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顯顧瑜1

2024-09-04 23:44:14 作者: 宋家桃花
  定國公府,三房。Google搜索

  顧瑜的院子裡站滿了丫鬟、婆子,柳氏鐵青著臉拍著房門,她是真的被自己的女兒氣到了,這會也不管臉面了,罵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徐尚書家的兒子到底有哪裡不好的?

  相貌好,學識高,後院也乾淨,你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身邊嬤嬤低聲勸道:「夫人您先消消氣。」

  又壓著嗓音說,「這麼多人還看著呢,您總歸給小姐留點臉面。」

  「還給她留臉面?」

  柳氏一聽這話反而更氣了,拉長著臉,氣道:「她還要什麼臉面,這一年多來,我給她相看了多少次,不是這個不好就是那個不好,現在外頭都是怎麼說她的,你不知道?」

  她看著那緊閉著的房門,揚長聲音,說得陰陽怪氣,「都說咱們顧家七小姐本事沒多少,氣性卻高的很!」

  想到外頭那些長舌婦說的話,柳氏臉色越發難看了。

  她這一生最要臉面,哪裡能容許外頭的人這麼說話?

  偏偏在顧瑜這樁婚事上,她是半句話也辯駁不了,又怕自己真和那些人吵起來,被那些長舌婦東傳西傳,更加損了自家女兒的名聲,連累她嫁不出去,只能忍了。

  可她又是個脾氣暴躁的。

  在外頭尚且還能隱忍,到家裡,卻是一點都忍不住。

  這一年,她替顧瑜相看了無數回,早些時候,那些人家因為顧家的背景,自然樂得跟她來往,她也有不少中意的,那家世比起如今的徐尚書只高不低,偏偏她這個女兒每次都能挑出諸多毛病,不是這個後院不乾淨,就是那個年紀大了還靠著家中封蔭過日子,沒出息。

  最初,她也想著,嫁人嘛總要自己高興才好,便也遂了她的意思。

  可一年下來,相看了起碼十來戶人家,她這個女兒竟然沒有一個不滿意的……好了,那些被她相看過的人家都有話說了,明面上不敢跟顧家作對,私下卻說盡陰陽怪氣的話,敗壞阿瑜的名聲。

  以至於現在京城哪戶人家不知道她家阿瑜是個挑剔的性子?

  這徐尚書一家還是她拖了好大的關係,又送拜帖,又請喝茶,這才得到一個相看的機會……偏偏這相看的時間到了,她這女兒卻怎麼都不肯出門!越想越氣,柳氏拍門的力道更重了,「你到底去不去!」

  「我說了不去,不去,你還要我說幾遍?

  你那麼想去,你自己去好了!」

  顧瑜的脾氣比她還暴躁,身子抵著門,就是不肯讓人進來,回絕的話比柳氏還要果斷。

  「你!」

  柳氏差點沒被人氣死,剛要破口大罵,身後就傳來十幾道問安的聲音,「三少爺。」

  「嗯。」

  穿著藍衣的清俊男人踏日而來,聲音溫和。

  柳氏一聽到這個聲音,眼眶頓時就紅了,轉過頭,握著帕子擦拭著眼眶。

  顧容同她問了安,又柔聲寬慰道:「母親,我已經遣人同徐尚書家說過了,您先回去歇息吧,阿瑜這……」他看了眼還緊閉著的屋子,溫聲同人說道:「我來說。」

  柳氏一向聽自己兒子的話。

  若此時說這話的是她的夫君顧三爺,恐怕還沒這麼好的效果,可是顧容說,她就一絲意見都沒有。

  點點頭,她說了一早上也累了。

  「那你和她說吧。」

  說完,柳氏看了一眼顧瑜的房門,搖搖頭,由人扶著她先離開了。

  柳氏走後,院子裡的奴僕起碼少了一半,顧容又招來顧瑜身邊的大丫鬟,發了話,很快,這院子裡其餘剩餘的丫鬟、婆子也都離開了,等到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他這才輕輕叩了叩門,聲音是一貫的溫潤,「怎麼,連哥哥都不讓進?」

  話音剛落,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顧瑜看了眼外頭,只有顧容一人,便垂下通紅的眼眶,輕輕喊人,「哥哥。」

  「你啊……」顧容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也沒說什麼,自行走進去倒了兩盞茶,看了眼身邊的丫頭就跟霜打了茄子似的站在一旁,握著茶盞好笑道:「剛才的氣性呢?

  現在怎麼跟鵪鶉似的,一句話都不說了?」

  顧瑜抬了臉,有些臊,也有些委屈,「……哥。」


  顧容笑睨她一眼,喝了口茶才說,「說說吧,為什麼連去都不肯去?

  是徐尚書家的兒子不好,還是你不想嫁人?」

  「我……」顧瑜抿了抿唇,有些猶豫,但看著顧容溫和的臉,還是忍不住吐出自己的心聲,「三哥,你說女人活在這世上,難道就是為了成婚嫁人嗎?」

  「什麼?」

  顧容少有的愣住了。

  顧瑜起了頭,後面的話倒是沒那麼艱難了,她擰著眉,說出了從來不曾與外人訴說過的話,「我不明白,為什么女子的歸宿就是嫁人生子,管理庶務,我們也是從小學習孔孟學習六藝長大的,為什么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就要從書院離開,開始相看,開始嫁人生子,開始一輩子都困在四方天地下的準備?」

  「你……」顧容皺了眉,他似是沒想到居然會從自己的妹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顧瑜也知道自己這番話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可她實在忍不住,自從當日在無憂的口中聽到她對感情的那一番評價,她的心裡就好似悄悄生了一顆芽,隨著時日的過去,這顆芽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實在難以想像自己以後的一輩子若是困在後院會是什麼模樣?

  倘若夫君和婆婆好些,那她尚且還能過得如意,可若是夫君婆婆不好,那她會怎麼樣?

  她從前在書院讀書的幾個朋友,如今嫁人生子,哪回見面不是互相抱怨?

  有些家裡小妾一大堆,有些還在外頭養外室,有些早起得立規矩,有些跟妯娌不合……從前一個個騎馬作詩,肆意揮灑的貴女們,如今卻日日都在惱火焦慮這些事。

  她們的嘴裡是抱怨,臉上是委屈和憤恨,即使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又如何?

  她是真的怕……她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變成這樣。

  顧容看著她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原本要問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好在,他一向在外頭遊歷經商,比起許多人,眼界要開拓許多……也因此,顧瑜的這番話雖然讓他驚訝,卻不至於讓他生氣。

  他抬手,撫了撫她的頭,溫聲道:「這個世道對女子的確還是多有苛刻,但成婚嫁人並不一定是壞事。」

  「你若是一開始就給自己定了局限,那你瞧見的自然皆是不如意。」

  「可日子總歸是自己過出來的。」

  眼見顧瑜抿著唇,不說話,顧容又道:「你若現在實在不想嫁人,我會去同母親先說一聲。」

  顧瑜低著頭,半響,抿唇道:「謝謝哥哥。」

  顧容沒說話,只是又撫了撫她的頭……他如今生意做得是越發大了,自打大周換了天子,便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尤其是經商這塊更是有了許多變化,比起從前,如今商人的地位是越來越高了。

  今天,他原本是要去赴宴。

  出門的時候知曉母親又和阿瑜吵了起來,便讓人去知會一聲要晚些,打算先處理完家中事務再出門……如今,倒是不好再耽擱了,同顧瑜又說了幾句,顧容起身往外走,又同母親那說了幾句,這才出門。

  而顧瑜在屋子裡獨自一人坐了半響,看著貼身丫鬟辛夷進門送茶,沉默許久還是輕聲問了一句,「我今天,對母親是不是太兇了一些。」

  辛夷猶豫著看了她一眼,還是點點頭,「夫人今天是真的被您氣壞了,走得時候,奴瞧她眼睛都紅了。」

  顧瑜一聽這話,心就收緊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確是過分了,其實母親也沒錯,站在她的角度,只是想幫她做一門好的夫婿……她抿著唇,又坐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我去看看她。」

  ……到柳氏那邊。

  顧瑜沒讓人通傳,走進去看見母親閉著眼睛躺在美人榻上,而盛嬤嬤正握著美人捶在給人捶腿,見她進來要同她打招呼,她連忙做了噤聲的動作,等人笑著合上嘴,她便放輕腳步走過去接了盛嬤嬤的活。

  「怎麼回事?

  那麼輕?」

  柳氏睜開眼,不大高興地看過來,待看到原本在一旁的盛嬤嬤竟然換成顧瑜,先是一愣,繼而便不高興的沉下臉,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說著就翻了身,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樣子。

  顧瑜本來就是來請罪的,自然不會因為柳氏這幅樣子就退卻,何況母女又哪來什麼仇,她笑著纏過去,扯著人的袖子,撒著嬌,「阿娘,你還生我的氣呢?」


  柳氏沒理她,臉色倒是緩和一些。

  顧瑜再接再厲,又連著喊了好幾聲「阿娘」,「我知道我不該惹您生氣,您別怪我了。」

  柳氏便是平日再兇悍,對自己這一雙兒女也是沒話說的,這會被人鬧了這麼一會,心裡那口氣也沒了,坐起身,不輕不重地拍了她手背,「現在倒是知道賣乖了?」

  「還蹲著坐什麼,腿不麻?」

  顧瑜笑嘻嘻地坐過去,抱著人的胳膊,「阿娘真好。」

  柳氏嗔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緩著語氣和她說道:「剛你哥來跟我說過了,我也知道我不該這麼逼你,你既然如今真的不想嫁,那便再緩緩。」

  顧瑜沒想到母親突然這麼好說話,她猶豫了一會,忍不住問道:「阿娘,你說難道我們女子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生子嗎?」

  柳氏一愣,側頭看她,「什麼意思?」

  顧瑜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嫁人,現在會在做什麼?

  柳家也經過商,也有武將,您會不會……」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氏厲聲打斷了,「顧瑜,你有什麼毛病?」

  「虧我剛才還想著你是捨不得我們才不想出嫁,便想著留你在家裡再待一年也好,合著你是根本就沒想嫁人?」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你不嫁人想做什麼?」

  「你是想讓別人嘲笑死我們顧家,嘲笑死我是不是?」

  ……近乎詰問的話讓顧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她呆呆地坐在軟榻上,聽著母親的厲聲責問,她看著人,喃喃道:「為什麼一定要嫁人?

  哥哥不是也沒成婚。」

  柳氏一聽這話,心裡那股無名火反而燃得更旺了,她看著顧瑜,甚至來不及過腦就吐出一句,「你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怎麼跟你哥哥比?」

  「男子再晚成婚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女子呢?」

  「你知不知道外頭對那些到了年紀還不成親的女子是怎麼說的,顧瑜,我看我從前是太慣著你了,才把你慣出如今這幅樣子!」

  ……「你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你能跟他比嗎?」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顧瑜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目光呆滯地看著柳氏,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冰窖之中,顧家從來沒有重男輕女的習慣,甚至女兒還要嬌寵一些,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和男子有什麼差別。

  可如今……她的母親,向她剝開現實的皮囊,和她說,生為女子的宿命就只有嫁人生子。

  柳氏還在說,可顧瑜卻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她起身往外跑去,不顧外頭的丫鬟、婆子是怎麼看她的……她突然想逃離,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些人,逃離這讓人厭惡的一切。

  她又想去找顧無憂。

  她想,顧無憂一定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定會寬慰她。

  可前陣子,李欽遠帶著顧無憂去外頭遊玩,如今還沒回來。

  阿意不在。

  顧無憂也不在。

  天地這麼大,人這麼多,可她卻連一個同人訴說委屈的地方都尋不到。

  ……夜裡,柳氏今天下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了顧瑜一通,她自己心裡也不好受,這會已是月上中天的時候了,可她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顧長庸也被她折騰的睡不著。

  他伸手捏了捏疲倦的眉眼,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還在想阿瑜的事?」

  「我能不想嗎?」

  柳氏嘆道:「都不知道這個丫頭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突然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她一個姑娘家不嫁人能做什麼?

  我倒是想留她在家裡,可外頭的人會怎麼說她?」

  「你啊,就是太在意旁人的言論。」

  顧長庸這話剛說完就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他搖頭失笑,低聲哄道:「阿瑜一向聽話,從來也沒做過越矩的事,如今說出這樣的話恐怕也只是心血來潮,都說物極必反,你還是不要一直逼著她。」

  「兒女自有兒女福。」

  柳氏張口,半響,嘆道:「罷了,明天我去找她說說。」

  可第二日,不等她去顧瑜那邊,辛夷就急匆匆跑過來,說是七小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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