出來結果。
根據染色顯示，蛋白質已經發生了扭轉。
也就是說，被判定為朊病毒或者是病變蛋白的蛋白質，成為了正常的蛋白質！
「這下，我們是真的成功了！」
張慶柳看見打在顯示器上的結果，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驚喜，相反，他緩緩的坐下去，摘掉眼鏡，默默的擦著眼淚。
喜極而泣，正是如此。
「我，終於能畢業了啊……」
從延遲畢業，更換課題，到忽然間的柳暗花明。
世間的大喜大悲，不過如此。
雖然整個課題是個大項目，但是裡邊劃分出好幾個子課題。
分到張慶柳名下的，正是扭轉變異蛋白質，解決阿爾茨海默症或者是類似腦損傷，帶來的蛋白質變性危害。
毫無疑問，隨著拿到結果，他的成果已經足夠畢業！
「蘇鑫，謝謝你，真的，發自內心的感謝你！」
張慶柳含著淚花，拍拍蘇鑫的肩膀。
「別這樣，張師兄，裡邊有你大量的工作，我們是一個合作完成項目的團隊！」
「沒關係，沒關係，哈哈，不管怎麼說，大家都知道，你才是背後出力最多的那個。」
張慶柳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蘇鑫的那些客套話，才不會讓自己膨脹。
經過實驗室的摔打，還有差點遭遇課題慘敗，有可能延期的情況後，他已經對自己的創新能力有了定義。
做一個執行者還好，要想成為開宗立派的宗師，根本沒可能。
所以，張慶柳想好了，畢業之後，要麼找個大腿，踏實的去做實驗拿數據；要麼就去企業，做一些相關的研究性工作，至於偉大的創新，還是別人來做吧。
「我現在總算明白，在減肥藥的事情上，你為何會選擇隱忍了。」
張慶柳想起什麼，笑呵呵的說道。
「換成是我，也不會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上和他們糾纏，用來打臉的話，實際成果是最好的武器。
如果手裡只有減肥藥，那肯定跟他們拼老命。但是你不一樣，除了減肥藥之外，你還有納米機器人這樣的大殺器，甚至還有更強的後手。」
「哈哈，被你看出來了，他們不是說咱們胡來麼，等到納米機器人的試驗成果公布，我看看他們還說什麼！」
蘇鑫淡然的說著。
要是和那些鍵盤俠們打嘴仗，那才是落了下乘。
對付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鳥他，選擇無視。
若是以前，蘇鑫可能還有點意氣之爭，要和那些嘴炮大師、鍵盤俠們對線一波，但是隨著他研究內容越來越深入，見識過的人和事越來愈多。
對於這些近似於聒噪的事情，已經不屑一顧。
叫喚一時怎麼了，很快就能用更牛逼的成績，來啪啪啪~
打臉！
兩個男人聊的起勁，小丁說到，「這篇論文，應該能發頂刊吧？」
她的語氣里，有些不確定因素。
「那肯定是頂刊了，整理好數據和圖片，準備好文章，我覺得，《科學》雜誌，問題不大！」
倒不是蘇鑫吹牛逼，納米機器人是醫療科技的重點方向，而腦部變異蛋白質的修復，可是朊病毒和阿爾茲海默症的重大進展。
綜合了兩個醫學研究的熱點，並且做出重大突破，如果不上《科學》，真說不過去。
反正有周院士指導，就算蘇鑫寫論文的經驗還不夠，他老人家也能完成整改建議。
高教授知道他們的結果之後，親自來盯著論文的撰寫。
「蘇鑫，你來當第一作者，周院士和你在哥大的教授做通訊作者。」
嗯？
高教授的一席話，蘇鑫愣住了，雖然說裡邊有一半是他的項目，但是更多在高教授基礎上進行。
如果高教授當第一作者或者通訊作者其中的一個，自己絕對贊成，現在他老人家都要讓出來，就有些沒法說了。
「高老師，那不行，您是整個項目的提出者，也提供了重要的思路。我相信，如果您不來一作的話，周院士和陳暮教授那裡，都沒法說過去。」
蘇鑫有著自己的堅持。
高教授拍拍他，「傻孩子，未來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現在也評上教授，在京大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你的未來不可限量，作為科學期刊的一作，對你來說十分重要。」
蘇鑫也知道上了科學的一作意味著什麼，將來他評傑青、長江、院士，都將會有極大的助力。
但……
高教授前進的路上，同樣需要這個。
以前，他沒有被院士提名，就是因為在自己的領域，沒有重量級的突破。
現在攻克腦細胞蛋白的修復，實現重大突破，評上院士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留下一作或者是通訊作者，很有必要。
對於蘇鑫來說，同樣類型的開創性研究，以後的路上，他只會越來越多。這個一作要不要，還真不重要。
至於名聲，只要他出現在二作，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高老師，您也清楚，我還年輕，將來還有機會獲得重磅成果。您雖然已經是教授，並且還是業內專家，但是在您面前，仍舊有一座高峰去攀登。」
蘇鑫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但是雙方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聽見他的話，高教授瞬間有些遲疑。
是啊……
如果能拿到一作，或者是通訊作者，本身又是重磅成就，下次再提名院士，就沒有理由甩下自己了……
怎麼突然，有些糾結了呢？
高教授活到現在，很多事情以為已經看得通透，沒想到在提到院士的時候，他在職稱名利上沉寂已久的心，竟然再度有了想法。
看來，過去自己以為已經放下，完全是因為，當時沒有機會和實力。
現在機會擺在面前，仍舊沒有辦法拒絕。
果然啊，功利心還是有所殘留。
「高教授，您就別謙虛了，一作應該是您的。」丁雨文也在邊上旁敲側擊。
不過……
也就是就糾結了那麼一會兒。
他還是作出決定，自己已經是現在的樣子，未來屬於年輕人，尤其是蘇鑫這樣的年輕人。
「不，最大的貢獻是你，我雖然提出了想法，但那是個很普遍的想法，並不是我的首創。
有時候，科研項目裡邊，想法是最重要的；但是在某些情況下，找到能實現的路徑才是功勞最大的那個。
你比如說核聚變，大家都能想清楚原理，但是到現在為止，沒有人能完全實現，那總不能攻克之後，依然將最大的貢獻給理論提出者吧。」
這……
還別說，高教授說的也很有道理。
納米機器人本身的想法，已經出現了幾十年，但是截止到蘇鑫的作品問世，還沒有人能做出來同類效果的產品。
這麼看，還是蘇鑫的功勞更大。
「不，高老師，我還是覺得您更合適……」
「你們這是在謙讓什麼？」
兩個人還在互相推卻的時候，冷不丁，周院士出現在他們身旁。
「周老師，您來啦。「蘇鑫滿臉堆笑的問候。
「周院士，您來的真快。是這樣的，我們在說一作的事情，蘇鑫貢獻最大，所以我認為，一作應該給他。」
高教授趕在蘇鑫面前，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
「嗯，我也認為，蘇鑫在整個過程中做出了最大的貢獻，第一作者沒有問題。」
啊？？？
周院士這……
蘇鑫使勁擠眉弄眼，試圖向周院士傳遞自己的信息。
「你眼睛怎麼了，難道是今天太忙，累到了？但凡是你能跟小姑娘這麼擠眉弄眼，現在也不至於單身。」周院士關切的問。
啥？？？
唉！怎麼就扯到單身了？蘇鑫自動忽略這個問題。
那哪裡是眼睛的問題啊，是高教授再進一步的問題……
算了，既然周院士沒有get到自己的點，蘇鑫索性也直說。「老師，我認為，想法還有關鍵節點，都是高老師提出來的，所以，一作應該是他的。他也需要這個一作！」
後一句話，蘇鑫狠狠的咬了咬字。
周院士稍微一楞，隨即釋然。
「對啊，蘇鑫說的對，老高啊，裡邊也有你的重大貢獻，雖然蘇鑫做了最重要的工作，但是你的提示同樣重要。裡邊沒有你的工作，他還要在口上蹭很久，才能進去。」
對嘛！
看看周院士的話，一語中的。
「他還年輕，他需要！」高教授依舊在推讓。
「高教授更迫切……」蘇鑫也顧不得照顧老高的面子了。
沒有這個重磅成就，他評院士絕對會是鏡花水月的下場。
「不是，你們兩個等等，怎麼都急著往外推成果？恕我直言，要是學術界都和你們這麼高風亮節，不知道能多做出來多少成就！
要知道，全世界範圍內，很多重量級的科研搭檔，都是因為名利分配不均勻，最後不歡而散，也漸漸趨於平庸。」
周院士的話概括的相當準確，科學界有無數個例子，在解散合作之後，兩個人都沒有像樣的研究結果拿出手。
「不過，我也明白你們的心思，為什麼都要爭相往外推呢？你們一個是一作，一個是通訊作者就好的啊。」
嗯？？？
周院士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還在爭著推卻功勞的兩個人，忽然愣住了。
「不是，周院士，你不能這樣。」老高首先開口。
「老師，通訊作者肯定是您和陳暮教授的啊。」蘇鑫也鬱悶了，畢竟自己掛在周院士名下，通訊作者肯定是他老人家的啊。
「你倆啊，你們說說，老高拿到通訊作者，是因為要評院士用；蘇鑫你不用說了，首先是問題解決者，再有就是宣告你在學術界的地位。
所以啊，你們誰都跑不掉。至於我自己，一把老骨頭，院士也拿了，各種獎勵不用說，而且，整個研究當中，我可是沒有給與你們多少幫助，為什麼要拿走通訊作者？」
「可是，周院士，你是整個項目課題的組織者……」
「對啊，老師，您是項目主持人……」
高教授和蘇鑫，兩個爭著要組織周院士放棄通訊作者。
誰知道，周院士伸手打斷他們，「別說了，就這麼定了，我是絕對不會在上邊署名通訊作者的，只要在作者裡邊靠後的位置，掛上我得名字就行。
我已經做出決定，你們誰也別想著改變。至於陳暮教授那邊，你們自己去溝通，我認為，他也不會堅持通訊作者的名義。」
啊，這……
蘇鑫心裡感嘆道，自己遇到的老師，真的是太好了。
別人都是教授搶走學生們的課題，再看看自己，一個比一個更喜歡往外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