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無數媒體守在法院門外,阮瞳在卓洋的陪同下從法院出來的時候,特意從另外的小路走。
「等等……阮瞳……」葉哲的聲音從後傳來。
阮瞳連頭也沒回,就加快步伐。
「阮瞳,你等一下——」
葉哲快步上前,想要抓住阮瞳的手,被卓洋眼疾手快擋下。
卓洋擋在葉哲前方,神情嚴肅。
阮瞳微微抬眼,杏眸輕輕閃動:「葉先生還想幹什麼?難道葉先生還想像之前那樣,私下威脅我?你別忘了,這裡可是法院。」
葉哲的律師這時快步走上來,在葉哲耳畔輕聲說了什麼。
葉哲隱隱咬著的後牙槽,才慢慢鬆開。
「阮瞳,趁現在一切還來得及,我們談談。」他隱忍著怒氣,低聲說。
「是嗎?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來得及,法院改天就要宣判結果,葉哲……你註定要受到法律制裁,沒救了。」
不想跟葉哲私下和解什麼,和卓洋的警惕不同,阮瞳根本不怕葉哲。
她坦然地從他身旁走過。
「你別後悔……」葉哲背對著阮瞳,喉嚨里擠出一道嘶啞的聲音。
「阮瞳,你難道真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想看你身敗名裂?」
阮瞳腳步微頓,回眸看向走廊那頭,已經被她甩在身後的葉哲。
葉哲在這時轉過頭來,嘴角慢慢爬上猙獰的笑。
「你別忘了,還有人比我更討厭看著你在這個圈內……他們不會想看著你站在高處,在圈子裡發光發熱。更何況……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阮瞳的秘密,除了心理疾病以外的,真正的秘密。
葉哲慢慢地,一步步朝阮瞳走來。
他稍稍躬身,靠近阮瞳身旁,就在她耳側用威脅陰冷的聲音說——
「如果我坐牢,阮瞳……我一定會拖著你一起墮入深淵。你就等著我給我陪葬,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四個字,被葉哲咬得極重。
每一個字,都敲打在阮瞳耳膜上。
可是阮瞳濃密的睫羽只是輕輕地扇了扇,便勾起唇角:「好啊,那就我等著看你坐牢。不過,可能到時候會讓你失望,我不會陪著你墮入深淵。那種地方,只有你這樣的人渣敗類才配去呢。」
話落,不再看葉哲猙獰的表情,阮瞳神態輕鬆地轉身離開。
秘密、身敗名裂?
她不是被嚇大的,如果葉哲以為只憑這一點就能讓她撤訴,那就想得太美了。
……
回去的車上,卓洋忍不住擔心道:「葉哲說的秘密,是不是姜……」
「沒關係。」阮瞳看著窗外,在卓洋擔心之前說道,「不管是什麼威脅,我都不會退。」
卓洋:「……」
阮瞳的目光逐漸看向更遠的地方。
她的腦海里,出現了越來越多關於葉哲所說的,那個『秘密』的信息。
在葉哲提起這些威脅之前,她並沒有開啟對這段記憶的開關,而現在,屬於這個世界的她,更多的記憶涌了出來。
她原本以為,書里的阮瞳和現實中的她生活軌跡應該完全不相同。
而現在,當所有的記憶都開啟,她才發現,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她竟然都擁有著相似的經歷。
即使具體的經歷不同,但它們殊途同歸。
兩個世界的阮瞳,都擁有那樣傷人的經歷。怪不得這個世界的她,過去會換上輕度抑鬱,還變成了那樣的討好型人格。
阮瞳忽然勾唇嘲諷地笑了笑。
哼,擁有那樣令人失望甚至厭惡的家人,真是令人作嘔啊。
……
雖然阮瞳出席完庭審後,就回到劇組拍戲繼續過與世隔絕的生活。
但她和葉哲的官司熱度很高。
尤其是葉哲那邊,原本在洛家跟他劃清關係後,洛父為他請的金牌律師也同時結束了跟他的委託工作。
然而到了開庭那天,媒體發現陪同葉哲參加庭審的律師,居然比上一位金牌律師還要厲害。
對方擁有北城最龐大最頂尖的律師事務所,事務所內可以說名牌律師雲集,有這樣的律師團隊幫助葉哲最後的結果自然更是引起媒體關注。
因為這樣,這一段時間,網絡、報章雜誌,甚至是國家級的電視台都開始談論阮瞳和葉哲的案子。
這天,阮瞳正坐在劇組旁的樹下背台詞,等著拍攝,手機忽然收到一個陌生的來電號碼。
這個號碼對阮瞳來說有些眼熟,應該這具身體曾經見過的號碼,但阮瞳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這個原因,她接起電話。
「餵……」
「小瞳,你現在在哪,快找個安靜的地方聽著,不要說話,先好好聽我說。你……」
「等一等,你是哪位?」
聽筒里傳來的是個中年婦女的聲音,聲音很溫柔,又透著急促。
對方的聲音讓阮瞳覺得更加熟悉了。
可是一時間,她又覺得這個聲音那麼陌生,仿佛很久沒聽到過。
「我是媽媽呀……小瞳,你先安靜地聽媽媽說,最近怎麼哪裡都能看到你和那個葉哲打官司的新聞……小瞳,你快別把事情鬧那麼大,趕快撤訴,你知道你爸爸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家醜外揚。你這樣他會生氣,到時候……」
媽媽?
坐在樹下的小椅子上,本來表情閒適的阮瞳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句話凝固。
許多許多的血液都在往心臟的方向涌去,她臉色微微發白,甚至連嘴唇都在輕輕顫抖,握著手機的手指跟著顫動。
沉鬱從另外一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那抹坐在樹下渾身僵硬的嬌小身體。
看見阮瞳臉色不正常的蒼白,連手指尖都在顫抖,他深邃的眼微微眯起。
與此同時,阮瞳那邊沒有任何猶豫,在片刻的怔愣後立刻掛斷了電話。
她用冰涼的幾乎沒有溫度的指尖,划過屏幕,迅速將來電號碼拉入黑名單。
做完這一切後,阮瞳甚至還沒從剛才的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中恢復過來,她看著屏幕上的黑名單,輕輕地小口小口的深呼吸著。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上方傳來。
「有人打電話威脅你?」
沉鬱本不該多管閒事,但在看到阮瞳臉色瞬間失血,睫羽微微顫動著流露出短暫的無措時,他忍不住地靠了過來。
就當是,作為前輩偶爾也要維護一下圈內正義吧。
沉鬱誤以為,是葉哲那邊又使什麼陰謀,派人威脅阮瞳才將她嚇成這樣。
可是,沉鬱低聲的詢問並沒有得到回應。
阮瞳還微微垂著腦袋,握著手機保持著坐在椅子上的姿勢未變。
如果不仔細觀察,甚至會以為阮瞳沒聽到他的話。
但沉鬱站在阮瞳身後,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居高臨下,能清清楚楚看到阮瞳單薄的肩膀細微抖動,以及心口上下起伏的幅度。
她在小口小口地,壓抑地喘著氣。
好像正極力壓制著什麼。
「阮瞳。」沉鬱壓低聲線,彎下腰身從後靠近她耳側。
他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沒用力,只是碰了碰固定了她單薄的肩膀抖動的幅度。
「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
「呼……」沉鬱清楚地聽到,從阮瞳嘴裡發出的一道深長的呼吸。
「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呀。」阮瞳眨了眨眼睫,稍稍偏頭過來看向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她那雙清澈的杏眸透出無辜:「沈老師,怎麼了嗎?」
沉鬱:「……」
阮瞳帶著水光的星眸甚至透出一股倔強,哪怕她表現的和平時營業性的笑容沒什麼兩樣,但沉鬱還是一眼就看透她堅強偽裝下的拒絕關心。
墨墨微蹙,沉鬱重新站直身體。
「沒事就好。」
沉鬱聲音冷淡。
阮瞳勾了勾唇,輕輕點了點頭,又沒事人一樣轉身坐好。
捏在掌心的手機被她放在一旁,順便關機,又認認真真地背起劇本。
接下來的拍攝,兩個人都表現了一貫的水準,幾乎都是一條過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下了戲,阮瞳立刻離開片場。
看著已經走遠的,那抹單薄中透著倔強的背影,沉鬱對一旁的周尚說:「幫我查個騷擾電話,號碼是138XXXXXXXX。」
他記性很好,剛才一晃眼便把阮瞳手機屏幕上那個拉黑的號碼記了下來。
靳銘拖人家女孩子下水,聞如絲又想簽阮瞳,沉鬱有太多的理由告訴自己這次可以多管閒事。
……
接下來幾天,阮瞳又接連收到了那位自稱是她媽媽的女人,打來的電話。
哪怕她把對方拉黑,對方也會換其他號碼,鍥而不捨打來。
只是每一次,那個女人都像做賊一樣,在電話里的聲音壓得又低又小,生怕被什麼人發現。
這天晚上,已經下了戲在房間休息的阮瞳剛掛對方一個新的來電號碼順便拉黑,手機又響了起來。
阮瞳略顯煩躁地拿起手機,正準備掛斷,視線掃過屏幕動作卻頓了下來。
靳銘!?
消失了快大半個月的靳銘,來電了。
阮瞳迅速接起電話,語氣不善。
「靳少,你最好有充分的理由解釋,為什麼跟陸婉……」
「阮瞳、小阮、我的祖宗、我的寶貝,我終於能給你打電話了。」手機那頭,靳銘欣喜若狂中透著激動的聲音傳來。
阮瞳,「……」
「阮瞳,你現在快上網看XX直播。我先不跟你多說了,等我開完記者會,晚點再親自跟你解釋。」
說完,靳銘就掛斷了電話。
阮瞳愣了一下,不明白靳銘說的記者會是什麼東西。
她打開手機,上了XX直播,首頁的熱門推送寫著幾個金燦燦的大字——
「盛耀娛樂總裁靳銘正在舉行媒體直播見面會」
阮瞳點進去,便看到屏幕上出現了西裝革履,特意打扮過後,顯得格外氣質出眾、年輕俊逸的靳銘。
他坐在採訪台後,檯面上擺放了一大排的話筒。
靳銘稍稍正了正領帶,對著話筒說道:「這段時間我不在國內,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澄清網上的謠言。借著這個機會,我要在這裡特意說明一下,我,靳銘,依舊在熱烈的追求阮瞳小姐。並不存在任何,因為其他因素而改變心意的想法。
另外,關於有媒體拍到我和陸婉的照片,陸婉作為我公司旗下藝人,只是剛好跟我一起參加完活動回到酒店後,被某些居心不良的媒體借位拍出的效果。希望大眾不要被這些不實消息誤導。」
記者:「那麼,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澄清你和陸婉的緋聞。」
靳銘:「我說過,因為國內外有消息不對等的問題。而且我當時覺得,既然是不實的消息,也沒有什麼澄清的必要,不必給它熱度。沒想到國內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
記者:「那靳少下一步準備怎麼辦?阮瞳最近深陷法律糾紛,目前輿論雖然在阮瞳這邊,但有法律界人士分析葉哲那邊因為有十分擅長打這類官司的金牌律師助陣,勝算也不低。你們這邊,有什麼安排?」
靳銘:「我們沒有任何安排。」
記者:「……」
靳銘:「我們只會傾盡所有幫助阮瞳。我靳銘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不管阮瞳官司是勝是負,今後阮瞳就是我們盛耀娛樂力捧的一姐。我會把公司所有資源都用在阮瞳身上,力捧她一人。」
記者會還沒結束,#盛耀新一姐#和#靳少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話題,就空降熱搜。
拿著手機看完直播的阮瞳,一時啞口無言。
騷還是靳少騷,簡直騷斷了腿。
她甚至開始懷疑,靳銘失蹤大半個月,不是和陸婉去鬼混而是被外星人綁架換了大腦。
要不然,怎麼會讓他僅剩不多的腦容量越發萎縮。
拿起手機,準備給靳銘打過去,那個陌生的號碼再次打了過來。
阮瞳心情並不是太好,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讓她不勝其煩。
她乾脆接起電話,不客氣道:「你到底還要騷擾我多久,我說過,別再打電話來。」
電話那頭傳來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屬於中年男人嚴肅刻薄的聲音響起:「你的私生活就這麼亂?大晚上,還要招惹男人給你打騷擾電話。阮瞳,你這些年在外面,到底還要給我姜明輝丟多少臉!」
姜明輝,這具身體的父親。
這位北城十大傑出商人之一的姜董事長,親自打來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