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酒店台階,周禮才將人放下,林溫雙腳終於落在了實處,但又覺像踩空,腳底空落落的。
周禮快速推開玻璃門,等人進去,回看林溫斜傘,還站在他面給他擋飄來的大雨,他抽走林溫手中的雨傘,催道:「快進去。」
林溫立刻進屋,周禮替她收傘。
這家「酒店」一看就自建房改造的,牆面刷了白漆,地水泥地,前台很簡陋,沒看到能吃飯的地。
整個一樓的空間感覺不大,不收拾的特別乾淨。
周禮皮鞋上都泥,他在門口踏了踏才入內,但還不避免地踩出了一串泥腳印。
酒店裡只有兩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看模像店主夫妻。
老闆娘打扮地乾淨利落,招呼說:「沒關係沒關係,進來吧,外面雨這麼大。」
老闆有點駝背,沉默寡言地拿了拖把讓周禮踩幾下,又將泥腳印拖乾淨,周禮道聲謝,問:「這裡有飯菜嗎?」
「有的有的,不菜比較少,們看看有沒有想吃的。」老闆娘熱情道。
「酒店」主要做住宿,餐飲順帶的,沒有專門的廚師和菜單。老闆娘把他們領去廚房,給他們看現成的食材,待會兒也她親自下廚。
周禮和林溫都不挑,他們要了一份花蛤蒸蛋,一份雪菜蒸筍,再要一份青椒炒肉絲。
吃飯的地在靠近大門口的小飯廳,之前飯廳門關,兩人都沒注到。
飯廳沒裝空調,只有電扇。
周禮打開電扇,林溫給他遞紙巾:「快擦一擦。」
外面雨實在太大,兩個人身上還被飄到不少雨水,林溫稍好,周禮的手臂背和褲腳全都濕了。
周禮扯了扯衣服背,隨手抹了抹脖子和胳膊,再坐下來擦皮鞋。
皮鞋慘不忍睹,林溫不停給他遞紙巾,紙巾一團團變黑,周禮的鞋終於被救了回來。
菜『色』簡單,上也快,老闆娘邊上邊介紹:「花蛤都早上買的新鮮的,吐沙吐了一上午,絕對乾淨!」
「筍裡面放糖了,們吃慣吧?」
「青椒能有點辣,們要吃不了就跟我說,我給們換道菜。」
很少碰到這熱情的店主,林溫一直道謝。
老闆娘終於沒再打擾,兩人吹電扇慢慢吃午飯。
小飯廳門沒關,便透氣,緊閉的窗戶外,雨下像沙塵暴,天『色』黑壓壓的,電閃雷鳴有些嚇人。
林溫吃心不在焉,視線總投向窗外。
「在想爸媽?」周禮問。
「……嗯,」林溫扒飯粒說,「不知道他們這幾天怎麼。」
她父母年紀大,陰雨天總骨疼、肌肉疼,林溫一直在記日子,父母來這裡經五天,雨也連續下了五天。
桌上手機響了幾聲,有新微信。林溫看了一眼,人臉識別自動解鎖,屏幕上顯示出發信人的名字。
林溫皺眉,沒有去碰手機,繼續低吃飯。
周禮掃到了姓名,他沒吭聲,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有沒有想好怎麼跟爸媽說?」
林溫慢慢地搖了下,她看向周禮。
看不到周禮的背,也不知道他的衣服乾沒干,但他褲腳還濕,林溫瞄了眼桌底。
她想起周禮說的許多話。比如「離群索居者,不野獸,就神明」,再比如,「人一旦求助了『迷』信,自就會刻忽略一些現實,畢竟『迷』信造就的奇蹟更能讓人驚喜和滿足」。
周禮不個話多的人,他多數候也喜歡沉默,他就比她大了四歲,但他的成熟勝她的。
林溫做事向來不問人,她長大懂事一貫自己默默拿主。
但這次她身邊有了人,林溫忍不住嘗試,徵求周禮的見:「我一開始想這次直接把他們勸回來,但剛才我又猶豫了。」
她擔心父母不樂,也擔心戳破父母旅遊謊言的尷尬。
周禮放下筷子,靠向椅背,想了想,他問:「爸媽多大歲數了?」他估計七十來歲。
林溫道:「他們都七十了。」
「跟鄭老他們差不多大。」周禮說出自己的看,「我向來覺人年紀大了,只要不做缺德事,想怎麼活就隨他們怎麼活。」
林溫問:「要他們被騙了呢?」即寺廟正規的,但林溫始終心存疑慮。
周禮反問:「他們經被騙了嗎?」
林溫蹙了下眉,搖搖。
周禮道:「在這件事上提前做了預判,本身就有了自己的立場,沒給爸媽機會。」
林溫心一跳,周禮和她對視。
這形容太熟悉,將「爸媽」直接替換成周禮,也毫無違和。
林溫抿了下唇,周禮看她一笑,不跟她翻舊帳。
繼續言歸正傳,周禮道:「顧慮太多,也跟爸媽缺乏溝通,以先中立地看待寺廟的行為,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林溫若有所思。
周禮握起她右手,將她筷子戳進菜里,說道:「邊吃邊想,菜要涼了。」
於林溫邊吃邊想。
假如父母正常的禮佛,她沒看到又跪又拜又塞錢的場景,也沒聽到其他人誇張的故事,她那天會不會有那麼大的心緒起伏?
林溫吃完飯,說道:「我想先看看我爸媽現在的情況。」
他們變糟還變好,這才決定她該怎麼做的最關鍵因素。
周禮點,都聽她的。
飯雨勢恢復正常大小,離店的候店前面那段路經被店主夫妻鋪了一層稻草,林溫的帆布鞋踩在稻草上,只洇濕了一點鞋邊,沒有踩到淤泥。
走到車邊,周禮看了看停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車。
這裡周圍的建築物只有那家「小酒店」,他們來的候附近沒車,現在多了一輛車,酒店裡卻沒有進新客。
「怎麼了?」林溫經坐進副駕,她還沒關車門,見周禮撐傘在邊上沒走,她不由問道。
「沒什麼。」周禮拍拍她膝蓋,讓她把腿縮回去,關上副駕門,他繞去了駕駛座。
幾分鐘,他們進入寧平鎮,林溫叫停,找了家小雜貨店,買了一件雨衣。
跟導航再開一陣,他們終於抵達寺廟。
寺廟門口不好停車,他們把車停在離寺廟百米遠的地。
步行進入廟內,林溫裹雨衣,儘量隱藏住自己的身形外貌。
周禮被她逗忍俊不禁,「上回也這麼『喬裝打扮』的?」他笑問。
林溫尷尬:「嗯……」
周禮緊了緊她的帽檐,配合道:「嗯,真的認不出來了。」
「……」
下雨,林溫穿雨衣並不奇怪,周禮撐傘走在她邊上,兩人順人多的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一處大殿,裡面正在講經。
林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指給周禮看。
周禮觀察道:「他們氣『色』不錯。」
林溫點。
一直看到講經結束,林溫和周禮又遠遠跟這行人去廚房。
經十二點多了,他們才剛準備吃飯。
林父林母跟人說笑端碗去餐桌,餐桌上擺不少素菜,餐盤邊放公筷,老年人們邊吃邊評價菜『色』。
「林溫,周禮?」
林溫聽到聲音回,齊舒怡。
周禮見到人,有點詫異,了兩秒才想起上回林溫提在寧平鎮碰到齊舒怡的事,原來不在鎮上碰到,在寺廟。
齊舒怡穿圍裙,今天她在廚房做義工,剛忙完手的事,去上了個廁所,出來她就看到了這兩人。
「好久不見。」齊舒怡含笑,跟周禮打招呼。
周禮打量她:「怎麼會在這裡?」
「林溫沒跟說嗎?」齊舒怡看向林溫。
林溫道:「我沒跟他說在這裡做課題。」
「那現在知道了?」齊舒怡笑跟周禮說了一句,又問林溫,「怎麼又來了,爸媽這邊……?」
林溫簡單解釋:「我今天先來看看。」
齊舒怡今天事情多,不能陪林溫,知道不林溫父母有什麼事,她就沒多擔心,跟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她就走了。
等父母吃完午飯,林溫和周禮也走了。
他們去廟外面買了一些香燭,又換了點現金,回來每個大殿都走了一遍。
燒香拜佛,再往功德箱裡塞點零錢,周禮帶林溫跟殿內的僧人聊了一會兒。
聊完這個殿,又去聊那個殿,拜大半佛像,兩人又去逛廟裡其他地,路上碰到香客聊天,周禮偶爾也『插』句話,林溫有旁聽,有也會提問。
一直到夜『色』降臨,林溫目送父母回寢室,她才和周禮離開寺廟。
明天還要來,他們去鎮上先找今晚住的地。
寧平鎮上沒有星級酒店,也沒有像的賓館,甚至連小旅館也只找到三家,最重要的客房也只剩一間。
因為白天的暴雨和雷電,一家旅館的電路壞了,一家旅館被水淹了,還有一家旅館倖存,導致入住率上升,僅剩一間大床房。
林溫低看導航,說道:「好像沒有其他旅館了。」
周禮轉了轉車鑰匙說:「上車,去中午那家店。」
兩人重新上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公路邊那家「小酒店」,店裡依舊只有店主夫妻二人。夫妻倆還記他們,聽他們說要開房,老闆娘道:「正好還剩下一間大床房。」
兩人:「……」
「怎麼了?」老闆娘問。
周禮敲敲前台桌子,看向林溫:「住這兒,我回鎮上住。」這才第四天。
林溫點點,沒有反對周禮的提議。
周禮先送林溫上樓。
酒店只有兩層,二樓客房。走樓梯,推開『露』台門,林溫的房間在『露』台旁邊。
去房間還要撐傘,周禮把傘打開,摟林溫快步去。
幾步路,林溫被周禮護沒有沾到雨,周禮另半邊手臂還被淋濕了。
房間沒有房卡,用的鑰匙,林溫打開門,又開了燈,房內陳設一目了。
有床有櫃有空調,裝修很簡單,但勝在看起來很乾淨,比鎮上的旅館要好。
周禮看了一圈,道:「這裡還行。」
「嗯。」
「那我走了?」
林溫看他,點點。
「明天七點來接?」周禮又問。
「起的來嗎?八點好了。」
周禮點:「好。」
送周禮到門邊,林溫又聽周禮說:「門記反鎖。」
林溫說:「知道。」
打開門,周禮撐傘離開。
林溫把房門反鎖,回屋開了空調。
行李包放在柜子上,她去拉開拉鏈,取出裡面的換洗衣物。
走到衛生間門口,她頓了頓,又折返回去,放下衣物,她拿出裝在塑膠袋裡的雨傘。
林溫開門,撐傘走向『露』台欄杆。遠遠地,她看見周禮踩稻草鋪成的小路,走到了車邊。
車燈亮了亮,周禮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不一會兒,車子發動,緩緩開向公路。
周禮咬住煙,一邊轉動向盤,一邊『摸』出打火機。
車輪滾上了公路,他沒馬上提速,望向路邊的小酒店,他按了下打火機。
火苗燃起,他又鬆開了。沒點菸,他收回視線,看向公路,繼續往前開。
開了不到兩百米,他回又望向小酒店,周圍漆黑,『露』台上亮燈,像黑夜裡的螢火。
人影還在。
周禮再一次收回視線,緩緩開了一百多米,他拿下咬在嘴裡的煙,猛打向盤,調返回。
車子突沖回老地,林溫退兩步,離欄杆遠了些。但她依舊能看到車子熄火,有人走出駕駛座,沒有撐傘,那人大步流星地踩了稻草鋪成的路。
林溫握傘原地打轉,半晌她才小跑向房間,跑到一半,她忽被人抱起。
「去哪兒?」周禮用力親了一下她的臉,抱她走向房間。
林溫把傘舉周禮頂。.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