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46
子彈出膛後的飛行速度是以秒來計算的,任憑厲行速度再快,要毫髮無傷地迎面避開,哪怕是特種兵出身,也絕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說厲行中彈,以當時的情況而言是避無可避的,何況陳彪是連續射擊。
思及此,賀熹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如果說把無辜的米佧牽連進來讓賀熹內疚,那麼厲行為救她受傷就令她心疼和難受了。
哪裡還有心思顧及肩膀的傷,她本能地抓住厲行的手腕,想要挽高袖子看看。
厲行還因她以身涉險在氣頭上,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幅度動作嚇得下意識嘖了一聲。
他欲伸出另一隻手擋開,卻被賀熹「啪」地一下打開。
強硬地挽高他潮濕的袖子,目光觸及厲行小臂上腥紅的傷口,賀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你怎麼……」「不說呢」三個字她已經哽咽地說不出來了,尤其回想當時的情景,她更加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她,他現在肯定好好的留在部隊做他的參謀長、指揮官,怎麼可能有機會受槍傷?
賀熹低著頭,覺得厲行有她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倒霉。
幸好傷的是他的手臂,如果……她不敢想!
這就是愛人,他疼,她比他更疼!
這就是戀人,她疼,他恨不得代替她疼!
厲行看不見賀熹的表情,只是聽到她像小動作嗚咽般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隨繼改拉住他去找醫生。
前一刻還被氣得想揍人,下一秒怒氣就被她低低的道歉聲化解了,反手握住賀熹冰冷的小手,厲行緩和了口氣,「沒事,皮外傷。」
先前眼裡心裡都是她,他只隱約感覺到手臂上似是被利器扎了一下,隨後交手時更是無暇顧及,如果不是賀熹發現,厲行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也掛彩了。
實際上這樣的輕傷,相比他在特種大隊服役時所經歷的,確實不值一提。
曾經槍林彈雨的日子,那些令他隨時可能送命的任務,以及留在他身上的一枚枚「勳章」,哪個不比今天嚴重、兇險?
然而,身為一名職業軍人,厲行身穿的是軍裝,頭戴的是國微,肩膀上扛的是責任,他沒有後退的權力。
身為一個男人,厲行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拼命,更是義不容辭。
總之在他看來,都是應該的。
可厲行越是安慰,賀熹心裡越難受。
竭力控制住眼淚,她加快了腳步。
厲行手上略微用力握了下她的手,配合著她的步伐。
以份外情濃的目光鎖定賀熹纖細的背影,厲行眼睛稍稍一眯,嘴角勾起來。
算了,由著她吧。
被心疼的那種幸福感,強烈得讓厲行抗拒不了。
況且,他不再是失去小七的「厲猛子」,他深愛女人的幸福,厲行覺得還是自己來承載才比較放心。
但前提是,他必須得好好的!否則,他拿什麼去承諾一輩子!
厲行小臂中彈,所幸只是被子彈穿透了皮肉,沒有傷到骨頭,所以說來確實不嚴重。
但由於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先是打鬥,又再雨淋,加之他先前有過超高燒的病例,賀雅言建議留院觀察。
軍演在即,身為指揮官的厲行怎麼可能撤出戰鬥?
他不容反駁地拒絕道:「不需要,我會注意。」
見賀雅言還要再說什麼,他直接吩咐醫生:「麻煩給我開點藥。
謝謝!」
轉而抬手摸摸賀熹的臉,故意以調侃地語氣低聲逗她:「沒事,你老公身體好著呢。」
賀熹抿唇沒吭聲,只是以眼神譴責了他,意思責怪他不愛惜身體,但終究沒有出言勸他退出演習。
除了了解,更多的是支持與,懂得!一如厲行知道她作餌引陳彪入局一樣,儘管擔心,依然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與,諒解。
所以說,賀熹和厲行本就是同類人。
沒有錯過兩人的眼神交流,與同事對視一眼,賀雅言輕笑。
覺得此刻厲行臉上調笑的表情與一身嚴肅的軍裝實在不符,如同赫義城不正經時一樣,嚴重破壞了軍人高大的形象。
發現賀雅言眼中的笑意,厲行不好意思地耙耙精短的頭髮,「那個,我們先取藥去了。」
其實他本意是想隨著賀熹叫賀雅言一聲堂姐的,可話到嘴邊沒說出口。
空無一人的走廓里,厲行去牽賀熹的手。
賀熹倔強地避開,逕自走在一邊,自責中。
厲行失笑,在不牽動彼此的傷口的情況下,霸道地將她拉到身側摟住,低語:「該秋後算帳的似乎是我吧。」
米佧被牽連,厲行和老虎受傷,一連串的意外使得賀熹沒了底氣。
聞言她低著頭,好半天才低聲說了句:「可能真如爺爺說的,我不是做警察的料。」
話音消彌,她背過身去,掩飾脹痛的眼眶。
厲行當然不是真的要責怪她,哪怕心裡已經有了決定無論她同意與否都必須退下一線,可也不希望賀熹因為此事背負壓力和陰影。
於是,他扳正賀熹的肩膀,溫柔地以指腹為她抹去眼淚,用哄孩子的語氣說:「我有沒有說過,你除了倔這個缺點,還特別願意把錯誤攬上身。
以今天的情況而言,這樣的戰損比已經被降到了最低。
況且抓罪犯啊,總不是談談話就能抓吧?」
俯身以略顯粗糙的臉頰輕輕貼了下她的,他笑著逗她:「換個角度想想,要不是你,誰能勞駕得了新時代的中國特種兵、堂堂厲參謀長我啊。」
賀熹破泣為笑,抬手捶了他一下。
按住她不安份的手,厲行輕責:「抻著了我真修理你。」
置身於厲行懷裡,賀熹輕喚:「阿行。」
厲行嗯一聲,撫摸著往他懷裡拱的小腦袋。
就在賀熹以為厲參謀長大人大量地不會計較她行動不聽指揮的錯誤時聽到他說:「不要以為撒個小嬌我就原諒你了。
等演習完的,我們要以端正的態度來分析下形式,同時展望未來。」
又來了!賀熹忽然覺得抓軍事訓練的厲行同志越來越像政委了。
她想,這樣可真不好。
隨後,賀熹和厲行去取藥。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醫生宣布老虎沒有生命危險,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出院。
緊接著,牧岩也趕到了醫院。
見厲行和賀熹雙雙掛彩,說實話他覺得有點窩囊。
身為公安局副局長,布置安排了這麼久,不止拿下犯罪嫌疑人的是軍方的人,自己的手下還被送進了醫院,牧岩有種自己該回爐的錯覺。
然而原則不容改變,他只能以副局的身份公事公辦的對賀熹說:「先回去養傷吧,等處分下來通知你。」
賀熹微仰著頭,眼睛紅紅的,很溫順很可憐地依賴著厲行。
見他鼓勵般地點頭,她低低應了聲:「是。」
賀熹隨厲行走了。
可三分鐘沒到,牧岩就聽到身後折返回來的腳步聲。
他回頭,看見賀熹跑步過來。
原以為她想參與審訊,牧岩正欲開口駁回,卻聽賀熹冷靜且嚴肅地說:「我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面說有心理障礙的人大多受過各式各樣的心理創傷。
如果審訊不順利,我建議調查一下陳彪小時候的事。」
見牧岩皺眉,她補充道:「我先後與陳彪見過三次,他給我的感覺根本不像一個人,讓我一度猜測他或許是有孿生兄弟的。」
牧岩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他的,神經有問題?」
賀熹點頭:「之前沒時間細想,其實今天陳彪的情緒就十分不穩定,尤其老虎提到他的家人,我感覺他就像站在崩潰的邊緣,隨時可能暴發。
說實話,昨晚的他,深沉得讓我有點害怕。
尤其是他藉口去衛生間時與我對視那一瞬,我幾乎以為自己身在他設下的局裡而不自知。
這樣的性格反差實在太大了,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精神有問題。」
斟酌了下,賀熹最後說:「我在想他會不會就是那種比較特殊的病例—雙重人格!」
雙重人格?
牧岩聞言首先所想到的是,如果最終確認陳彪的精神存在問題,給他定罪就有難度了。
還有從未露過面的「老鬼」的消息,要如何獲取呢?
到底,老鬼是為掩護身份故意用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屬下,還是他也不知道陳彪有病?
一時間,牧岩心中有太多疑問。
見牧岩陷入自己的思緒里,賀熹悄無聲息地走了。
醫院門口,越野車旁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是來接米佧的。
米佧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在見到米魚時波動的十分厲害,此時正抱著姐姐哭得梨花帶雨。
而剛剛上演完英雄救美戲碼的邢克壘少校則站在越野車前,幾次想插話都被米小姐陡然拔高的哭聲擋了回來。
擰眉,他看向厲行。
然而,參謀長同志的注意力都在由遠及近的賀熹身上,讓他實在不忍心打斷人家兩口子「眉目傳情」。
賀熹走到米魚面前,摸摸米佧亂亂的頭髮,誠懇地說:「對不起佧佧,連累你了。」
米佧抬頭,以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不用道歉啊,要不是你,我就被那個壞蛋殺啦。」
以邢克壘軍裝的袖子蹭去眼淚和鼻涕什麼的,她又說:「當時的情況那麼危險,我還以為……」
米佧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邢克壘搶白道:「二位能否等下再交換意見。
現在,」停頓了下,目光定格在米佧相貌「規範」的臉上,他說:「先把軍裝還給我吧。」
軍裝?
米佧怔了下,復又低頭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衣服,恍然明白過來他剛剛是什麼意思。
意識到先前自己反應過度了,加之又把人家衣服袖子當紙巾了,她的小臉霎時紅了。
事後邢克壘也檢討過表達方式,可骨子裡透著三分痞氣的他依然覺得和這幫人整不明白了。
直接有錯嗎?
不鋪墊不能說話嗎?
耍流氓是作風問題,很嚴重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