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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等待(等你愛我,或者徹底不要我)

2024-09-05 00:07:35 作者: 藤蘿為枝
  周渡帶著錢去找覃櫻那天,恰好是這個冬季最冷的一天。

  一張薄薄的卡片換了他二十年的青春,胃裡隱隱作痛,是這兩天陪人喝酒的後果。

  塢城的雪化了一半,鞋子踩在地上,有淺淺的泥濘之感。

  他來到醫院,問起護士,護士愣了愣:「她們昨天已經出院了。」

  其實也就只錯過了一天,那時候的周渡,並不知道這一別就是六年。他出賣了自己僅有的東西,換來的卻是覃櫻的永不再見。

  她離開了,來時熱烈,走時悄無聲音。

  他們之間甚至沒有一場告別。

  他覺得疼,細密的疼痛從心口散開,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要他愛她,她成功了。可真的當周渡愛上了她,她卻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得乾乾淨淨。

  人們長大了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對誰是非你不可。對於覃櫻來說,她的新生活剛開始。對於周渡來說,他的生活也得繼續。

  拿了一個億,是二十年的無盡深淵。楚安宓得知這件事的時候,臉色都白了:「你竟然和馬總做交易,你真是瘋了。」

  可即便是瘋了,覃櫻也不會再回來。

  楚安宓找到在雪地中的周渡時,他已經奄奄一息,失神地看著灰色的天空,鮮血流進他的眼睛裡,他看見的世界是一片血紅色。

  他快要死掉了,這次她救了他,因為她還要這個人,不允許他死,更不允許他為覃櫻死。即便有一天周渡死了,也一定要因為自己。

  救護車和警車都出動了,少年安安靜靜的,一聲沒吭,仿佛感覺不到痛,像當年沉默安靜的男孩。

  楚安宓哭得不能自抑,猜到他把錢退回去了,毀了約。他敢毀約,那些人就敢要他半條命。

  可周渡不管不顧,就是這麼做了。他冷冷地想,既然二十年青春換不來覃櫻一個回頭,他何必作踐自己。

  周渡養了很久的傷,周姥姥說:「把她忘了,重新開始吧。姥姥相信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她離開以後,應該也有很好的生活,不會再回來了。小渡,人的一輩子很長很長,也許你現在覺得痛苦,可是過幾年後,這些痛苦成為記憶,你回首看,其實也就是過眼煙雲。」

  他說:「嗯。」

  忘了,讓時間帶走一切。忘記她的音容笑貌,忘記她帶來的歡愉與痛苦。總有一天,他想起她的時候,只會無關痛癢地說一句,哦,是那個人啊。

  可時間並沒有贈予他想要的慷慨,無數次午夜夢回,他起身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萬家燈火點亮,心中一片荒蕪。

  男人的痛苦與女人不同,他沒有宣之於口,也沒有流露半分,仿佛慢慢的,真的把覃櫻這個名字移除了自己的生活。楚安宓發現的時候,他已經看了兩個月心理醫生。

  那一天,楚安宓第一次歇斯底里。她不願承認自己輸了,可周渡的病例明明白白向她袒露著一切。

  他是那麼愛另一個少女,愛到懷疑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去看醫生。一個冷漠的人,偏又是最簡單純淨的人。

  醫生說:「世界上沒有忘記一個人的藥物,催眠也做不到。」

  「我知道,我沒有想忘記她。」他啞聲道,「捨不得。」

  捨不得那段記憶,捨不得這個人,他只是難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的痛苦壓抑而冰冷,他的愛也如性格一般沉默。

  楚安宓發現了這一切,第二天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她不可能就此放棄,周渡冷酷而偏執,她又何嘗不是。

  一個女孩,從小被拐賣,醉酒就打人的父親,懦弱又刻薄的母親。周渡就是她黯淡坎坷生命中的救命稻草。他們是一樣的人,同樣堅韌又強大,讓她割捨周渡,無異於割捨去她半條命。

  覃櫻能得到的東西,她也要得到。她不會比那個愚蠢無知的表妹差。

  證據事件以後,周渡與她形同陌路,楚安宓沒有放棄,有一天她跌跌撞撞來找周渡,脖子上帶著吻痕,笑得燦爛。

  「周渡,你看,我才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以為馬總為什麼不再追究你毀約,都是因為我啊,我為你付出這麼多,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確實低眸看她,半晌道:「是麼。」

  她眼淚奪眶而出,伸手去拉他衣擺:「除了我,還有誰會這樣為你付出。」

  周渡拂開她的手,第一次徹底看清楚安宓。比他還可憐啊,他對於楚安宓來說,就是她瘋了也要得到的一樣物品,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後來,馬總倒台了,當初放覃家高利貸的人也從塢城消失了。

  楚安宓成為楚醫生,周渡也成為周律師。楚安宓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周渡冷眼看她自導自演一場又一場戲。

  當年覃櫻說他冷漠封閉,如今他開始學會與人正常交往,還交了不少「朋友」。若她有一天回來,不知道能不能認出他現在的模樣。

  隨即,周渡低眸笑了笑,他在想什麼,她怎麼可能回來。

  這個城市承載了太多不堪,渡衡開分所時,周渡作為合伙人,應當去S市,最後他把這個契機給了殷之衡。

  殷之衡說:「為什麼,你比我更適合。」

  周渡說:「有些事還沒做完。」

  他抱著微不可查的希望想,他等在這裡,有一天覃櫻會不會回來?

  直到他在H大校慶上看見她,一如當年,少女笑語盈盈,時光未曾讓她半分改變。

  他心如擂鼓,魂不守舍朝她走過去,幾乎漫出淚意,耳邊卻是冷冰冰的提醒――

  「她恨你,就像當初你恨她。」

  他們之間早就是一個解不開的結,往前一步是地獄,那種感覺太痛了,他再也承受不起。

  如今被愛著的是她,一句言語,就可以讓他傷得體無完膚,痛不欲生。

  但他得知她過得不快樂,最後還是朝她伸出了手。

  守望這麼多年,才有個結果。怪不得對於周渡來說,沒有離婚,只有喪偶。

  周渡沒有問覃櫻,有沒有原諒他們的過去。

  他摸了摸她頭髮,這一次覃櫻沒有躲開,周渡說:「我等著你。」

  覃櫻知道他的意思:等你愛我,或者徹底不要我。

  沒幾天,自關夜雪的事情後,覃櫻第一次和孫雅秀通話。關夜雪的事情瞞不住,到了這時候,孫雅秀什麼都明白了。

  她蒼老不少,無力地說:「你做得對。」

  不能不管關夜雪,可作為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擔憂掩蓋不住。許久,孫雅秀神情複雜地說:「你和以前喜歡的那個孩子結婚了?」

  覃櫻看她表情,明白她並不知道周渡是周郁揚的孩子,看了周渡沒有和她說,只說了他是她「初戀」。

  「是呀,你不喜歡他嗎?」

  孫雅秀:「你這孩子,媽沒有不喜歡他,只是覺得你們還能走到一起不容易。」

  尤其是在覃櫻得罪金在睿以後。

  從孫雅秀的角度來說,她感嘆和欣慰居多。有人能在這種時候保護覃櫻,是一件好事。

  孫雅秀說:「媽見過他,很有禮貌的一個孩子,給媽買了不少東西,也是他把我接來這裡的。櫻櫻,那孩子看上去很喜歡你,既然結婚了,你也對他好一些。」

  覃櫻輕輕應了一聲:「好。」

  掛了電話,她看見門口的周渡,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神色平靜地問:「晚飯想吃什麼?」

  覃櫻說:「我來吧。」他還生著病。

  周渡一直陪著她,兩個人難得有這麼溫馨的時刻。覃櫻不知道周渡心裡還怨不怨孫雅秀,如果是自己,肯定是會怨恨的。

  她實在忍不住,回眸看她一眼,男人的眸一直追隨著她。

  「你說,現在我們之間,誰欠誰比較多。」

  周渡當真思忖片刻,說:「不知道。」

  覃櫻難以領會他能用如此平靜的表情說不知道,他說:「我只清楚一件事。覃櫻,我們現在是家人。」

  生同衾,死同穴。

  上一輩的恩怨,早該在上一輩結束。她曾朝他邁出九十九步,剩下這一步哪怕隔著萬丈深淵,他也會朝她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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