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霈霈的碰瓷式摔跤,讓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觀眾們都覺得這場戲還能演下去嗎,太難堪了。
可是這種尷尬只維持了半秒。
半秒之後,阮瞳已經放下劍,目光清幽:「你出手也護不住她。你也看到了,我修的無情道,要取她性命輕而易舉。你能擋住我的劍,卻擋不住神識,你拿什麼護她。」
無情無相無形。
這是書里對秦書瑤的設定!
阮瞳要演秦書瑤這個角色,便不會只研究這一段的劇本。
她把原著翻出來看過,所以知道秦書瑤不僅使劍,還修無情道,用神識一樣可以傷人。
而在剛才電光火石的瞬間,她便已經臨場想好了台詞,接過了左霈霈尷尬的表演。
因為阮瞳的圓場,觀察力沒那麼仔細或者完全沒看過原著的觀眾,便會以為這裡本來就是這麼安排。
季蒙雖然擋住了阮瞳的劍,卻擋不住她的神識。
她用神識意念傷了左霈霈,所以左霈霈才會在沒被阮瞳碰到的情況下,倒地吐血。
劇情到了這,又重新連接了起來,三人又照著後續劇本繼續演下去。
來到最後一個經典的鏡頭。
殷妍對季蒙的蠱惑,讓阮瞳下了必殺的決心。
她念動無情心決,臉上神情愈發冷漠冰涼。
就像她這個人物所修的無情道般,只有摒除一切感情才能終成大道。
作為魔教妖女,普通的兵器只能刺傷殷妍,真正要讓她萬劫不復、魂飛魄散再無迴轉餘地,必須要靠修為靈力。
季蒙苦勸無果,並不能阻止阮瞳的舉動。
眼看左霈霈在阮瞳釋放的靈力威壓下眼眶發紅,額角青筋都已經爆了出來,可是卻死死咬著下唇,哪怕嘴角溢出更多的血,都不肯求饒一句。
季蒙抱著她,絲毫無法減輕她的痛苦。
關鍵之時,他目光一沉,撿起地上那把玄鐵重劍,刺向衣袂飄飄毫無退讓的師姐。
阮瞳嘴裡的咒聲戛然而止。
現場觀眾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止了。
左霈霈從疼痛中回過神,怔怔看著兩人。
季蒙刺出那一劍,才恍然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他低頭看手中的劍,又抬頭看對面的師姐,慘白著臉,嘴唇微動。
而阮瞳,那一身古樸仙氣的曳地白裙腰間,溢出了大片血跡。
她如水的眸子只微微收縮了一瞬,並沒有左霈霈臉上的怔愣,也沒有季蒙臉上的慘白。
她的表情依舊是冷漠寡淡的,就好像那一劍不是刺在她的腹上。
「師姐,我……」季蒙想要解釋。
可是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阮瞳眼底的清冷淡漠卻在頃刻間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摧毀。
疼意、憤恨、深憾、不解,複雜的眼神似這些情緒又不似。
她左手廣袖往上翻卷,那柄重劍「哐」掉在地上。
那一聲重響,狠狠砸在觀眾心上。
阮瞳眼底瘋狂流竄的情緒,卻在劍身落地的那一刻,完全湮滅。
深沉的眼,再次恢復平靜,猶如無波古井。
「下一次見面,你不再是我師弟,我亦不會留情。」
無情道,修的便是無情。
而這一劍,徹底斬斷了她心底唯一的情。
……
舞檯燈滅,幕布落下。
許多觀眾還沒從剛才的表演中回過神來。
台下先是響起零星的掌聲,接著掌聲越來越多、熱來越熱烈。
甚至還有熱淚盈眶的觀眾站起身來,使勁鼓掌。
雖然沒說明,可是在場所有感同身受的人都知道,這些淚是為了阮瞳而流。
太奇妙了,明明是從沒演過戲、演技最不被看好的花瓶,為什麼她演的冷漠聖女卻讓人連心尖都揪了起來。
不是說季蒙和左霈霈的表現不好,他們的表現甚至已經超過了許多人原先的期許。
可是阮瞳的表現實在太震撼人心。
那種能將觀眾的情緒完全帶入,讓他們跟著她的角色失望疼痛的感覺,只有阮瞳給了他們。
舞檯燈光亮起。
主持人:「太棒了,真是太精彩了。讓我們邀請我們的三位競演嘉賓重新回到舞台。」
阮瞳、季蒙和左霈霈返場。
主持人情緒高亢:「我還以為三位年輕人第一個上舞台表演會比較緊張,沒想到他們完成得那麼好,大家再次把掌聲送給我們的三位競演嘉賓。」
台下又是一陣瘋狂掌聲。
台上,阮瞳已經從剛才的角色中抽離出來。
剛才在表演時的她,神情清冷幾乎沒有生動的表情。
而現在,她依舊是一襲白衣墨發披散的模樣,可是臉上卻多了羞怯溫軟的神情。
聽到台下觀眾熱烈的掌聲,阮瞳甚至還對掌聲歡呼最熱烈的觀眾那方抿唇甜甜地笑。
這一笑,又嬌又軟,別說是台下的男觀眾,就是女觀眾都覺得自己的呼吸被奪走了。
台下,導師席那邊,沉鬱微微垂下的眼尾慵懶,他托腮望著台上笑得軟糯的女人,眼尾掠過一抹似嘲非嘲的冷。
阮瞳卻像早就猜到般,往他那邊看去。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對上。
阮瞳輕輕撩起一縷髮絲別到耳後,對台下的沉鬱擠出一個更甜更軟的笑。
那表情像在炫耀,又像是故意撩撥。
沉鬱的目光卻從阮瞳巴掌大的臉上移開,落在隔壁左霈霈妝容精緻的臉上。
阮瞳:「……」
很好,他喜歡看左霈霈是吧,以後看個夠,千萬別看她。
阮瞳順勢收回視線,重新換上職業假笑面對鏡頭。
而她身旁的左霈霈,這時候正心有餘悸。
左霈霈心跳的很快,額角甚至有微微的細汗滲出。
一演完她就知道自己演砸了。
要不是阮瞳那時候臨場發揮幫她接下台詞……可就算這樣又怎麼樣……阮瞳還不是為了踩著她上位。
左霈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阮瞳,描畫精緻的妝容掩著她心底深深的嫉妒。
這時候,現場導師開始點評。
葉茴然:「三位作為偶像跨界演出,表現的都很好。說實話,很出乎我意料,這一整個劇情的完成度很高,每個人都表現出了自己的優勢。尤其是阮瞳,真的,你完全打破了過去別人說的花瓶形象,非常棒。我很期待你以後給我更多的驚喜。」
常豐老爺子:「都很好,後生可畏。不過還是有瑕疵,看的出你們的配合還不夠默契,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以後要花更多時間在練習上。」
戈致永:「左霈霈的表現讓我驚艷,季蒙的表現也很好,唯一不足的地方我覺得是阮瞳。」
身為知名導演,戈致永這句話一出來,坐他左手邊的影后葉茴然和常豐老爺子都下意識看向他。
而在最右側的沉鬱,烏黑星辰般的眸子冷冷瞥了過去。
台上,阮瞳的笑容卻更溫柔了。
她在現實不認識這位戈致永,但在書里,這位著名導演跟葉哲私交匪淺。
果然,在這個圈子裡處處都藏著私交人脈。
主持人連忙接過話頭:「哦,看來戈導是要親自指點我們的年輕演員了。阮瞳,這是好事,不是什麼時候都有機會能得到戈導親自指導。」
大概是害怕競演嘉賓尷尬,主持人儘量活躍著氣氛。
阮瞳笑容依舊:「我的榮幸。」
戈致永對著話筒:「指導談不上,只是說一點我的個人意見。從藝這一行,學藝先學德,一個人的品德很重要。從你們剛才的表演中,我能看出阮瞳的藝德稍微欠缺了些。」
「你剛才刺向左霈霈那一劍,太狠了吧,而且你後來的表現也好像跟我看過的初始劇本不太一樣。不顧同伴的情況做這麼多動作,是為了贏,故意給自己加戲?這種搶戲的行為,呵,可不好。」
戈致永的話一環接一環。
先是給阮瞳扣個沒有德行的帽子,立刻就再接上一個不顧同伴搶戲的帽子。
剛剛看過阮瞳表演還沉浸在震驚中的現場觀眾:……
「真的是這樣嗎?」
「我看過原著,好像……好像真的沒這段……」
「可是阮瞳她演的很好啊……」
舞台上,阮瞳一點也不意外會聽到這種『挑刺』的話。
一個女人長的美,演戲還好,她一路走來少不了這樣的詆毀和針對。
阮瞳拿起話筒,正準備回應。
「戈導覺得,演員臨場發揮也算搶戲。」
沉鬱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麥克風上。
「這樣的話,我可能算是戲霸了。」
男人低低沉沉的聲音從話筒里出來,現場觀眾才突然想起,沉鬱拍戲有個特點,尤其喜歡臨場發揮。
雖然這個特質讓編劇和對手又愛又恨,但他臨場發揮後出來的效果,總是很好。
經常會成為電影的點睛之筆。
久而久之,一起共事的劇組人員都習慣了。
因此,大家總說,沉鬱對與他演對手戲的演員要求很高,接不住戲的,不合作。
戈致永:「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沉鬱微微抬眸,漆黑的瞳孔幽沉深邃,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戈致永喉嚨啞了幾分:「……」
他沒想到沉鬱這麼認真。
沉鬱神情嚴肅。
「剛才的戲,到底是搶戲,還是靠臨場發揮彌補了同伴的失誤,戈導比台上三位有經驗,難道看不出來?」
「這票,我投阮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