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閱讀」在她腦子裡一片轟隆隆的背景音里,男人揶揄地開口,「找個地方把這些東西放好,不然你要拎著它們去和我看電影嗎?」
寧姝懵然回神,眼前的一張俊臉近在咫尺,他兩手撐在椅子兩側,俯下身將她圈起來,「當然你如果有別的想法,電影可以改天再看。」
「……我才沒有別的想法。」這話說的,好像她才是那個大色狼。寧姝吸了口氣,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目光,一字一頓,字正腔圓:「我今天只想看電影。」
「嗯。」他把袋子放到她腿上,輕輕地,「那收好。」
頓了頓,又壞壞地勾起唇:「別再掉了。」
寧姝咬了咬唇,把他的手從椅子上扯起來,拔腿開溜。
裴司延好整以暇地望著她背影,長腿闊步慢悠悠跟上。
兩人在商場找了個免費寄存櫃,把東西存好,然後直接去了四樓影院。
雖然一個人看完的隨菀已經在微信上喪心病狂地給她劇透了所有精彩劇情,寧姝依然興致高得很。
畢竟這是第一次和裴司延看電影,而且還是愛情片。
這十分有紀念意義。
為了這份紀念,她買了最大份爆米花,還買了她一直以來退避三舍的碳酸飲料,兩杯大杯可樂。
雖然現在小姑娘都愛喝奶茶,她也愛喝,但就看電影來說,還是古老的配搭爆米花和可樂最有儀式感。
等電影開場的時候,寧姝一邊喝著可樂一邊說:「你知道嗎?其實兩塊錢一瓶的百事可樂,也就第一口值兩塊錢。」
裴司延抱著爆米花望著她,發出一道直男詢問:「這杯不是七塊嗎?」
「……我就是打個比方。」寧姝無語地皺起眉頭,「你這人也太沒有幽默感了。」
「嗯。」他把腦袋湊過來,跟她靠在一起,嗓音低沉綿軟地呢喃,「我的確沒有幽默感,還請女朋友調.教。」
寧姝剛還有些氣,這會兒忍不住又笑了。
以前她就覺得,男人有點小醉可又沒醉透的樣子特別可愛。
夏明江每次應酬回家,只要人還醒著,不是在沙發上抱著老婆撒嬌賣萌,就是大手一揮,錢包里的紅票子一把一把往她和夏沐可手裡送。
以至於夏沐可小時候每天都盼著爸爸喝醉酒,這樣她就能拿最多的零花錢。
裴司延這會兒的樣子,像極了夏明江回家躺在沙發上抱著霍迎春情話連篇的樣子,也像極了給她和夏沐可發零花錢的樣子。雖然表面上看著還清醒,但他說話的調調,明顯就和平時不同,帶著一股子悠長悠長的黏糊勁兒。
忽然間腦子一熱,她轉過頭,學著夏沐可對夏明江說話的語氣,用清甜軟綿的聲音道:「叔叔今天又賺大錢啦?給阿姝買糖吃好不好?」
她一雙眼睛毫不設防地,熱切而明亮地望著他,緊接著男人目光一沉,半晌沒說話,視線卻仿佛被黏在她臉上,久久沒有挪開。
他眼底淌過一陣暗光,若有似無的,寧姝只覺得心口像被螃蟹腳抓住,忙轉開眼,掩飾道:「我開玩笑的……」
在她轉頭那一瞬,男人喉結終於滾動了一下,一邊輕輕地舒了口氣,一邊從兜里掏出手機,嗓音飄忽忽的,十分慷慨:「想吃什麼自己去買。」
話音剛落,寧姝聽見自己手機的提示音。打開一看,是微信里他剛剛發來的轉帳。
單次最高限額兩萬元。
完事他又皺了皺眉,似乎哪裡還不滿意,寧姝轉頭看見他把卡包也掏出來,手指隨意翻了幾下,抽出一張黑色的卡,「密碼880229。」
這突如其來違規操作是她萬萬沒料到的,寧姝瞬間慌了,忙不迭推開:「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嗯?」他眉骨上挑,還是那種悠長悠長的腔調,尾音朝上勾著,帶著綿綿的鼻音,「叔叔給你買糖吃,想買多少都成。」
「真的不要,我逗你玩的。」寧姝有點哭笑不得,「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喝醉了就散財啊?所以談生意都要給別人灌酒?」
裴司延目光微沉,拿著卡在手裡轉了轉,輕笑:「誰告訴你的?還有哪個男人?」
這男人喝了點酒倒是毫不掩飾,醋意熏天。寧姝有些討好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夏叔叔啊。他每次應酬回家都給我和妹妹發零花錢,大把大把的那種。」
「你知道為什麼嗎?」他伸開胳膊把她摟在懷裡,手指挑著她頭髮玩,「其實沒有所謂的借酒澆愁,酒後吐真言倒是真的。一些醒著說不出口的話,不敢去做的事,想珍惜想疼愛的人,借著酒勁兒才能肆無忌憚。不管是好的情緒,壞的情緒,都會因為酒精的麻痹而被無限放大,大過人的理智和膽量,就像伯父寵愛你和你妹妹,還有我,」
他頓了頓,側過頭吻她的發心,「還有我喜歡你,想對你更好。」
寧姝聽著他娓娓道來的聲音,樸實又真誠的告白,心口就像塞了團棉花糖,柔軟和甜蜜止不住要溢出來,她不禁仰起頭,在男人嘴角輕啄了一下。
裴司延當然不滿足於這麼一個淺淺的表示,剛要壓過來,就被她抬手擋住:「電影開始啦。」
放映廳里瞬間漆黑,寧姝把手機電筒打開,照在他手上:「快把你的卡收好,財神叔叔。」
她是真沒打算拿。
裴司延笑了一聲:「行,那我先替你保管。」
「……又不是我的。」
「遲早這些全都是你的。」
「……」寧姝緊抿著唇克制,卻還是在黑暗裡翹起了唇角。
小姑娘喜歡的愛情片,對裴司延一個年過而立的大男人來說實在沒有吸引力。好在放映廳里雖然光線昏暗,他還是能看清旁邊的小姑娘。
他的視線一直黏在她臉上,看不夠似的,像是用目光在心底刻畫她的每一寸肌膚和骨骼。
她的五官立體精緻,是走在大街上會讓人頻頻回頭的那種程度。他一直知道她漂亮,甚至一度好奇過,溫景澤外面的那些女人沒有任何一個能比得過她,為什麼還能有這樣的男人,捨得讓她難過。
人最不能輕易嘗試的就是好奇。
他因為一時好奇而深陷不拔,幸好,老天爺待他不薄。
「你看什麼呢?」耳朵里突然鑽進一道輕飄軟綿的聲音,「我說我要那個。」
裴司延猛回過神,看見寧姝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指著他手裡的爆米花。
「快點呀,放中間來。」寧姝指了指兩人中間的扶手,「放這兒。」
裴司延沒把爆米花放在扶手上,而是直接放到她腿上,身子也稍稍傾過去,抬手餵了她一顆,「好吃嗎?」
寧姝一邊嚼著一邊點頭:「還是現烤的好吃,超市里賣的那種都沒有靈魂,你也嘗嘗。」
「我不想吃這個。」裴司延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確切地說,他的視線正落在她沾了一點爆米花屑的唇瓣上。
放映廳幽幽的光線里,她的唇看上去格外晶瑩軟嫩。
寧姝錯愕地眨了眨眼,還來不及問下一句,男人驟然靠近的唇已經貼上她,將那片爆米花的碎屑納入口中。
寧姝剛拿了一顆爆米花的手僵在半空,一動不動,任由他含著她的唇,輕柔反覆地啄吻。
爆米花掉回盒子裡,她微蜷著手指,在他徹底壓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摟住男人脖頸。
眼前的視野完全被擋住,仿佛整個世界都落入一個黑暗的盒子,她只有抱著他,這是她僅有的依靠。
唇瓣廝磨間,兩人呼吸漸沉,卻都默契地克制著。
直到有人打破這種曖昧的和諧。
「我能再過分點兒嗎?」他嗓音低啞如耳語,舌尖卷了一下,掃過她上唇。
仿佛突然間觸了電,她腦袋一瞬空白。
裴司延感覺到小姑娘驟然咬住的牙,和緊緊閉上的唇,低笑一聲,繼續淺淺地廝磨。
電影到最後,她還是得靠隨菀的劇透才知道大結局是什麼。
出去的時候臉都紅透了,嘴唇也變得飽滿而艷麗。
她氣呼呼地走在前面,裴司延卻心情極好,好整以暇地跟著,滿面春風。
張助理開車,裴司延送她回去。
一路上寧姝沉默如金,裴司延亦然。張助理實在按捺不住好奇:「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呀?」
「沒力氣。」寧姝回了一句,依舊氣鼓鼓的。
鏡子裡映出張助理驟然擴大的瞳孔,飽含著驚懼和對自家老闆的欽佩,緊接著,裴司延忽然笑了一聲。
寧姝這才感覺到不對勁,忙從鏡子裡瞪著張助理:「我就是玩累了,你那什麼表情?」
當人助理的,現在都這麼明目張胆八卦老闆了嗎?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想著想著,她也沒放過旁邊的男人,送去一個同樣的大白眼。
「哦,沒什麼。」張助理趕緊變得一臉正色,「那我開慢點,你休息休息。」
寧姝閉上眼睛假寐,張助理車開得平穩,一路上幾乎沒有顛簸。
但她也沒能睡上一時半刻。
裴司延把手伸過來蓋住她,她便用另一隻手拽開。
過了一會兒,他又伸過來,她再次拽開。
後來她索性靠著車門,把頭放在窗玻璃上,兩隻手都藏到座椅角落裡。
裴司延沒再調戲她的手了。
片刻之後,她肩頭落下一件西服,帶著熟悉的沉香味和淡淡的酒味。
男人力道輕柔地給她掖了掖邊角,手指晃過去時,她又聞見他手上的爆米花香味。
那一刻,胸口那團氣倏地散了。
車停在別墅門口時,張助理識趣地把車熄了火,對後面兩人道:「我下去抽根煙。」
老闆和老闆娘似乎在鬧彆扭,作為一名合格的助理,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車門被關上,封閉的空間裡只剩下兩人。
寧姝其實一點也沒睡著,特別是他給她披上衣服後,心情愈發不能平靜。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全都是屬於他的各種氣息交雜入侵,哪裡能睡得著。
可鬧彆扭是她先開的頭,她得有個台階下。
裴司延要是不給這台階,她得在上面被晾成人干。
好在男人還是體貼她,主動湊過來,手指托住她下巴,嗓音輕如飄絮:「真親疼了?」
「你說呢?」寧姝自己咬了咬,都是麻的,「你怎麼不知道節制?」
從電影開場不到二十分鐘直到電影結束,期間也就斷斷續續休息了十多分鐘。
以前兩人要麼是忙工作,要麼是早出晚歸在車上那點時間,還沒這麼長久地膩歪過,今天他的表現簡直讓她大開眼界。
「嗯,對不起。」他笑了一聲,似乎有點兒誠意,但還是打趣的成分更多,「沒經驗,沒把握好力道。」
聽著這人一本正經地分析總結,寧姝給他氣笑了,可笑出來的同時也沒辦法再生氣。
她沒法真的對這張臉生氣。
裴司延仔細端詳著,用手指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傑作,女孩像果凍一樣瑩潤飽滿的唇,他忍不住目光又沉下來,「要不,我改過自新,重來一次?」
不等她首肯,托著她下巴的手指稍稍用力,他也同時低下頭,無比溫柔地噙住那雙嬌嫩的唇。
這次他吻的力道很輕,沒那麼如狼似虎。期間手機鈴聲響了好一陣,不依不饒的,他閉著眼拒接,扔到身後再不理會。
最後寧姝被他抱在懷裡揉得七葷八素,也沒再覺得疼。
眼看都快十一點了,裴司延終於捨得放人回家。
被忽略了許久的手機再次響起。
他漫不經心地放到耳邊:「喂,什麼事?」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裴司延聽完眉心倏地一皺:「知道了,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