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八年多以來,許念頭一次賴床。
昨晚折騰到很晚,今早醒的時候謝一已經去上班了,床頭很貼心的貼著一張便簽,上面寫著讓她醒了先吃早餐,還附加了一個愛心。
趴在床上對著那張便簽發笑,許念翻身準備下床,只是動了一下,渾身便酸疼到讓她重新又倒了回去。
看到原本滿地的狼藉已經被謝一臨上班的時候收拾整齊,如果不是身上明顯的酸痛感,許念該都要以為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了。
想到昨夜的謝一,許念慢慢的縮回了被窩,一張臉紅的快要滴血了,偏偏這時候謝一還發了微信過來。
【謝一:醒了?】
【Xu:嗯。】
【謝一:還疼嗎?】
【Xu:..........】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大腦就跟按了回放一樣,瘋狂播放昨晚的畫面。
男人低沉磁性的在她耳邊喘.息,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我愛你」的樣子,讓她心跳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Xu:你說呢】
那邊幾乎是秒回——
【謝一:我也疼。】
【Xu:?】
【謝一:你咬的。要看嗎?我拍給你。】
【Xu:大可不必。】
【謝一:好了,我上課了,一會兒起床先吃早飯再去畫室。】
【Xu:好的謝老師。】
剛發送過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許念嚇到手機沒拿穩,直戳戳的砸在了臉上。
揉著鼻樑泛紅著眼圈,許念心有餘悸的接通,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以後不要搞突然襲擊。」
謝一像是在家裝了攝像頭一樣,笑著道:「以後別正面躺著玩手機。」
許念慢騰騰的穿鞋下床,「......你不是說要上課嗎?」
手機那頭隱約傳來了上課鈴聲,許念催促,「快去上課吧謝老師。」她一路到了廚房,餐桌上還放著謝一做好的早餐,她取下水杯上的便利貼,臉上不自覺的揚起了笑容,正要掛斷,就聽那頭的人道:「昨晚你可不是這麼叫的。」
他說話的時候語態肆意,卻無意中夾雜著幾分挑.逗跟引.誘。
許念想到昨夜被他一次又一次「逼迫」叫老公的畫面,牛奶嗆了嗓子,咳嗽的臉通紅。
「好了不逗你了,下午我沒課,跟主任那邊請了假,你跟我一起回家吧。」謝一能想像到她滿臉緋紅的樣子,一定跟昨晚一樣。
打住!他扶額,「我先上課,下課再打給你。」說完掛斷進了教室,底下一陣起鬨。
「老師又給老婆打電話哦~~~」
謝一拿出試卷,食指扣了扣桌子,「行了,上課。」
「切~~」
謝一眉頭止不住的跳,沒忍住笑道:「我跟老婆打電話天經地義,你們瞎起什麼哄。」末了,把大題寫到黑板上,「我看,那個笑的最大聲的上來,對,徐浩,過來做一下這題。」
正笑的肆無忌憚的徐浩:「???」
他果然是被穿小鞋了!
另一邊,許念吃完早餐就開始翻自己的衣櫃,翻了半天沒轍後,索性倒在床上開始搜索——
【見婆婆穿什麼比較好】
答案五花八門,許念生無可戀的望著窗外。
謝一媽媽很好相處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只是當年她就那麼走了,一聲招呼都沒跟自己這位特別的朋友打,現在又以兒媳婦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會不會被趕出來?
但是,謝一剛剛說——
「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回家。
八年多前,許女士也是這樣跟她說的。
她說:「許念,我們一起回孟家吧。」
然後,她們回去了,那是一個錯誤的開始,除了每天面對孟家那張誰都不待見她們的臉,她還要整日跟姓孟的去參加那些令她厭惡的商業酒會。
直到有一天,她名義上的「奶奶」對她說,「從今天開始,你張阿姨就是你的媽媽。」
直至今日,她也記得那天許女士在孟家發瘋的樣子。也是那天,她認識到許女士對自己的在意遠比她想像中要深。
許女士跟老太太翻臉,說當初分明答應她要讓姓孟的跟那個小三離婚,正大光明的為她辦一場婚禮,怎麼到現在卻變成了她來做小三,還讓她的女兒認小三做母親的道理。
老太太冷笑,讓許女士拎清自己的身份。
許女士再鬧也只成為了他們口中的笑話,那時候,許念按下了要折騰的許女士,然後冷冷的看向孟家的一眾人。
那也是許念到孟家後,第一次開口。
她說:「讓我認一個小三,我是傻逼還是你們是傻逼?你還真以為你們孟家稀罕?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誰他媽敢動我媽,我當場讓她進醫院。」
「哦,你們還沒見過我打人吧。」說著,她一腳踢開椅子,一拳砸在了一個青花瓷瓶上。
下一秒,青花瓷四分五裂。
血順著手背滴在了地面上,十七歲的女生除了那雙發紅的眼睛,整個人安安靜靜,可她越是安靜就越是嚇人。
那雙薄涼的雙眸掃向孟家人,她說:「誰敢動我媽,這就是他的下場。」
沒人敢動。
那天過後,她就被獨自送到英國,每天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時,那時候,她好希望許女士能夠出現在她面前,哪怕是態度不好,哪怕是她喝了酒情緒失控,她也希望她對自己說——
「許念,走,跟媽回家。」
沒有,因為她在英國的第二周,許女士就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家」對她來說顯得無比奢侈。在許女士離開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家了,外公外婆不要她,孟家也只想著從她身上拿到許女士拼了十幾年才打拼出來的產業,就好像一瞬間,她被全世界都拋棄了......
然後今天,她心愛的人說,「跟我回家。」
這種感覺就好像心裡那扇久閉的門被人一把推開。那扇門早已無人路過,鎖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門上還纏著無數的蜘蛛網,突然,有人一步一步踏前,他擦去了灰塵,只是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那把鎖是鎖,但它的鑰匙很特殊,它在等那個對的人。
如今,終於等到了......
中午謝一到家的時候,許念正在廚房做飯,聽到動靜,她舉著鍋鏟探出頭,對他一笑,「回來了,洗手吧,飯好了。」
等她關了抽油煙機,準備盛菜出來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環了上來。
謝一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閉著眼睫毛微顫,聲音擠進哽咽道:「這種感覺真好。」
有人在家等他,這是他睡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
八年了,其實就跟其他人說的那樣,謝一有很多選擇,他可以娶得到白富美,也可以娶得到溫柔賢妻。
有人問:「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別人呢?好姑娘那麼多,幹嘛吊死在一棵樹上。」
謝一苦笑:「看不到了。你說是不是很奇怪,除了她,好像其他人都是同一張臉。」
就仿佛這世界萬千,你在的時候燦爛一片,你走了,這個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放眼望去,並無差別。
「我的眼裡好像...只能看得到她。」
下午兩人帶了禮物回家。帶禮物實際上是許念的主意,她怕何女士生氣,所以從謝一嘴裡撬出了何女士這段時間的新愛豆,特意畫了一張何女士新愛豆的美照。
至於是怎麼從謝一嘴裡撬的,當然是用實際行動,比如嘴跟......舌頭。
許念不怎麼畫人物,但是真要是動起手來,連時老先生都要忍不住夸上一夸。
許念畫畫間,謝一隨意在畫室轉了兩圈,目光落在了那副一直被蒙著白布的畫上。
聽他在問,許念急忙擋在那副畫前,「這是驚喜,一個月後,一個月後給你看。」
一個月後,是謝一生日。
當年沒送出去的禮物,時隔八年,終於可以送出去了。
謝一最後在許念這裡死乞白賴的討了個吻才妥協。
許念畫的很快,雖然效率很高,但也是帶了十足的心意。
兩人一同開車回去,結果到家,何女士跟謝先生都不在。
謝一其實一早就覺得奇怪了,要是以何女士的性子,知道他跟許念結婚了,那肯定是第一時間就殺過來了,能憋這麼久,大概是還在生他跟許念的氣。
他看了眼身邊的人。
於他來說,許念是心愛的姑娘,是一定一定要留在身邊的人。
而對於何女士,許念不止是她從前就認定的兒媳,更是她的「朋友」。
所以,何女士現在應該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氣許念當初的不告而別。也氣他這麼突然就結了婚,沒跟他們商量。
「跟我去個地方。」謝一牽起許念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讓她不要灰心。
許念抬頭,表情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只是眼神閃避,「去哪兒?」
謝一看出她的不對勁,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神秘一笑,「一個你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半小時後,謝一帶許念去了何女士的武館。
何女士果然在這兒,謝先生也在,正擱那兒給何女士當陪練呢。
謝一垂眸,低聲對許念說,「沒事,有我在。我媽要是趕你出來,我就帶你私奔。」說完,看到許念有了點兒笑意,才沖館內喊道:「爸媽,我帶許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