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07
賀熹轉身,看到卓堯站在那裡,他輪廓陽剛,劍眉濃密,無異是個英俊偉岸的人。
相比厲行內斂的氣場和蕭熠十足的痞氣,卓堯給人的感覺是那種耀眼的男子漢的爺們之氣,可因為有射傷黑猴子的過節在先,賀熹怎麼看他都覺得不順眼。
卓堯率先開口,以低啞的嗓音解釋道:「不好意思賀小姐,昨晚是我判斷失誤。」
「判斷失誤?」
賀熹哼了一聲,顯然並不打算輕易笑納了他的歉意,緩慢地走近卓堯,她極護短地說:「憑什麼你判斷失誤,遭罪的卻是我的犬?」
明知自己也有錯,賀熹卻無法在黑猴子受了槍傷後心平氣和。
卓堯站在原地沒有動,表情淡然的讓人無從猜測他的情緒,任憑賀熹一步一步靠近與他迎面而立,等待她的下文。
然後,預料之中的,回敬他的,果然是賀熹穩准地揮過來的巴掌。
如果這是她所期翼的歉意,他領受了。
畢竟確實是他判斷出現偏差才致使拉布拉多中槍,對於養犬愛犬的人而,這事兒非常嚴重。
思及此,卓堯動也沒動。
然而旁邊站著的警員卻不允許外人給自己的頭兒難堪。
於是,兩名警員衝過來,一個邊扯開賀熹邊警告:「你幹什麼,別太過份!」
另一個則搶站在卓堯面前。
「過份?」
蕭熠沉下臉,毫不客氣地撥開警察的手,將賀熹拉到身後,開口時聲音很冷:「就過份了,怎麼了?」
不能怪蕭熠急眼,了解了昨晚的情形,他守在賀熹的公寓一宿沒睡著覺,躺在沙發上翻過來覆過去地尋思,如果沒人攔住賀熹將她適時打昏,如果她在黑猴子撲向警察的時候衝過去,那顆子彈是不是就射中她了?
想想他就後怕。
「你還來勁了!」
警員也是火暴脾氣,他情緒激動地指責賀熹:「昨晚上那種情況沒說她防礙公務算客氣了,注意你的措辭!」
一句防礙公務提醒了賀熹,她不禁換位思考,如果昨晚是她執行抓捕任務,面對撲向自己手下的拉布拉多犬,在那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會如何判斷?
可轉念想到黑猴子的傷,賀熹又心有不甘。
抿緊了唇,她掙扎了片刻,才攔住欲與警員辯駁的蕭熠,有些不情願地說:「昨晚我也不對,希望沒給你們帶來麻煩。」
說實話沒想到賀熹會道歉,單憑警員敘述她昨晚的表現,卓堯以為她會不依不饒,沒想到結果卻出人意表,淡漠的表情有所鬆動,他說:「我想你也不是故意攪局。
好在有驚無險,大家都相安無事。」
涉及到任務不便多談,卓堯簡明扼要地說:「麻煩倒談不上。」
意思是說抓錯人誤傷黑猴子的插曲並沒有影響到行動。
好在沒惹出其它亂子,賀熹也鬆了口氣。
見干戈化為玉帛了,那名站在卓堯身前的警員以客氣又真誠的語氣說:「昨晚的場面有點混亂,賀小姐又很符合二號目標的特徵,所以才鬧出誤會。
相信二位也明白,假設拉布拉多犬是犯罪嫌疑人的,出現亡人事故的機率就很大,開槍實屬無耐之舉。
好在最終險情排除,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賀小姐的犬怎麼樣了?
需要我們做什麼你們儘管說,我們警隊全力配合。」
警員的客氣令蕭熠冷凝的神情回暖了些,他說:「這還算句人話。」
賀熹本就屬於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回憶昨晚的情景,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確實容易令人產生誤會,加之黑猴子脫離了危險,她的火氣消了大半,拐拐蕭熠的胳膊示意他別生氣了,她說:「不需要了,我們可以自己處理。」
受好奇心驅使,她隨後又問:「你們抓的什麼人,怎麼會和我符合?」
警員看向卓堯,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他直截了當地回答:「是一號目標人物的情婦。」
說實話,賀熹確實具備情婦的資本。
她天生一副神鬼之筆的美貌和身材,瓷一樣淨白細嫩的臉,烏濃如墨的眼睛清澈明亮、注滿靈氣,平日裡隨意套件T恤仔褲的質樸裝扮都是楚楚動人的淡雅,偏偏昨晚她還跳出來和警察大打出手,人家誤把她當做目標人物也不足為奇。
這樣的「讚美」實在另類,讓人聽上去很不舒服,何況賀熹最討厭別人以貌取人拿她當花瓶,於是她皺緊了眉毛,蕭熠則瞪眼,沒好氣地說:「照你這說法,我們長得漂亮還有錯了?」
以胳膊肘兒碰了下蕭熠的手臂,賀熹示意他算了。
意識到談話內容偏離了主題,卓堯輕咳一聲,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今天過來是有另一個目的,蕭先生,請你和我們去隊裡做一份筆錄。」
「我犯什麼事了?」
蕭熠看他不順眼,不肯配合:「是你們踢了我的場子,我沒讓你們賠償損失了就不錯了,怎麼還要我做什麼筆錄?
我當時不在場!」
「不是在不在場的問題,天池娛樂會所的法人是你沒錯吧,犯罪嫌疑人曾多次出現在你的場子裡,我們了解一些情況屬正常職權範圍。」
卓堯說著不自覺又使用了警察慣用的套路,他提醒:「身為公民,你有義務配合我們的工作。」
話語間已側開身,抬手做了個手勢:「請吧!」
蕭熠無法不履身為公民的義務,於是,他被「請」去了警隊。
賀熹是陪著蕭熠過去的。
等兩人把警隊那邊的事了了已經是下午了,蕭熠有事先走,賀熹返回醫院看黑猴子,然後看到厲行和顏玳同在病房裡。
不知道厲行來了多久,又和顏玳說了什麼,賀熹只聽到顏玳感慨道:「訓練太苦了,一般人誰受得了啊,所以說你們是當之無愧的最可愛的人。」
厲行彎唇一笑,而這一笑瞬間柔和他剛毅的臉部線條,整個人顯得極為溫和,他輕描淡寫地說:「不是穿了軍裝就算軍人的,這只是最基本的。
戰場上可沒人和你講道理,那是扣一次扳機就倒下一個敵人的殘酷,沒有超常的體能怎麼行,所以你所謂的苦都不算苦。」
聽到門聲他轉頭,不意外地看到賀熹站在那裡,他以異於平常的平和語氣像老朋友一樣打招呼:「回來了?
我來看看拉布拉多,你不在,和你朋友聊了點以前訓練的事。」
看拉布拉多?
果然是個完美的藉口。
讓見到他就不自覺樹起心理防線的賀熹都無從拒絕。
可是,儘管他爭分奪秒救了黑猴子一命,甚至還救了自己,可賀熹依然用慣常對待他的冷漠語氣下逐客令:「看完就走吧,不耽誤厲參謀長寶貴時間。」
厲行不怒不惱,抬腕看了下表,起身時不知是對賀熹交代行蹤還是在向初次見面的顏玳告辭:「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到師部去,先行一步。」
在經過昨晚的狂奔和今晨與賀泓勛的談話之後,此時的厲行相比之前與賀熹見面時要冷靜很多。
其實,只要不碰上賀熹和他硬磕,他平日裡在官兵面大多是這樣的。
顏玳自然是沒立場挽留的,職業的性質讓她適時詢問:「厲參謀長,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到你們部隊採訪嗎?」
「這個……」厲行猶豫了下,似是在斟酌措辭,隨後看了眼視他為空氣的賀熹,出人意表地說:「你得和她說。」
賀熹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極力控制的脾氣又有點壓不住了,她沒好氣地說:「那是你們部隊,和我有什麼關係?」
厲行依然平靜,他語帶雙關:「有沒有關係你最清楚。」
賀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裡有火焰在竄升,就在她忍不住要發作時,厲行看了眼病床上的傢伙,然後抬手,繾綣地伸手搔了搔她發頂,「把名兒改了吧,你怎麼叫都不要緊,別人叫的話,」停頓了下,他才說完整句:「不太好。」
不給她發飆的機會,厲行抽手,氣場溫柔地擱下話:「明天比武我過去。」
有些話其實早說早好,可此時有外人在場,厲行覺得不是談話的最佳時機,而今晚也能給彼此一個緩衝的機會,可能更適宜明天面對面地打開心結。
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