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超肥8000字)

2024-09-04 20:04:02 作者: 船寶
  第二天到了片場,沉鬱又恢復了高嶺之花一貫的冷漠狀態。

  阮瞳絲毫看不出,這是昨晚反咬過自己的那個男人。

  還真像他說的,一切扯平。

  行吧,扯平就扯平。

  「小阮,休息了這幾天狀態找得怎麼樣,準備好了沒?」翁導關心道。

  阮瞳:「嗯,謝謝翁導給我們放假,我現在狀態好多了。」

  翁導:「行,那我們就抓緊把你的兩個重頭戲都拍了。先拍你和顧染最後那場對手戲,上次找不到狀態,今天我看你們倆的精神都不錯,放輕鬆,好好演。」

  翁弘毅把最新修改的劇本遞上來。

  他遞來的一共兩個劇本片段,一個是阮瞳和顧染的最後一段戲份,另外一個是她和沉鬱的最後殺青戲。

  這兩段戲阮瞳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劇本雖然一修再修,但基本劇情不變,只是一直在不斷修改細節,力求最完美的展現人物性格和他們之間的感情矛盾。

  阮瞳草草翻了下,擰起眉頭。

  翁導:「怎麼,對新改的這段劇情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倒不是不滿。」阮瞳抬眸,眼底透著點困惑,「我跟顧染這段改得挺好的,只是……我和沈老師那段。怎麼在最後加了段吻戲啊?我記得,沈老師簽約的時候說過,不接吻戲的。」

  「哦,這個啊。」翁導笑道,「為藝術犧牲,只要是合情合理的吻戲,沉鬱也得答應啊。」

  「可是這樣好嗎?沈老師簽約的時候明確不加吻戲,總不能為難沈老師……」私事是私事,工作是工作,她可不想占沉鬱的便宜。

  翁導見阮瞳一臉『惆悵』的樣子,笑聲更大。

  他開玩笑道:「小阮,你這個表情,要是換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們劇組逼你幹什麼為難的事。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別的女演員想跟沉鬱拍吻戲都拍不到,你怎麼還苦兮兮的。」

  翁弘毅聲音不小,沉鬱就在不遠處候場,自然聽到了翁導的聲音。

  他側眸過來,看向阮瞳的方向,偏冷的瞳眸漆黑深邃。

  「沉鬱你過來。」翁導朝沉鬱招手。

  翁導誤以為阮瞳害怕得罪前輩,特意把沉鬱叫到兩人旁邊。

  「來,你來跟阮瞳說說,這吻戲是不是我逼你加的。人家小姑娘以為我硬給你們改劇本加了這條吻戲,怕得罪你,都不敢拍了。」

  沉鬱墨眉微蹙,沒想到翁導叫自己過來是為了澄清這件事。

  他目光掃過阮瞳,聲音淡淡的:「跟翁導無關,是我加的。」

  阮瞳哽了一下,著實沒想到居然是沉鬱自己讓加這段吻戲。

  「這……也太為難沈老師了吧。」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阮瞳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連眼底都染了一層光。

  是誰特意修改了簽約合同,抵死都不讓拍吻戲的。

  「沈老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明明合同都寫了不拍吻戲,您這樣為藝術獻身,犧牲太大了。」

  老陰陽家陰陽怪氣起來,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沉鬱眉鋒輕挑了一下,「還好,為了最後呈現的效果更好,這點犧牲不算什麼。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我也可以讓步。」


  行吧。

  沉鬱一口一個『犧牲』、『讓步』,好像讓他跟她拍個吻戲是天大的委屈。

  阮瞳磨了磨牙齒,表面笑得嬌嬌軟軟,心裡已經把沉鬱埋汰了遍。

  昨晚他回吻她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委屈的。

  翁導見兩人『相談甚歡』,便去做拍攝準備。

  待翁導一走,阮瞳立刻收起嬌軟的笑容。

  「沈先生這是怎麼了,昨晚沒吻盡興,今天就食髓知味還想再來一次?」

  「……」沉鬱臉色沉了一下,他當然不是因為這個。

  而且下意識里,不喜歡聽到阮瞳說這樣的話。

  她一個女孩子,為什麼總是喜歡說這種露骨的話,顯得經驗豐富。

  「不要多想。」他聲音很沉,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只是為了電影效果。」

  「哦——」阮瞳把這個字尾音拖得很長,朝他無辜的眨了眨眼。

  像小扇子一樣的睫羽,微微顫動,好像搔在他心上。

  會信他才有鬼。

  本來因為沉鬱一大早的冷淡,有點意興闌珊的阮瞳忽然來了興致。

  她有種莫名的感覺,好像一切從昨晚那個吻開始就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應該保持距離,就像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的他們,忽然地拐了方向,逐漸糾纏。

  就算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錯覺她也不管,反正阮瞳現在覺得,沉鬱好像並不像他說的那樣要跟她保持距離。

  「好呀,一切為了電影效果。沈老師,我要去準備下一場跟顧老師的拍攝了,待會兒見。」

  阮瞳跟沉鬱道別,在他的目光注視下走向了剛剛出現在片場的顧染。

  只留給沉鬱一個輕盈的背影。

  ……

  《末路王朝》阮瞳、顧染,最後一場重頭戲開拍。

  彼時的靖王已被新帝褫奪了王侯封號,因為多次不顧身份衝撞淑妃,即便是新帝幼弟也被貶為庶民。

  對於帝王瘋狂偏執的舉動,整個朝堂都充斥著不滿非議。

  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兄弟鬩牆,更何況,還是一個前朝公主。

  從前跟隨新帝和靖王打天下的老臣們心有不平,但礙於新帝威嚴,只敢私下感慨兩句。

  那些對新帝的不滿,都化為了對前朝寶珠公主,如今的淑妃娘娘秦昭的非議。

  新臣和舊臣,前朝和後宮,矛盾漸深。

  就在這時,在朝夕相處之下,已經對秦昭動情的帝王,得到喜訊。

  淑妃有孕。

  初為人父的喜悅,對寶珠的感情,以及想要給自己跟寶珠的孩子一個世間最尊貴的身份,促使新帝決定將寶珠扶上後位。

  自新帝登基後,懸而不決許久的後位,終於要迎來它新的主人——淑妃不日便要被冊封為后,並在不久的將來便要誕下新帝的第一個子嗣。

  讓一個前朝公主封后並誕下子嗣,朝堂震動。

  就在這時,趁著新帝巡視軍營,淑妃以呆在宮內煩悶為由,特意央求帝王讓自己至大相國寺為腹中胎兒祈福。


  帝王憐愛公主,遂應下,並配以親衛護送。

  然而,新帝戰玄不知道的是,被他褫奪身份的親弟戰懷瑾早已得到消息,等在大相國寺的禪房後,只為見心上人一面。

  「瑾郎……」嬌滴滴公主見到玉樹臨風的貴公子,便撲進他懷裡。

  她伸出雙臂,緊緊環住心上人。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新帝最寵愛的淑妃娘娘,此刻卻緊緊地抱著另一個男人。

  矜貴風流的貴公子此刻環住前朝公主不盈一握的纖腰,即便已被診出有孕在身,秦昭的腰肢也依舊勻稱纖細。

  戰懷瑾:「昭昭,你消瘦了。」

  公主垂眸掩面,淚珠安靜滾落。

  「昭昭日夜思念王爺,茶不思飯不想。王爺……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帶昭昭離開。」

  「我……」封號被奪,即便是驕傲如戰懷瑾也露出幾分猶豫。

  他向來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才智多謀甚至比兄長更適合坐下皇位掌管天下。

  可他從未真正生出謀朝篡位的念頭。

  「王爺,你可知……昭昭這裡,已經懷了王爺與昭昭的骨肉。」公主拉著男人的手,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抬起一雙垂淚美目,絕美的容顏讓人心尖震盪。

  戰懷瑾:「……」

  「這、這真是你我的骨肉……」

  「王爺說的什麼話,是與不是王爺只要算算時日便知。戰玄一介武夫,粗暴成性,既不懂詩詞歌賦,也不知琴棋書畫,豈可像王爺這般與我交心。我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每時每刻都是煎熬。王爺有所不知,前朝宮中有一特製迷香,只要點燃焚香便能致人產生幻覺。我便是以那迷香保住清白之身,王爺莫非忘了……那夜我與王爺,還是處子之身。」

  公主趴服在男人懷中,溫柔如水的聲音婉婉道來。

  她低垂的眉眼是那樣的溫順,她靠在男人懷中的姿態是那樣的低微臣服,以至於,讓此刻抱著她的戰懷瑾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征服欲。

  他不僅獨占了皇兄最愛的妃子,還征服了前朝尊貴的公主。

  甚至讓這即將坐上後位的公主,懷上了他的骨肉。

  戰懷瑾那雙標誌性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幾分欣喜自得。

  卻沒看見,乖乖趴在他懷裡的公主,低垂的眼尾下掠過的暗芒。

  什麼前朝宮中特質的迷香,也只有這位自幼便被兄長護得滴水不漏的貴公子會相信。

  若她真有這樣的迷香,也不會遭戰玄那樣的男人欺負。

  所謂當日和戰懷瑾春風一度時的處子之身,不過是她身邊的死忠宮人替身罷了。

  灌醉了戰懷瑾,讓他將宮人錯認為她。

  從頭到尾,公主都只想復仇。

  即使,這仇恨已經將她燒得面目全非。

  戰懷瑾情緒激盪,懷抱著柔若無骨的公主,想像著他們的未來,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坐在了金鑾殿上的未來。

  秦昭輕聲誘勸:「戰玄褫奪你的封號,早已引起群臣不滿。如今,他要立我為後,那些追隨他打天下的新朝臣子更是難以容忍。此時此刻,你只需要打出清君側、除妖妃的旗號,便能一呼百應,發起政變。」


  戰懷瑾流露出一絲猶豫,「可是這樣,昭昭你……」

  「我不要緊,只要能成就瑾郎你的一番大義,昭昭死不足惜。」

  「傻瓜,我不許你這樣說。」戰懷瑾按住她的嬌唇,語帶深情,「倘若我他日奪得天下,定要封昭昭為後。」

  「瑾郎慎言。我一個前朝公主,怎能被封為后。如若瑾郎奪得大業,昭昭只求能在瑾郎身邊,不求名分。到時候,如若昭昭生下瑾郎的子嗣,只管記在別的妃子名下養育便是。」

  柔弱嬌媚的公主只願和自己的情郎在一起。

  她眉眼間綴滿對戰懷瑾的愛慕,真真是全心全意只為對方謀劃。

  戰懷瑾眼底那最後一抹藏得極深的顧慮和忌憚,都在秦昭的遊說下打消。

  既然公主全心全意要成就他的大業,堂堂男兒,豈可就此放過機會。

  頗為感動的戰懷瑾捧起公主的臉龐,輕吻耳側,在她耳畔低訴道:「昭昭,你盡可放心。不管他日後宮有多少女人,我戰懷瑾今生,定不負你。」

  公主深深感動,低低啜泣。

  只是,戰懷瑾永遠都看不到,在那低聲的啜泣下,寶珠公主微微勾起的唇角流露的嘲意。

  戰家的男人,都該死。

  ……

  「咔,一條過,太好了!」翁導略顯興奮的聲音響起。

  原本抱在一起的顧染和阮瞳頓時分開。

  臉上還掛著淚的阮瞳,霎時露出輕鬆的表情。

  呼……

  剛才那一幕,邊哭邊裝著柔弱無辜,眼底卻要時不時流露出不能特別明顯的野心和陰謀。

  嘴角還要偶爾勾起嘲意,和顧染對視時眼底卻是最純粹不過的愛慕,這樣的表演,無時無刻不在考驗她的演技。

  現場的工作人員把掌心拍得響亮,全是送給阮瞳和顧染的掌聲。

  翁導:「可以啊阮瞳,一條過,看來給你們放假沒錯。待會兒跟沉鬱最後一場戲,你也要保持這個狀態。」

  翁導說完就去安排後續拍攝。

  阮瞳微微抬眸,便對上沉鬱幽沉不可測的黑眸。

  他剛才一直站在導演身後,看著她跟顧染的對手戲。

  雖然這場戲顧染跟阮瞳的吻戲已經被刪去,但還是為了情節需要,顧染還是輕輕吻在了她的耳畔。

  如果是從前那個沉鬱,大概現在已經被醋淹沒,泡在醋罈子裡。

  但現在的沉鬱……

  阮瞳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好像對她剛才和顧染的親密動作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

  她不得不懷疑,自己之前推斷的,沉鬱對她的感覺從昨晚那個吻開始不同了是不是太過一廂情願。

  「小瞳,來來,你過來幫我看看下一場戲這個地方……」顧染的聲音打斷了阮瞳的深思。

  她不再在意沉鬱,回頭去顧染那邊幫他對台詞。

  ……

  「郁哥,下場戲要用的小道具弄好了,你看塞哪裡……」

  周尚拿著道具血包過來,等了半天,卻不見沉鬱回答。


  「郁哥……?」

  「有事。」沉鬱轉過頭來,眼尾低垂。

  沁涼如水的眸底,被掩藏在濃密漆黑的睫羽下。

  周尚不疑有他,和平常一樣跟沉鬱說明情況。

  接著便是塞血包,做開拍前的補妝和其他準備。

  沉鬱全場配合,甚至配合得連周尚都覺得有點不正常。

  許久之後,他才發現,從剛才開始郁哥好像已經很久沒說過一句話了。

  周尚想問沉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可是,來不及了,最後一場戲已經開拍。

  ——

  封后大典,隆重奢華。

  為了彰顯對秦昭的寵愛,戰玄親自過問,以歷代最高規格為他的皇后舉行冊封大典。

  大典上,帝後攜手,一同登上大殿前的漢白玉高台。

  前朝的寶珠公主,金枝玉葉、千嬌百寵下,什麼樣的奢靡富貴沒有見過。

  只是一朝跌落塵埃便任人踐踏。

  眼睜睜看著父皇被亂臣賊子逼死,眼睜睜看著自己長大的地方淪為他人的宮殿。

  而今日,她穿上了皇后的服飾,被天下之中最有權勢的人親自牽著手,踏在這漢白玉台階上,一步步走向那象徵著天下第二尊貴的位置。

  如果一切都在這一刻停止,那麼,她會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嗎?

  秦昭不知,她早已不知幸福二字該如何書寫。

  從前的公主,如今的皇后偏頭看向她身邊氣勢不凡的男人。

  從這個男人闖入她的宮門,強迫她臣服的那一天開始,她便已經忘記什麼是幸福。

  帝王握著她的手,將她帶到高台之上,讓她親眼俯瞰群臣叩拜。

  將這天下江山盡收眼底。

  「昭昭,喜歡朕送你的這一切嗎?」

  戰玄收緊了握著皇后的手,低聲問。

  「當然喜歡。臣妾喜歡陛下送的一切。」她望著他,笑容明媚。

  「那你愛朕嗎?」戰玄垂眸,漆黑的鳳眸望著她帶笑的眼。

  秦昭:「……」

  她眨了眨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好像遮擋了眸底的神情。

  「愛,怎麼會不愛呢。臣妾最愛的就是陛下呀。」

  可是帝王並不滿意,他追問:「是愛皇帝,還是愛戰玄。」

  秦昭呼吸不太明顯的微微滯了一下,轉而勾唇輕笑,「陛下在說什麼呢,陛下就是戰玄,戰玄就是陛下,您是臣妾的夫君啊。」

  『夫君』兩字,猶如玉珠落盤,輕輕敲打在他心上。

  帝王鋒利濃黑的墨眉間深深的溝壑漸漸平復,他望著她嬌嬌的模樣,不覺笑開。

  「好,昭昭……你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我是昭昭的夫君,上天入地,此生此世,來生來世,永不變。」

  戰玄俯身過去,這句話咬在秦昭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他沒有用『朕』自稱,而用『我』。

  這意味著在這一刻,他並非帝王,只是戰玄。


  秦昭,只是戰玄的妻。

  而他,亦只是秦昭的夫君。

  公主眼底涌動出感動的淚光,點頭應是。

  可是,和她面上的動容相比,心底卻透出一些莫名的情緒。

  她總覺得今天的戰玄有點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就好像他似乎已經洞察了一切。

  秦昭目光往下,掃過群臣,看到了跪在下方的戰懷瑾。

  一切如常,戰懷瑾也來,她安排好的前朝老臣也來了,似乎所有的情況都按照自己安排的方向前行。

  那麼的完美,不可能有哪裡出錯,而戰玄更不可能提前洞悉。

  收起心裡的擔慮,她對戰玄回以淺笑,兩人一同進行完接下來的儀式。

  就在儀式最後,忽然有臣子從隊列中出來,高呼『望陛下三思』。

  接著,一個又一個臣子出列,跪在台下,懇求陛下切勿立秦昭這位前朝公主為後。

  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帝王和臣子之間發生了爭執口角,場面一度失控。

  那些從前異常懼怕戰玄的文臣們,這一刻卻像不要命般的站出來堅決反對,而且偏偏要選擇冊封大典的關鍵時刻。

  甚至還有一位老臣,一頭撞在了漢白玉柱上,血濺當場。

  帝王震怒,百官激憤。

  就在此刻,已經被褫奪封號的戰懷瑾站了出來,他一身華服英氣逼人,站在台階下聲淚俱下痛斥新帝為妖妃所惑。

  並打出了清君側、除妖妃的口號。

  秦昭安排好的前朝舊臣首先站出來響應,接著便是與那位觸柱而亡的臣子交好的同僚站了出來,接著,一人、兩人、三人。

  越來越多的,不論文臣還是武將,魚貫而出。

  一呼百應,許多人都在此時表態支持戰懷瑾。

  逼宮之勢,已是箭在弦上。

  下一刻,不給新帝調度的時機,一大隊早就埋伏在外的禁軍沖了進來。

  這些禁軍從前便是由靖王一手培植,若不是如此,他又如何有篡位的野心。

  不但如此,其中幾個手握兵權的大將也早已和靖王謀劃,調來了自己的士兵圍攻宮門。

  然,戰玄其人便是在屍體堆里摸爬打滾而起,又怎會被這樣的陣勢嚇倒。

  男人鋒利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冷戾殘忍的笑。

  他的羽林軍就算人數示微,但要對付這些烏合之眾,也並非沒有勝算。

  只是,看向台下那翩翩貴公子的目光,嗜血中透徹徹骨的失望。

  「昭昭,等我。」

  將秦昭交給親信護衛,戰玄親身投入戰場。

  寒光直取那個被他一手拉扯、平安護大的幼弟。

  噗嗤,是兵刃破開血肉的聲音,那麼的熟悉,又那麼的殘忍。

  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英俊少年在人群中,甚至還來不及拿起兵刃格擋,就看見那冰冷的金屬刀鋒貫穿自己的身體。

  戰懷瑾眨了眨眼,低眸,看著在他肚子上戳出個窟窿的冷兵器,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哥……」他復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已經殺紅眼的帝王。

  不敢相信,那個生怕磕碰他半分的兄長,竟然有一天會拿起武器,破開自己的胸膛。

  戰玄收回刀鋒,已經擋下身側的下一個襲擊,冷戾的目光甚至沒在戰懷瑾那張面如冠玉的臉上多停留半分。

  想像著將在今日登上帝位的貴公子,只能用最後一口力氣抬起右手,指向那高台上的,最尊貴的方位。

  在那裡,有他肖想已久的皇位。

  還有……他……想要得到的女人……

  秦昭面無表情地看著渾身是血的戰懷瑾,倒在了漢白玉的台階下。

  到死,他也沒能爬上這片奢望已久的,象徵了無上權勢的地方。

  「一個……」秦昭無聲地動了動唇,在心裡數道。

  接著,她看到戰玄砍倒了另外一位曾跟著戰玄打天下,在前朝宮門被破時,帶著那群土匪般的士兵闖入後宮,侮辱過前朝妃嬪的某位將軍。

  「兩個……」

  然後,她看到戰玄回身一刀,砍掉了那位曾經深受父皇信任,卻在叛軍圍城時第一個站出來懇請父皇投降的禮部尚書的臂膀。

  「三個……」

  一刀一刀,寒光刀影,昔日的仇人被戰玄一一砍殺。

  「十八……」

  「十九……」

  「二十……」

  秦昭的臉上越來越沒有血色,可是身體裡的血,卻在不住地沸騰。

  可是,即使戰玄渾身浴血,他好像也沒有受到什麼致命傷。

  身經百戰的帝王,這個戰爭的瘋子,好像永遠都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他。

  眼看著戰玄的部下幾乎快要控制下整個場面,眼看著,她最大的仇人就要凱旋。

  秦昭的目光全在戰玄身上,忽然,她眼瞳一縮

  便往台階下而去。

  「陛下當心……」

  秦昭撲了上去,抱住戰玄,替他擋下了那一道從後偷襲而來的刀鋒。

  沒有收勢的刀鋒,砍在了皇后嬌弱單薄的後背上。

  「唔……」她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倒在戰玄懷中。

  「昭昭——」

  哪怕親手砍倒從小護到大的幼弟都沒有一絲情緒變動的戰玄,卻在這一刻,亂了陣腳。

  渾身是血的帝王抱住他的皇后,鮮血浸透皇后的華服,也不知道那些血是她的,還是他的。

  「昭昭、昭昭你怎麼……御醫、快叫御醫!」

  她怎麼下來了。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亂陣之中。

  戰玄算計好了一切,早就知悉戰懷瑾會篡位,甚至故意露出破綻讓戰懷瑾放開手勾結大臣,策反禁軍。

  他故意給了他們一切便利,就是看看他們能弄出什麼陣仗,看看這天下到底還有多少不怕死的人。

  可是,他卻沒算計到,秦昭會為他擋刀。

  她明明也在暗中聯絡那些老臣。


  她明明,也想反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替他擋刀。

  「昭昭,別怕……別怕……御醫就快來了……」

  「陛下……」秦昭感覺到身體的溫度正在漸漸流逝。

  她知道,她或許要不行了。

  「陛下,抱歉……昭昭好像做不到……做不到……永遠陪在你身邊……」

  「不,會做到的,你會永遠陪在朕身邊。」

  「昭昭好冷啊,陛下……」

  「不冷,不會冷,乖……朕抱著你就不會冷……」

  眼看著秦昭臉上的血色越來越少,他抱緊她,抱得緊緊的。

  不讓任何人靠近。

  親信將帝王和皇后團團圍住。

  漢白玉的台階上,越來越多的鮮血從秦昭的後背流了出來,漸漸染盡了他們坐的那一小塊地方。

  「御醫為什麼還不來,御醫呢……」

  「陛下,昭昭等不到御醫……」她輕輕扯動帝王的衣袖,讓他看著自己。

  秦昭略顯苦澀的嘴唇,輕輕開合,「陛下,你……抱緊昭昭好不好。」

  要死了啊,在死之前,就好好抱抱她吧。

  戰玄猩紅的眼底掠過一抹痛色,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將臂膀收得更緊。

  聽到兵刃落地『當』的聲響,秦昭閉了閉眼,眼角滾出淚珠。

  「陛下,你可以最後……親一親昭昭嗎。」她的聲音,好像都氣若遊絲了。

  「好……」戰玄聲音沙啞,「朕……不,我,會親昭昭。」

  那雙沾滿血的手,捧起了秦昭的臉頰。

  他的血染在她白淨的面部皮膚上。

  當帝王的唇就要貼上來,秦昭自然而然閉上了眼。

  她閉著眼,臉上沾了血,溫柔又虛弱的樣子刺痛他的眼。

  戰玄也下意識合上眼,吻上她已經失去血色的唇。

  輾轉廝磨,忽然聽到她帶著氣音的聲音,從唇瓣間漏出。

  「陛下,愛昭昭嗎。」

  那麼虛弱,那麼縹緲的聲音,卻像用刀子鑿在他心上。

  「愛。」淚,從緊閉的眼尾滾落。

  他從不知道,眼淚原來是這個滋味。

  哪怕全家遭到滅頂之災時,他也只是發誓報仇,從未落過淚。

  原來,這就是怕的滋味,害怕失去的滋味。

  「可是,我不愛呢。」

  忽然,秦昭虛弱的聲音變成一抹帶著嘲意的輕笑。

  「戰玄,我不愛你呢,從未愛過。」

  她輕笑著咬上他的唇。

  狠狠咬在他的下唇,那把藏在腕間的匕首不知何時已經緊握在手心。

  「撲——」銳刃戳進血肉的聲音,在耳畔綻開。

  一如他砍殺戰懷瑾時毫不留情,秦昭的這一刀下去,也是那樣毫不留情。

  她看著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震撼驚詫甚至忘記在第一時間推開她的怔愣模樣。


  她看見了他眼底那一瞬間的痛不欲生。

  她鬆開了在他唇上咬出血的傷,唇被血染得鮮紅。

  那個最驕傲矜貴的公主,露出了眼前的帝王從未見過的釋然的歡顏。

  「第二十一個……」

  她,終於大仇得報。

  血還在繼續流。

  周圍的親信沒人發現,帝後之間發生的一切。

  那個本來悲痛欲絕的帝王,似乎更加地痛不欲生。

  皇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可是,他卻沒有鬆開手。

  他抱著她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甚至再次吻上那張沾染鮮血的唇瓣,啃噬吮吻。

  「不……你愛我,你這輩子、下輩子都愛我。秦昭,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上天入地、此生此世、來生來世,你只能愛我戰玄一個人……我永遠都是你秦昭的夫君……」

  鏡頭拉遠,血染台階,帝後就這樣相擁在一起,失去最後一絲呼吸。

  末路王朝,王朝末路,到此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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