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木桐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伸手接過了小姑娘手中的三塊五毛錢。
「好,姐姐答應你,把祭紅賣給你們。」靳木桐柔聲說道。
小姑娘的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賴濤急了:「靳小姐,我們拍賣行給的錢還是不夠嗎?」
靳木桐搖了搖頭,攤開手心:「這三塊五毛錢,比你們加的錢,重得多。」
賴濤:「……」
他幾乎算得上是狼狽的離開了這裡,這可能是他來到拍賣場之後最失敗的一次。
接下來,靳木桐便正式跟博物館方和窯工協會的負責人進行三方洽談,議價環節。
負責人剛剛聽見靳木桐說要將祭紅賣給他們,非常高興,卻也擔心對方覺得虧了,主動說道:「靳小姐,如今我們雖然只籌到了五百二十萬,不過我們會補到五百五十萬,不會比拍賣行出的價少的。」
這時館長說道:「不夠的部分,我們博物館可以申請撥款。」
靳木桐慎重考慮以後說道:「這件祭紅,我原本就想直接跟博物館聯繫讓貴館進行購藏,我原本的心理價位是三百萬,如今價格被推到了五百萬,也是拍賣行想要這祭紅造成的,我原本就沒有考慮過讓這件傳世祭紅進入拍賣流程,所以如今我的價格依舊是三百萬。」
負責人趕緊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靳小姐你將這隻祭紅瓷瓶送回景德鎮,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幫了我們大忙了,如果不是你,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流傳數百年的傳說是不是真的。這隻祭紅美人醉對我們來說是無價之寶,每一分錢都是我們對它的期盼,我們由衷希望收下。」
靳木桐:「這……」
館長也笑道:「靳小姐,你就不用客氣了,其實我都提議過讓我們館方全額出資,也被協會拒絕了,這是他們的信仰。」
話說到這份上,靳木桐也不好再拒絕:「好。」
三方正式簽訂協議,窯工協會集資從靳木桐那買下祭紅,交給景德鎮陶瓷博物館永久展覽,館方會儘快布置專門的展廳,而且由於這個祭紅是窯工協會集資的,博物館不經過窯工協會的同意,不得用於任何商業活動,也不准帶其去其他地方展覽,到現在,祭紅總算有了一個穩妥的歸屬,靳木桐也總算放心了。
聽說祭紅近期就會展出,靳木桐想著錦城事情也不多,便決定在景德鎮多待幾天,等著看完祭紅第一次展出再離開。
由於整個景德鎮都在為傳世祭紅回歸慶祝,博物館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快便在館內開闢了專門的展廳,聯合原本館內的九件半清代祭紅,一起辦了祭紅的專題展。
展覽預告一出來,便引起了轟動,傳世祭紅的出現,讓許多人為之瘋狂。
展出當天,靳木桐受邀為祭紅展廳剪彩。
啟動儀式之後,靳木桐跟隨人群走進了展廳。
展廳里,大家都激動而又興奮的看向中央那抹紅,這……就是他們的祭紅啊!
一名老者拿著拐杖,顫巍巍的站在了祭紅的面前。
他兩眼通紅,淚水已經布滿臉龐:「祭紅,真的是祭紅啊,先輩們,我們終於見到了您說的絕世寶物了。終於能按照您所說,站在它的面前,自豪的告訴它,翠蘭的心思沒有白費,她的手藝,我們學下來了!」
一句話,炸響在靳木桐的心中,她怔怔的看著恬靜的坐在那裡的翠蘭。
此時,翠蘭的嘴角噙著一抹溫暖的笑意,只是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蘭……」一個顫抖的聲音傳來,帶著令人心痛的思念。
翠蘭的身體猛的一抖,她有些僵硬的轉過身,看向那在一旁的虛影。
這一刻,她再也繃不住了:「阿爹!」
看到這一幕,靳木桐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帶著對他們父女倆的祝福,悄悄地離開了這裡。
……
在景德鎮等的這幾天,靳木桐依舊住在鄒清驊和高思澄的民宿里。
有天,高思澄晚飯後告訴靳木桐:「靳小姐,你不是開古董店做古董生意的嗎?有個地方你應該會很感興趣的。明天凌晨三點鐘,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包管讓你覺得有好玩。」
凌晨三點?
什麼活動非得凌晨出發?
靳木桐忍不住問道:「是什麼呀?」
高思澄故作神秘:「提前告訴你多沒意思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靳木桐笑了笑:「好。」
她飯後定了個鬧鐘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凌晨,靳木桐跟著高思澄出門了。
「不用坐車嗎?」靳木桐好奇問道。
「不用,那地方不遠。」高思澄笑道。
穿過古老的街巷,靳木桐在高思澄的帶領下,來到了一條陶瓷古玩城的步行街。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此時雖然凌晨三點多鐘,這裡卻有不少人,擺攤和逛街購買的人都很多。
「這裡就是景德鎮有名的鬼市了,最早的鬼市在清末年間的北京,那時候的八旗子弟把家裡的東西都拿出來偷偷賣掉,由於見不得人,所以只能半夜交易,久而久之,就被稱為鬼市。咱景德鎮每周一在這個古玩城都有鬼市,如今已經非常有名,形成規模了,凌晨三點開市,天亮就走人。」
靳木桐簡直驚呆,這裡沒有太多照明的路燈,買東西和賣東西的人,都拿著電筒,或者手機進行照明,人影綽綽還真有那麼幾分鬼氣。
「既然你是做古董生意的,來這裡逛逛也是蠻好玩的。」高思澄笑著說道。
靳木桐點點頭:「不錯,我很有興趣。」
她早就聽說景德鎮一帶的陶瓷古董比較有名,這些天一直忙著祭紅的事情,都沒來得及好好逛逛呢。
高思澄又提醒道:「雖然景德鎮自古以來都產陶瓷,也有不少陶瓷古董,我也聽說過,在鬼市上有人撿著大漏,可是更多的還是吃藥被坑的,你要下手的話,可一定得看好了,一定要非常慎重才行。」
靳木桐樂了:「好,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高思澄又叮囑道:「這裡不比店裡,交易都用行話,一毛等於十塊錢,比如五塊錢,那就是五百塊的意思。」
靳木桐點頭:「明白了。」
古玩地攤她逛的也不少了,不過這樣半夜三更出來逛鬼市的經歷還從未有過,靳木桐將手機捏在手裡,心裡有些小興奮的逛著鬼市。
這些地攤上的東西非常雜,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她原本以為景德鎮以燒制陶瓷為主業,地攤上應該全都是陶瓷器才對,結果這些地攤上有大量的碎瓷片,也兼營一些古籍、古畫、古家具和擺件等,琳琅滿目。
她如今通過修復陶瓷,已經對陶瓷器有了一定的鑑賞能力。
隨便找了個地攤蹲下以後,她打開手電筒仔細研究攤位上的碎瓷片。
以她的眼光,這些瓷片真假摻半,大一點的瓷片報價通常幾百起,小一點的也是幾十。
不過如果是帶人物的瓷片,叫價就上去了,通常也是幾百上千的。
如果是帶款識的碗底、壺底、杯底價格就直線飆升,通常都是以萬計數。剛剛因為祭紅拿到一筆錢的靳木桐也大呼太貴。
不過她是做古玩生意的,這樣的地攤逛起來樂趣無窮,她在鬼市上流連,不知不覺天已經蒙蒙亮了。
幾小時後,高思澄找到靳木桐,見她依舊兩手空空:「靳小姐你什麼都沒買麼?」
靳木桐笑道:「是呀,有些拿不準。」
高思澄手裡拎著個口袋,裡面裝了不少碎瓷片。
「哇,你這怎麼買了這麼多碎瓷片?」靳木桐看了看,上面都是一些花鳥、人物方面的瓷片。
「我老公是做大學老師的,平時也做些研究,這些瓷片雖然沒有完整的器物值錢,不過上面保留的歷史信息依舊有研究價值,另外,我也可以對上面的圖案進行臨摹學習。」
靳木桐恍然,原來碎瓷片除了拼接,還有這些作用。
「你怎麼沒有買那些帶有款識的瓷器底?」靳木桐好奇問道。
「哈哈,那些啊,那些我們又不作偽,拿來沒啥用啊。」高思澄樂道。
見靳木桐有些不明白,她又說道:「如今假貨當道,古瓷器造假更是猖獗,很多人買了那種古瓷的底,再在上面補全器身,送入窯爐重新二次燒造,做的好的就連專家都看不出真偽。」
靳木桐驚呆:「還有這操作?」
她不知道作偽的還能這樣移花接木,重新燒制。
的確,有不少新手買古瓷器,通常也最注重看胎底和款識,而造假者也就利用了這樣的心態,用真的底,接假的器身,相當迷惑。
「可不,你沒買是對的,這裡的碎瓷片雖然也有一定的升值空間,不過得淘到好的。完整的陶瓷假的太多了,還得碰運氣,靳小姐你是開古董店的,如果你對古籍有興趣的話,我倒是有個人要推薦給你。」
「哦?是嗎,我的確挺有興趣的。」靳木桐說道。
能有人推薦靠譜的賣家,總比在這鬼市當個沒頭蒼蠅來的高效,靳木桐自然欣然同意。
高思澄便帶著來到一個攤位前,這個攤主是個年輕小伙子,別人的攤位上人流都是熙熙攘攘,這位倒好,斜躺在攤位前,一副姜太公釣魚的姿態,偶爾有人問也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靳木桐過去的時候,他正打了個哈欠,眼睛就要眯上了。
「聞皓!你醒醒!」高思澄站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腦袋。
「表姐……你來給我送早飯了?」聞皓腦袋一點,抬頭看見了高思澄,便立刻喊餓,一副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背的表情。
「哪有什麼早飯,我給你帶客人來了。」高思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戳了戳他的腦門。
聞皓看了一眼靳木桐,興趣並不是很大:「這鬼市也太累了,要看什麼自己看吧,我得回家睡回籠覺去了。」
高思澄被表弟的一副鹹魚模樣弄得無語,略帶抱歉的對靳木桐說道:「你別管他,你看看,喜歡什麼。我表弟這人雖然吊兒郎當,不過他的人品我清楚,東西還是正路的,比較靠譜。他這裡的古籍出過幾本挺稀有版本的古籍,所以在這鎮上也算是有點小名氣了。就是他這人太懶了,也不會做生意,當初是我叫他來景德鎮的,如今……哎!」
靳木桐點點頭,目光掃過攤位,這攤位上的東西很雜,有幾本古籍,有一些類似捧盒的擺件,也有瓷器類的瓷片和整器。
靳木桐還沒看古籍,目光卻落在了幾塊瓷畫上,這筆觸畫法,似乎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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