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44
嚴格說來賀熹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
上次協助特警隊破案時她的身份是富二代的情婦,雖說與此次的情況有些許類似,但其實是有本質區別的。
而且陳彪所表現出來的與上次全然不同的高深莫測,讓賀熹多少有點不知從何入手,深怕拿捏不准輕重破壞全局。
凝思了片刻,賀熹嫣然一笑,以試探的語氣說:「上次多有得罪,讓陳哥無辜受累了。
如果陳哥不介意給米佧幾分鐘時間的話,容我敬你一杯。」
話音消彌,她朝酒保打了個響指,觸到酒保投射過來的目光,她動作嫻熟地一指。
酒保點頭,利落地調了兩杯琥珀色的液體送過來。
仿佛在唱獨角戲,整個過程中,陳彪凝視著賀熹的眼睛沒有說話,僅僅是以嘴角掠過一絲冷漠的微笑表示回應。
到底他是陳彪還是不是?
究竟他認得她還是不認得?
賀熹沒有十足把握,然而面上卻微微一笑,三分從容,三分驕傲,三分嫵媚,以及一分挑逗,陳彪聽到她嗓音甜糯地說:「陳哥我先干為敬,所有心情都在這杯酒里了。」
然後,她仰頭飲盡。
高腳杯放下時,兩人之間呈現一陣與酒吧喧囂氛圍極不相符的、不合諧的沉寂。
就在賀熹以為他準備拒絕時,陳彪頗有意味地一笑,話裡有話地說:「米小姐的心意,我了解了。」
隨之他伸出手端起了酒杯,喝了。
你了解?
TM我不了解!賀熹暗自想著,接下來採取欲擒故縱的方法:「那就不打擾陳哥了,下次見。」
言罷,她頷首示意,鳴金收兵。
陳彪的挽留意料之中,賀熹轉身時聽到他語調低沉地吐出兩個字:「等等!」
賀熹停步,轉身,眼神是一個不得其解的問號,似乎在說,還有什麼事?
陳彪以一種平淡的,卻又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著賀熹,然後神色如常地邀約道:「不知米小姐是否願意賞臉陪陳某坐坐。」
「這樣啊。」
任務中的米佧不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孩,自然是該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於是,賀熹洞穿一切似的一笑,在略顯猶豫後欣然應下:「只要陳哥不覺得被打擾就好。」
陳彪沉默不語,只是勾唇一笑。
陳彪的笑有縷神秘的味道。
莫名地,賀熹覺得他具有神經質或人格裂變的傾向。
收斂了情緒,她神色如常地說:「那陳哥稍等一下,我和朋友打個招呼。」
在陳彪點頭後,她款款向米佧而去。
米佧原本是迷茫的,在被賀熹攔下的那一刻。
可現在已經反應過來,賀熹是在以她的身份執行任務。
擔心之情覆蓋了內心的好奇之意,她以目光牢牢鎖定了賀熹。
終於等到她走過來,她急急拉住了賀熹的手,竭力保持鎮定地詢問:「我是不是該給牧岩姐夫打電話啊?」
「這是其一。」
賀熹背對著陳彪,拍拍米佧的手背,她條理清晰地交代:「打電話的時候告訴他,不要急著行動,給我點時間或許能釣到大魚。
另外,等會我離開你必須馬上走,讓你朋友送你回家,不要落單。
還有,近期不要出門,尤其是天池,更不要踏足。」
賀熹的神情平靜如水,可出口的話聽在米佧耳里卻足以激起千層浪。
而她本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加之知曉賀熹的職業,忽然湧起害怕的情緒,她急切地確認:「你不會有事的吧,好像很危險的樣子,要不然我先……」
賀熹的心因她擔憂驚懼的眼神暖融融的,像姐姐一樣輕拍了下她的小腦袋,她安慰道:「放心,只要你沒事我就是安全的。」
米佧抿唇。
不宜久留,賀熹離開前似老朋友般熱絡地和米佧身旁坐的朋友打了個招呼,當然她其實是做給陳彪看的,實際上面上帶笑的她是以命令的口吻吩咐米佧:「記住,我離開你們馬上走。」
身為警察,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義不容辭的,但不能讓無辜的米佧有絲毫危險。
明明是個旁觀者,米佧的心跳卻在賀熹離開的瞬間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在好友探究的目光中,她強自穩了穩情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出了點突發狀況,我們走吧。」
相比米佧的略知一二,顏玳是蒙的。
事發突然,不等她做出反應,賀熹已經隨陳彪往包廂去了,而此時相熟的沈明悉又沒在吧檯,她忽然六神無主了。
完全忘了賀熹的交代,更沒想到攔住埋單走人的米佧問問情況,顏玳手忙腳亂地掏手機打電話。
蕭熠那邊才喂了一聲,情急之下她不自覺就拔高了音量:「你到哪啦?
趕緊回來,出事了。」
蕭熠皺眉,手上打著方向盤,冷凝著聲音詢問:「怎麼回事,說清楚。」
「能說清楚我就不找你了。」
深怕他動作慢,顏玳補充說:「是賀熹的事,她和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走了!」
將油門踩到底,蕭熠抓住重點問:「走去哪了?」
四處張望著搜索沈明悉的身影,顏玳急吼吼地說:「現在還在天池,等會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就這樣了,你快點回來。」
話音未落,她跳下椅子朝現身的沈明悉跑過去。
被拽住衣袖的沈明悉一愣,下意識扶住顏玳撞過來的身體,他以略帶調侃的語氣問:「怎麼了這是,喝醉了?」
探頭看向他身後的走廓,顏玳沒好氣:「你才醉了呢!我從沒像現在這麼清醒過。
看見賀熹了嗎,應該是往包廂去了,和一個男……」
顏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臉平靜的沈明悉打斷了,他以一種無波無瀾的語氣說:「已經報警了。」
報警?
如此嚴重?
顏玳撓了撓臉頰,大腦有片刻的短路。
見她呆呆地不說話,沈明悉頗有耐心地解釋:「和賀小姐在一起的男人叫陳彪,警方要抓的人,現在人在豪華包廂呢。」
顏玳清明過來:「可賀熹在裡面,會不會有危險?」
沈明悉有一瞬的遲疑,「賀小姐應該保護得了自己。」
顏玳表示不贊同:「你倒是對她有信心。」
忽然想到什麼,她推他:「在哪間包廂呢,你帶我過去保護她。」
沈明悉輕笑,「你?
不添亂就是對她最大的保護了。」
他可沒忘上次要不是她膽小被特警嚇到,賀熹也不會和同行衝突起來。
顏玳瞪眼:「什麼話?
有個照應好歹比孤軍作戰好吧?
少廢話,快點。
萬一她有什麼事,蕭熠第一個不饒你。」
因為蕭熠有過交代,陳彪再出現在天池的話就送他一程,所以先前在監控里看到他的時候,沈明悉就報警了。
當然,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是以備用的手機號打的報警電話。
與此同時,他隱諱地交代了服務生注意包廂的情況。
也就是說,他都安排好了,只差給蕭熠撥一通電話過去。
不是沒來得及打,也不是忘了,而是蕭熠的手機提示—正在通話。
畢竟是天池的地盤,沈明悉是有幾分把握的。
即便陳彪脫離了眾人的視線,也躲不開隱藏在暗處的監控,他判定短時間內賀熹不會有危險。
事實是,這一晚,賀熹確實是平安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陳彪似是有所警覺,在警察趕到之前以上洗手間為名擺脫了賀熹,神出鬼沒地消失在了天池。
沈明悉的報警電話很快轉到特警隊,然後任務落在了就近的老虎身上。
只不過,他去方便了一下,就錯過時機。
等到他端槍衝進來的時候,包廂里已經不見了陳彪的蹤影,惟有冷著臉的賀熹和神情漠然的蕭熠。
忽然間,有種撲朔迷離的錯覺。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賀熹在想。
特警隊的人很快到了,打破了一室壓抑的沉靜。
賀熹把來龍去脈仔細地複述了一遍,確認沒有落下任何細節,才把陳彪離開後,酒杯下不知何人何時壓著的一張小小的字條拿出來。
上面只有兩個字:「明天」後面是鬼畫符一樣隨意而寫的數字「12」。
包括牧岩在內的所有人,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參透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甚至不能確定,字條究竟是不是陳彪留下來的。
但是無論字條是否與他有關,古勵都已經開始布置警力,全城戒備,讓陳彪插翅難逃。
這一夜,賀熹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有不好的預感,明天有人會出事。
誰呢?
閉著眼睛想到天明。
然後,躺在床上的賀熹騰地坐起來,衝出家門直奔守在樓下的老虎的車。
老虎也是一夜未睡,見賀熹急跑過來,他下意識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出什麼事了?」
賀熹跳上車,幾乎是命令著說:「中山大道66號,快!」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老虎不再多問,他迅速啟動了車子。
之後聽到賀熹在電話里對牧岩說:「副局,我想明白了,陳彪是在向我們挑釁。
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是告訴我們,今天,他要對米佧下手!」
沒錯,中山大道66號,正是娃娃臉米佧真正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