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有點胸疼,被蕭震氣得,這人憑什麼不許她出門賺錢?她不賺錢,哪來的銀子花?別說她手頭只有二十多兩真正屬於她的家底,就算她有座金山,她也照樣要賺錢,擺攤做生意她快活,與錢多錢少沒關係。
蕭震不屑多費唇舌,蘇錦也懶得與他計較,睡了一覺,第二天吃完早飯,蘇錦照舊領著如意往外走。蕭府門外立著兩個侍衛,都是千戶府那批老人,經常吃蘇錦的大肉包子,與蘇錦、阿徹都十分和善。
但今日,兩個侍衛攔在了蘇錦面前。
蘇錦挑眉。
兩個侍衛一個長臉,不善言辭面相嚴肅,另一個圓臉的侍衛很愛笑,油腔滑調的。
「嫂子,您看您懷著身子,大人也是怕您做生意辛苦,您就聽大人的,在家歇著吧?」圓臉侍衛微微彎著腰,賠笑道。瞧瞧,小伙子多會說話,硬是把蕭震對蘇錦的禁足令說成了花兒,仿佛蕭震下令時也是一副關懷備至的笑臉。
蘇錦信了才怪,瞪著他道:「這事與你們無關,痛快點讓開,明早還有包子吃。」
圓臉侍衛苦了臉,央求地道:「嫂子,我今兒個真讓開了,往後您就再也看不著我了,大人對我們素來說一不二,您別為難我們行嗎?」一邊是包子,一邊是大人的板子,侍衛們更怕打啊。
蘇錦還有三個月才生呢,今日若讓步,豈不是接下來的三個月都不能出門?
瞅瞅兩個侍衛,蘇錦突然捂住肚子,扶著如意哎呦起來:「哎,我肚子疼……」
倆侍衛嚇死了,急忙問她怎麼回事,要不要請郎中。
蘇錦搖頭,手還搭著肚子,臉上的痛苦卻不見了,丹鳳眼威風凜凜地瞅著二人:「你們不讓我走,我就生氣,我一生氣肚子就疼,萬一出了事,我看你們怎麼向大人交待。」
侍衛們立即懂了,小娘子這是威脅他們呢!
圓臉侍衛機靈,彎腰給蘇錦作揖:「嫂子,好嫂子,您就別折騰我們了,求您回屋歇著吧!」
蘇錦就不歇,昂首往前走。
長臉冷侍衛剛要攔,蘇錦便使勁兒朝他一挺胸:「來啊來啦,我看你敢碰我一下試試!」
二十歲的小婦人,本來就腰細胸鼓,懷孕後長得更厲害了,這麼一顛一顫的,直晃得長臉侍衛滿臉通紅,頓時退兵四五步。
嚇退了一個,蘇錦再看圓臉的。
圓臉侍衛耷拉著腦袋,不敢亂瞅。
蘇錦哼了哼,撐開傘,遛彎似的出發了。
兩個侍衛互視一眼,無可奈何,只能派人去軍營通知蕭大人。
蕭震沒想到蘇錦一個小婦人居然連他的侍衛都不放在眼裡,當時臉就黑了,奈何他軍務在身,不可能天天因為這事提前回去。
黃昏時分,蕭震騎馬回府,換下汗淋淋的官服,稍稍休息片刻,便讓人去後院請蘇錦。
蘇錦晌午睡了一個好覺,這會兒在聽阿徹背《三字經》,秀氣漂亮的男娃一本正經地搖頭晃腦,聲音朗朗,蘇錦看著兒子,就好像看到了兒子高中狀元的那幕似的。
「嫂子,大人請您過去一趟。」春桃戰戰兢兢地來傳話。
阿徹停止背書,桃花眼疑惑地看向娘親,總覺得娘親與蕭大人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蘇錦往炕頭一歪,吸著氣使喚兒子:「阿徹啊,娘這邊腿好像抽筋了,你快給娘揉揉。」
阿徹信以為真,立即跪過去,輕輕地替娘親捏腿。
蘇錦愛莫能助地對春桃道:「你去回大人,如實相告就行,倘若大人有要事,你幫我捎話吧。」
十三歲的春桃單純質樸,與阿徹一樣都沒看出蘇錦是裝的,所以到了蕭震面前,她神色正常,蕭震聽說蘇錦腿抽筋了,抽完筋或許還要不舒服一陣,怕影響她腹中的孩子,便打發了春桃,只等明早見了再談。
蘇錦不想跟他談,早上故意躺在被窩裝睡,蕭震要去軍營,等不起,不得不出發了。
他前腳才走,後腳蘇錦就起來了,洗臉吃飯,神清氣爽地去了包子攤。到了傍晚,聽到熟悉的馬蹄聲,知道蕭震回來了,蘇錦立即吩咐春桃備水,她要沐浴。等蕭震簡單擦拭一番身體,蘇錦才剛剛脫了衣裳。
「大人,嫂子在沐浴。」春桃繼續如實回稟。
女人頭髮長,沐浴完打理費時間,蕭震今日與蘇錦談話的計劃再次泡湯。
如此幾天,蕭震再傻,也回過味兒來了,小婦人在跟他耍心計!
一口氣梗在胸頭,蕭震一晚沒睡!
以前蘇錦與馮實過日子,蕭震身為外人,雖然覺得蘇錦某些言行均與婦道相悖,但馮實甘之如飴,他沒資格攙和。如今馮實去了,蘇錦是阿徹的母親,他是阿徹的義父,蕭震是真心把蘇錦當成他有照顧之責的弟妹看待,而他身為一家之長,蘇錦公然與他對著幹,成何體統?
蕭震很生氣,如果蘇錦是他媳婦,他非得嚴厲的教訓她一頓不可,但,弟妹就不行了,只要蘇錦躲在後宅,他一個大男人為了避嫌,就不能過去!畢竟就算是親大伯子,也沒有去弟妹屋裡的道理。
見不到面是一難,見了面蘇錦不聽勸,他也不能動手,又是一難!
人在軍營,蕭震的心卻不在這邊,必須想個辦法治住這婦人!
蘇錦有孕動不得,那就……
蕭震笑了,真叫他想到一個辦法。
傍晚回府,蕭震派春桃去請阿徹。
「阿徹?」春桃愣了愣,以前不都是請蘇錦嗎?
蕭震頷首。
春桃稀里糊塗去了後院,蘇錦早就想好今日用什麼藉口了,未料蕭震叫的是她兒子。
阿徹不想喊蕭震義父,但他知道蕭震是好人,乖乖地跳下地穿鞋。
蘇錦動了動嘴,忍住了,她也好奇蕭震要與兒子說什麼。
阿徹去了前院。
蕭震問他:「以後,你想讀書考功名,還是想學武立戰功?」
阿徹才六歲啊,男娃並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但他知道他的生父是個壞書生,養父是個好武夫。
「我想學武。」阿徹很快做了選擇。
蕭震喜武,自然滿意阿徹的回答,招招手,叫阿徹來他身邊。
阿徹敬畏他,略顯緊張地走了過去。
蕭震扶著男娃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據我所知,大戶人家的少爺公子四五歲就會離開母親,搬到前院單獨住,所以男孩大了能夠自強自立,只有女孩才會一直留在母親身邊,跟著母親學針線規矩。阿徹六歲了,晚上再與你娘同睡,多有不妥,我想安排你到前院廂房住,你覺得如何?」
阿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裡,明顯浮上了不舍。
蕭震嘆道:「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
阿徹立志要當男子漢保護娘親的,他想像別人家的兒子一樣有出息,不想當黏著娘親的姑娘。
「我願意。」握住小拳頭,阿徹堅定地道。
「好,那你去知會你娘一聲,她也同意的話,明早你便搬過來。」蕭震鼓勵地拍了拍男娃。
要開始學功夫了,阿徹很興奮,蹬蹬蹬跑去找娘親。
蘇錦看著自己比女孩還漂亮的兒子,半晌沒有吭聲。
「娘,你不高興了?」阿徹擔心地爬到炕上,跪在娘親身邊問。
蘇錦搖搖頭,摸摸兒子腦袋,她目光複雜地問:「阿徹跟娘說實話,你喜歡讀書還是練功夫?」
阿徹抿抿嘴,道:「我想當將軍。」
蘇錦還是搖頭,強調道:「娘問你喜歡做哪個。」喜歡的,與想要的,未必一樣。
阿徹望著娘親,慢慢地低下了頭,他喜歡讀書。
蘇錦心疼地摟住兒子,柔聲道:「書生有好人也有壞人,將軍有保家衛國的忠臣,也有貪生怕死的窩囊廢,阿徹不能因為娘遇到個壞書生,就看天下所有書生不順眼。而且啊,你喜歡讀書,因為喜歡,所以能做好學問,將來做文官施展抱負有出息,學武的話,你未必是那塊兒料,萬一功夫不行,到了戰場也是被敵人打的命,到最後一事無成。」
將軍哪是那麼好當的,多少人都有去無回,無論出於阿徹的資質考慮還是為母之心,蘇錦都希望兒子讀書,走科舉之路。
阿徹眨眨眼睛,想到了齊知縣。
他想當斷案的官,當為民做主的官。
蘇錦笑,解釋道:「知縣是文官,得讀書才行。」
阿徹懂了,看看窗外,男娃皺起眉頭,不安道:「可我答應大人,要跟他習武。」
蘇錦還是笑:「娘去跟大人說。」
一刻鐘後,蘇錦主動求見蕭震。
蕭震料定她會來鬧,臉色嚴峻地來堂屋見客。
蘇錦規規矩矩地朝他行禮,垂眸道:「大人考慮周全,阿徹確實到了單獨住的年紀,民婦見識淺薄,一直疏忽了這點,勞大人費心了。」
蘇錦的言行,完全出乎了蕭震的預料。
短暫的錯愕後,蕭震咳了咳,落座道:「我是阿徹義父,教養他乃分內事,弟妹無需多禮。」
蘇錦道謝。
蕭震請她坐。
蘇錦沒坐,抬起眼帘,從容地直視他道:「大人,阿徹生父是個書生,當年他有負於我,阿徹知曉後,便對書生有了牴觸之心,但阿徹天資聰穎,好讀書,剛剛我問他究竟喜歡讀書還是習武,他說,他喜歡讀書。」
她明晃晃提及阿徹生父,蕭震還當馮實把當日兩個男人的對話告訴蘇錦了,故現在聽了,也沒多想,肅容回道:「小孩子懂什麼?今日阿徹喜歡讀書,明日或許就會喜歡練武,我自會教導他,弟妹安心賣包子罷。」
蘇錦心中冷笑,這男人,真以為她會用兒子的前程與他鬥氣嗎?
小手放到肚子上,蘇錦淡然道:「只要大人答應我兩件事,老二出生之前,我不會再去擺攤。」
視線自她小腹掃過,蕭震揚眉道:「弟妹且說。」
「第一,請大人許諾,孩子平安出生後,不再限制我出門做生意。」
這個,蕭震不太情願,看著地面道:「女人拋頭露面,終究不妥。」
蘇錦嗤了一聲,諷刺道:「若不是可以拋頭露面掙錢,我早被家人賣進窯子了。」
蕭震沉默,蘇錦的家世,馮實對他說過。
蘇錦繼續說第二樁:「大人傳授阿徹武藝,我感激不盡,只是阿徹去學堂讀書後,應以學業為主,大人不能強迫他只習武。」
這兩樣,是蘇錦的底線,如果蕭震不同意,蘇錦馬上帶阿徹離開,免得日後兩人爭吵不休。
蕭震從小婦人冷靜的眼中,讀懂了她的意思。
「好。」
作者有話要說:
蘇錦:鋼鐵男,我不跟你計較!
蕭大人:為何叫我鋼鐵男?
蘇錦:因為你比石頭還硬!
蕭大人漲紅臉:你如何得知?
蘇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