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沙發,林溫看著周禮又去收拾餐桌。
食物剩下一點殘渣,周禮把髒紙巾、餐盒一股腦裝袋,林溫忍不住叫住他:「周禮……」
「嗯?」周禮轉頭。
林溫不好意思地說:「垃圾要分類打包,廚餘垃圾要單獨裝一個袋子,這樣才可以。」
「……」
擔心周禮不在意,林溫又強調道,「垃圾點有監控的。」
「……」
周禮鬧杏歇惱,外出吃飯也不用他收拾餐桌,偶爾在路邊扔點東西,無非就是些菸頭紙張瓶瓶罐罐之類,路邊垃圾桶大多就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扔起來簡單。
小區里分類詳盡,他還從沒自己操作過。
見林溫一臉認真的小模樣,周禮忍不住一笑,把帶殘渣的盒子重新取出,說:「那再找個袋子,你睦圾袋放哪兒?」
「廚房靠門最近的那個柜子。」林溫指了一下。
周禮找到垃圾袋,把食物殘渣倒裡面。
林溫看了眼時間,又要麻煩他:「垃圾點還有十五分鐘就關門了,你走的時候能順便幫我把垃圾帶下去扔了嗎?」
周禮抽了張紙巾擦手,好脾氣地說:「我現在就下去。」
他只是現在下樓,但沒有要走的意思,離開時他順手拿走了林溫放在鞋柜上的鑰匙。
林溫原本還想周禮離開後她就去洗澡。她嘆口氣,拿過遙控板打開了電視機。
林溫腦諼宥埃垃圾點就設立在五棟斜對面的鵝卵石小路邊上。
這時間還屬於飯後散步的點,老人小孩三三兩兩齣沒,穿著橘色環衛服的環衛工人站在垃圾箱旁跟居民聊天。
老阿姨們正說得唾沫橫飛,看見拎著垃圾袋走過來的周禮,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去。
小區不大,這裡的住戶大多是學校教職工及其娜耍老人們在這住了三十年,誰幕檣ゼ奕⑻磯〗口都一清二楚。
周禮外形太出眾,又是完全的生面孔,幾雙蒼老的眼睛瞬間變成探照燈。
周禮當沒看見,自顧自倒了垃圾,倒完轉身,走向斜對面的五棟。
「是五棟的呀。」
「新搬來的嗎?」
「沒看見最近有人搬摹!
老阿姨們興致勃勃討論著。
周禮回到樓上,開門看見林溫還乖乖坐在沙發上。他換鞋進去說:「還用我做點什麼?」
林溫立刻道:「沒了沒了,今天都麻煩你這麼久了,你剛出差回來應該很累。」
周禮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聽出她話裡帶了幾分客氣,全然沒了上回在索道時的「親近交心」。
他恍若未察,瞥了眼擺在電視柜上的多肉盆栽和江小白,他若無其事走上前說:「我今天好事做到底,明天你大概只能自食其力了。說吧,還要我做什麼?」
林溫聽他這麼一說,頓了頓,然後道:「那你幫我倒杯水放床頭櫃?」
周禮直接給她提了一個壺過去。
「還有呢?」周禮走回林溫面前。
林溫這次搖頭:「沒了。」
周禮彎下腰,嘴角帶一抹淺笑:「那起來吧,我扶你去衛生間,洗個澡你直接上床休息。」
周禮貼得並不近,這點距離親切卻有界限,沒有壓迫感。
林溫點了下頭,讓周禮先帶她去臥室。拿好換洗衣物,周禮再把她提到洗手間。
不等林溫開口,周禮乾乾脆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回房間小心點,有事就說。」
「……啊,好。」
周禮把拐杖給她拿回來,走得時候乾脆利落。
風微晃,林溫抱著衣服站在衛生間門口,過了一會兒,她輕輕舒口氣。
周禮對朋友是真的好,難怪他朋友這麼多,連袁雪也是一邊罵他一邊跟他做摯友。
是她多心,也莫名其妙多了點心。
打開花灑,熱水舒緩了每一個細胞,林溫重新自在起來。
但很快,現實又讓她沒法自在了。
周禮是八點多走的,林溫八點半上床。
她房間沒電視機,也沒床上電腦桌,筆記本電腦擺在被子上很不方便,看了會兒電視劇她就把電腦關了,抱著手機刷了一會兒,邊刷邊喝水。
十點半她去了一趟廁所,勉強來回。
睡到後半夜,她迷迷糊糊又想上廁所,雙腳一下地,疼得她立刻清醒。
後來她就沒能睡好。渾渾噩噩挨到早上七點,林溫從床上起來,拄著拐杖艱難得去衛生間洗漱。
嫌拐杖用起來又難受又不方便,她從衛生間出來乾脆單腳跳去廚房,但一跳她才發現右腳腕好像承受不住。
弄好早餐,林溫又才後知後覺,她沒法端著盤子蹦到餐桌。
林溫單腳站在廚房把早飯吃完。
接下來是曬衣服的問題。
陽台沒有晾衣架,她曬衣服都是去露台。
林溫一邊拄著拐杖,一邊拎著洗衣籃,仰頭看了會兒樓梯,然後鼓臉吐氣,咬牙攀登。
曬完衣服下樓,她身上一層薄汗,需要洗澡了。
天氣升溫,但還不適合開空調,而她的電扇放在單元樓一樓的儲藏室。
又已經近午時,該準備午飯了。
廚房淨水器在警報,提醒她濾芯壽命耗盡。
林溫沒擦汗,先去廚房打開油煙機邊上的櫥櫃。
櫥櫃做到頂,有兩層,去年雙十一備好的新濾芯就放在上層最裡面,伸手夠不到。
她現在需要一張凳子,還需要一雙能讓她順利踩上凳子的健康雙腳。
一堆事瞬間全纏在了一起。
烈日灼灼,市中心交通擁堵,五一出行陷入高峰。
周禮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面繁忙的交通,手上轉著一枚拼圖片。
阿姨走過來提醒:「小周,飯菜都裝好好久了,你還不出門啊,快要中午了呀。」
「是挺晚了,幫我拿過來吧。」周禮轉身,把手中的拼圖片安上拼圖架。
他換了一身休閒裝出門,將近十一點到達林溫男∏,仰頭看頂樓,林溫牡穆短ㄉ掀著幾件衣服。
真能耐,還能爬上去。
周禮看了眼腕錶,覺得應該再等等。
他在車裡抽了一支煙,煙抽完他才拎上保溫包下車。
上樓敲門,裡面的人遠遠地問了聲:「誰?」
「我。」周禮隔著門說。
「……你等一下。」
周禮在門口等了幾十秒,門才終於打開。
他想過林溫今天應該比較混亂,比如曬衣服這件事就能難倒她,但他沒料到林溫會混亂成這樣。
她頭髮紮起來了,但大約運動太多,頭髮變亂,好幾綹碎發全沾在汗濕的臉頰上,汗珠順著脖頸滑進上衣領口,白色領口微微變透,貼住了身。
右手小臂還有一條紅色傷痕,從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觸目驚心。
周禮皺眉,握起她手腕問:「怎麼弄傷了?」
林溫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條痕跡。
「啊,不知道,應該是在哪裡劃了一下,待會兒就會退下去。」
周禮大拇指指腹輕擦了一下劃痕,確認沒事才放開她。
「我讓人做了點飯菜,想著你應該不方便下廚,今天還是吃現成的吧。」周禮道,「不過你怎麼弄成這樣,睦錆莧齲俊
林溫沒想到周禮會給她送飯,她愣了一下,然後把人讓進來,訕訕地將早晨的混亂簡單講給他聽。
周禮打開四個保鮮盒和一個湯罐,四菜一湯外加兩份米飯,林溫的是小碗,他自己的是大碗。
食物全還冒著熱氣。
周禮聽她說完,笑了下:「先吃飯,吃完你去洗個澡,剩下的我幫你做。」
那些事林溫自己確實無能為力,她點點頭,沒再跟周禮客氣。
吃完飯,林溫先告訴他儲藏室的位置,風扇又塞在儲藏室哪個角落,然後她去洗澡,周禮下樓。
周禮找到儲藏室,一開門,灰塵的味道先撲面而來。
儲藏室面積較小,幾個柜子把空間填滿。風扇應該沒地方放,所以被林溫拆成了零件,包裹在柜子最上層。
周禮伸手一夠,把兩個袋子扯了下來。回到樓上,浴室里還有水聲,周禮在客廳把袋子拆了,看著一地風扇零件,他挑了下眉,問浴室里的人:「你穆菟康斗旁諛睦錚俊
過了會兒水聲沒了,浴室里傳來問話:「周禮,你在跟我說話?」
熱水蒸汽從門縫溜出,帶著沐浴露的甜香入侵客廳,周禮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溫和:「電扇拿上來了,你穆菟康斗拍畝?我順便幫你把電扇裝了。」
「在電視櫃左邊,有個藍色的工具箱。」
水聲再次響起,周禮打開工具箱,支著一條腿坐在客廳地板上,開始組裝零件。
林溫從浴室出來,一部電扇已經裝完,周禮從地上起來,走過去把她架到沙發。
她頭髮還濕,身上的馨香和客廳的香味融合,周禮垂眸,視線落在她紅潤的臉頰上。
把人放好,周禮打開電扇,坐回地上安裝下一台。
林溫吹著風,看著周禮低頭動作。他額前碎發似乎變長,上次見是遮在眉尾,這次見已經觸到睫毛。
周禮忽然抬頭,林溫立刻移開視線,隨意找了一個點落下。
「好了。」周禮問,「這台放哪兒?」
「……臥室。」
搞定電扇,周禮又去廚房更換淨水器濾芯。
這事他沒經驗,更換完發現淨水龍頭不出水。林溫也不懂,和他一起在廚房研究,問過淘寶店客服後又打廠牡緇白裳,正打算花錢找安裝師傅上門時,周禮又把濾芯重新擰開,黑色的水噗嗤嗤往外噴。
林溫沒被波及,周禮衣服褲子被噴黑,臉上也被噴了一道。
林溫一愣,抽了幾張廚房紙巾給周禮。
「等會兒。」周禮不急著擦,先一鼓作氣把幾個濾芯重拆重裝一遍,再打開淨水龍頭,總算出水了。
周禮道:「應該是剛開始沒擰好。」
「你快擦擦吧。」林溫給他遞紙。
周禮擦了幾下,漏掉了臉。林溫提醒他:「臉上也有。」
周禮又抹了抹臉,下巴上的黑水已經幹了,不太好擦。
他長得太好,無論是五官還是臉型,或是身高氣質、偶爾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隨心所欲的腔調,都讓他顯得「高」。
今天他卻好像被拉下了神壇。
林溫心中感嘆,覺得好笑。
很快就到了該收衣服的時候,露台上曬著貼身衣物,林溫不可能讓周禮去幫她收,周禮也知道她性格,乾脆背她上去,等她收完衣服,再背她下來。
一切流程似乎瞬間熟練起來。
兩人一起吃了頓時間較早的晚飯,周禮收拾垃圾,但沒到五點半,垃圾點還沒開放。
周禮陪林溫坐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等時間到了,他把水壺放到林溫床頭櫃,問林溫還有沒有事,林溫說沒,他才帶著垃圾下樓。
這回他扔完垃圾直接走了。
林溫有了經驗,晚上沒喝太多水,半夜沒有起夜,她順順利利睡到天亮。
早上七點從床上坐起,林溫看向擱在一旁的拐杖,還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洗漱、吃早餐、洗衣服,勉勉強強完成,又要開始爬樓梯。
這時敲門聲響起,林溫沒問是誰,拄著拐杖慢慢挪到門口,透過貓眼向外看,確認是周禮,她直接把門打開。
昨天說好他會過來一趟,林溫沒想到他今天來這麼早。
周禮帶了食物和一張嶄新的床上電腦桌,看見樓梯口的洗衣籃,他放下東西後問林溫:「要上去曬衣服?」
「嗯,剛剛要上去。」
周禮點點頭:「精神可嘉。」
林溫訕訕。
周禮把她手中的拐杖撂一邊,彎下背說:「上來吧。」
林溫趴上去,周禮還有空餘替她拿洗衣籃。
台階加起來十多級,先進閣樓再進露台。
周禮輕輕將林溫放在晾衣杆旁,沒守在她旁邊,他走到欄杆那看遠處的田徑場。
林溫這才先把貼身衣物曬了,再慢慢曬其他的東西。
周禮今天來太早,所以他沒在這裡呆太久,見林溫沒什麼事,他就走了。
午飯都在保溫包里,中午拿出來還溫熱,林溫吹著電扇喝著補湯,除去早晨一個人時的忙碌,她過了較為愜意的一天。
到了傍晚,周禮把晚飯送來,又背她上樓收完衣服。晚飯他留在這裡和林溫一起吃,吃完到點扔垃圾,流程和昨天一樣,只是周禮臨走前又多加了一步。
他伸手道:「手機拿來。」
「怎麼了?」林溫把手機遞過去。
「解鎖。」
林溫解開手機鎖。
周禮直接輸入自己手機號,再按一下撥號鍵。
「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他道。
這一切發生得太自然又直接,林溫固定的手機聯繫人列表里在這晚「被動」地多添了一位。
林溫想,她應該沒什麼給周禮打電話的需要。
但很快,她就被自己打臉。
第二日,也就是五一假期的第三天,林溫一大早接到母親的視頻電話。
「溫溫啊,我和你爸爸現在過來了,你起床了沒啊?」
林溫以為自己聽錯,問道:「媽,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我跟你爸現在過來了。我們還有十來分鐘就下高鐵了,大概半個小時到你那裡。」
林溫一看視頻背景,真的是高鐵上的座椅。
視頻結束,林溫立刻跳下床,腳疼得她差點摔倒。她拄著拐杖先衝進廚房,理出一包東西後,再拄著拐杖衝進客廳,又理出一包東西,林溫一蹦一跳換了個地方開始翻找。
大概全找完,林溫無頭蒼蠅似的轉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她翻出周禮電話。
周禮剛停好車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這裡離林溫幕故F甙朔種擁穆煩獺
手機鈴響,他一邊開車門,一邊隨手接起電話。
「喂,周禮……」
周禮一頓,拿開屏幕看了眼來電顯示。
重新貼回耳朵,周禮開口:「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周禮關回車門,系好安全帶,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不到六分鐘,周禮敲響林溫的門。
林溫在客廳聽到,立刻蹦向大門口。右腳蹦得太多,腳腕發疼,門一開,她腳下站不穩,身體跌向了前面。
周禮一把將人接住。
懷裡的人耳朵通紅,臉頰也微紅,看來是真著急。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周禮問。
林溫仰著頭,不自覺地握住他胳膊:「我爸媽還有十幾分鐘就到了。」
連呼吸都灼熱。
周禮低頭看著她,看了幾秒,他直接摟著她腰,將人抱回屋內門墊。
接著鬆開手,他避開一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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