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六中月考是出名變態,嚴格按照高考規矩走,得換考場,按照上一回考試成績排。嚴查機等一切電子設備,禁止帶入考場。
孟國偉用「月考」威脅大家,一嗓子喊完,班裡立馬安靜下來。
關於學神被盜號問題暫告一段落。
邵湛在邊上裝睡,他單枕在底下,另一隻向前伸出去、虛虛垂在桌沿處。連帽衫寬鬆,拉上帽子之後只看得到一點碎發,遮住略顯細長眉、眉峰彎出凌厲弧度。
人明明連眼睛都沒睜開,仍有股不知道哪兒來威懾力。
他裝睡是因為下課前許盛摁著他頭把他摁下去說「要麼出去要麼趴著,我在課間從來不看書」。
之前倆人早就扯過好好學習幌子,許盛一舉動多少也是為掩飾等會兒公開處刑尷尬。
出乎他料是,邵湛沒反駁。
邵湛雖然趴著,心情也沒平靜到哪兒去。
他都不知道己為麼就鬼使神差過來上節早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七班後窗邊,伸敲響玻璃窗。
許盛每說一個字、甚至氣音停頓一秒,他心臟也跟著罷工停跳,好在許盛大喘氣之後找到切入點。
「行,」圍觀處刑同學們散去之後,許盛卸下渾身緊繃力氣,往後靠靠,總算從那種窒息里抽身出來,「面子給你保住,你可以醒。」
人真是不把己逼到極限,都不知道己有多大潛力。
孟國偉要是再不來,他還得接著繼續罵己。
課間休息時間還剩五分鐘,他就得罵夠五分鐘……己罵己實在是一種人生難得經歷。
邵湛指動動,然後邊仰頭邊把帽子拉下去,等他把臉抬起來,許盛才發現人居然在笑。說笑其實不確切,因為他笑得不明顯,只有眉梢略微揚起那麼一點。
邵湛評價說:「罵得挺狠。」
從剛才那波極限操作里反應過來之後,許盛心情也放鬆下來:「你還笑?」
「不過也沒說錯,」邵湛順勢坐直,「都是實話。」
其他人不知道番發言背後真相,邵湛是除許盛之外、唯一知情人。
緊張是一回事,許盛發言讓人想笑又是另一回事。
許盛想說滾,但沒說出己也笑,他轉開話題又說:「我剛才要是沒扯成功,你打算怎麼辦。」
邵湛翻開一頁課本:「打算看你選哪種方式盡。」
「你要真想看我盡,」許盛雖然學習不怎麼,但事情看得明白,他說,「你就不會在後窗敲那一下。」
邵湛沒說話。
「你平時多笑笑行嗎,擺著張臉不知道還以為我欠你錢。」許盛說。
邵湛:「有沒有人說過你煩。」
「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許盛說著覺得哪兒不對,顧補充道,「我是說我己那張臉。」
邵湛總算有點反應,他眼皮微掀:「桃花般迷人雙眸?」
許盛:「……操。」
許盛「操」完,己也沒忍住笑。
他是腦子讓門給擠,才會被勝負欲沖昏頭腦,寫么小作文。
許盛發現邵湛其實也沒那麼難相處,雖然總是冷著張臉、不近人情以外,其他也還可以。他現在還好好坐在教室里呼吸新鮮空氣就是最好證明。
一個上午過去,「學神被盜號」解釋快傳遍全校。但傳言種東西,多人一旦相信,就是盜號賊真出現在他們面前也仍選擇視而不見。
貼吧里全校製作人們嗑一晚上糧,還是有不少人堅信湛無不盛一定是真。
6989樓:你們信嗎,反正我總覺得件事不簡單。
6990樓:樓上+1,我也覺得不簡單。
6991樓:昨天樓里那個在便利店見過校霸姑娘呢,出來再講一遍學霸和校霸便利店愛情故事,給大家鞏固一下知識點。
6992樓:我來我來,那天我和我朋友留下來做值日,那是一個浪漫又不可思議傍晚,我推開便利店門,校霸好像是剛打完架、嘴角破皮,整個人冷得不行坐在餐區角落裡……
麼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麼叫就算己罵己也沒有用。
許盛看一晚上公關危機案例,唯獨沒有去關注藝人公關之後後續,那就是吃瓜群眾堅定內心:你可以打死不承認,但我們也有打死不相信權利!
好在些後續許盛和邵湛兩人都沒再關注。
許盛牢記公關案例最後一點:時間消磨一切。
許盛和邵湛兩人趁著午休時間簡單把寢室換,剛開學,其實也沒多少東西,換起來方便。
「等會兒。」許盛要走之前,邵湛叫住他。
許盛在門停下腳步:「還有麼東西嗎?對,牆上那張海報你要是不想貼可以直接揭下去。」
邵湛放下里東西,把掛在脖子裡那把鑰匙取下來給他:「個。」他捏著那根黑色細繩,又說:「之前忘給你。」
那把鑰匙要說是裝飾品,顯然說不過去,明顯是己隨便用黑色細繩串起來,許盛沒有提過,邵湛也沒問。
「啊,」許盛愣愣說,「個啊。」
許盛把鑰匙抓在里之後才反應過來一直覺得哪兒不對勁,原來是脖子裡空落落。
許盛拎著鑰匙回去,把薄被扔在邵湛床上,再度環視間「新寢室」。
東西都整理好之後,他坐在座椅里,長腿伸直搭在書桌上,往後仰頭,整間寢室「倒」著映在他眼裡。
最近發生事實在太多,多到他沒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
光是思考每天要怎麼順利活下去就都已經夠艱難。
把鑰匙像一把夠開啟魔盒鑰匙,冰冷色澤折出幾道光影。
隨著那片陰影而來是女人壓抑聲音:「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麼。」
「我盡力給你最好生活,我希望你日後平安順遂、有份穩定工作,平時課餘時間你想干麼我也不攔著你,你有興趣愛好我是支持。」
「……」
剩下話許盛聽不太清,女人不算歇斯底里甚至帶著些強壓著情緒聲音和春季遲來雷雨混雜在一起。
「轟」!
許盛只記得那天窗外雨似乎越下越大,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砸在玻璃窗上掀起一片漣漪。
黑色細繩纏在許盛指尖,許盛看著看著目光移開,落在不屬於己那隻上,邵湛是真優越……骨節分明,膚色冷白,五指修長。
他把纏在指上細繩往迴繞,最後拉開書桌抽屜,把鑰匙丟進去。
下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
孟國偉沒進班之前,語文課代表沈文豪帶領大家讀古詩詞:「同學們,把課本翻到第三十五頁,讓我們飽含深情朗讀首詩。」
沈文豪實在是個神人,據說平時還有寫小說愛好,上崗第一周就給班級角落安置一個讀書角。
孟國偉晚兩分鐘進班,他進班之後先是繼續早上發言,隔三差五鞭策同學:「別說月考,快你們會發現高考也沒你們想得那麼遠,近在眼前,到時候再想發憤圖強,麼都晚——」
沈文豪在下面詩興大發,接一句:「人生天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侯俊啪啪鼓掌:「可以啊文豪,首詩作得妙!」
沈文豪:「……不是我寫。」
「別貧你們兩個,」孟國偉把批好隨堂練習卷遞給沈文豪:「把個給大家發下去,個節課咱們先講評一下上節課卷子。」
下發試卷是昨天課上寫練習卷。
上節課許盛寫好卷子之後,就和邵湛兩個人互換著交上去。
許盛不擔心張卷子會出麼問題,正百無聊賴翻著語文課本上課後閱讀,挑敘事閱讀範文當「故事會」看,沒有注到孟國偉遞完卷子,里還扣著兩張。
直到下一刻,孟國偉說:「邵湛,許盛,你們倆起立。」
許盛剛進班沒多久,中午忙著換寢室也沒顧得上睡午覺,一時之間有點懵。他下識側頭看邵湛一眼,慢吞吞站起來之前低聲問:「麼情況?」
「不知道,」邵湛說,「你又干麼。」
許盛仔細回憶,心說卷子他應該寫萬無一失:「我沒幹麼,難道寫錯名字?」
寫名字種小細節確實印象不深,他現在是邵湛個念頭根深蒂固,沒準在姓名欄里筆誤寫下邵湛名字。
許盛又說:「應該不可。」
好在許盛確沒犯種小錯誤,孟國偉拿著兩人卷子走到後排,先是令人如沐春風拍拍許盛肩:「邵湛,你次隨堂試卷寫得非常好,尤其是最後一題,全班就你一個人寫對,特表彰一下。」
原來是來表揚優秀學生來。
許盛和邵湛兩人同時松氣。
然而下一秒孟國偉轉向邵湛,語調也跟著一轉,他恨鐵不成鋼道:「許盛,你說說你,整天坐在邵湛邊上,就沒給你起到一點積極作用。」
邵湛:「……」
孟國偉怒不可遏,把試卷拍過去:「你看你題目寫,題是最簡單送分題,全班都寫對,就你一個出錯!」
孟國偉最生氣還不是那道送分題:「你還知道哈姆雷特呢,我就問你,你是怎麼想。」
麼哈姆雷特。
張試卷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莎士比亞,哪來哈姆雷特。
邵湛沒有留許盛上節語文課趴書桌上、眯著眼一邊轉筆寫題寫出來都是些麼。
直到試卷被孟國偉直直拍在桌上之後,邵湛才垂下眼,匆匆掃過,看到一張解題思路非常具有創新,基本每道題都不走尋常路答卷。
問:理解文中劃線句子含。
答: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孟國偉重點偏移兩秒,嘟囔道:「……不過你字倒是比之前端正些。」孟國偉說完再度厲色起來,又說,「都不重要,來,你跟我聊聊你思考過程,讓你回答劃線句子含,你寫麼?我們得好好聊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
「——人家考試是為拿分,你是想氣死閱卷人是吧。」
邵湛對著「哈姆雷特」個字,霎時間陷入沉默:「……」
被迫背鍋邵湛此時此刻和孟國偉腦迴路對上,腦海里不由浮現同一個問題:許盛是怎麼想。
許盛沒敢看邵湛現在臉上是麼表情,他被孟國偉表揚完就坐下。
他還是頭一回受到孟國偉如此熱情褒獎,覺怪不適應。
就是後背有點冷。
「寫麼,」侯俊好奇,隔著兩組往他們那個方向探腦袋,「有誰看到,分享一下。」
許盛前桌好奇回頭,偷偷摸摸瞥一眼,然後那個神一答案從第一組傳到第組。
侯俊讚嘆:「人才啊。」
「哈姆雷特,」譚凱也是真心實表示佩服,「服,我真服。」
孟國偉是聽不到「許盛」解釋就不肯上課思,他非常堅定,異常執著:「你說,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邵湛頭髮剛才被帽子壓得略有些凌亂,他在孟國偉看不到方伸,在許盛後頸處掐一下,以表泄憤,似乎無聲在說:你下課給我等著。
許盛頓時覺得更冷。
然後邵湛收回,才按照許盛答案,代入許盛語文水平、對哈姆雷特進行二度閱讀理解後說:「我覺得個句子,每個人都可以理解出不同含。」
孟國偉:「所以你就答?考試時標準答案只有一個!」
邵湛發現他拿捏許盛想法拿捏得越來越准,個時候仿佛腦子裡有一把許盛聲音替他回答,他說:「標準答案是死,但人是活。」
「……」
班裡人哪見過麼吊炸天回答,刷新他們上學多年認知。
侯俊:「牛批!」
譚凱:「賊牛批!」
回答結果就是「許盛」不僅僅在班級同學心裡形象站起來,也整整站足一節課。孟國偉留下一句「節課你站著聽」才開始講試卷:「我們看第一題……」
等孟國偉轉過去,邵湛那張臉冷得可以結冰:「你那題,怎麼想。」
許盛趴在桌上悶頭笑,但他不敢笑得太過分,於是硬憋一會兒才說:「其實你分析得八九不離十,不過最重要一點原因其實還是我不會寫。」
看不懂,然就理解不。
邵湛對學渣種生物解又更進一步。
下節英語,英語老師也是在上課鈴沒響之前路過七班,捧著水杯在門說一句:「馬上月考啊,咱們往後學新課同時也不要忘記回顧前邊內容。」
在各科老師強調之下,月考件事存在被一點點刷起來。成績是檢驗學習效果最佳工具,不光孟國偉,所有老師都對次考試十分重視。
許盛第一次聽孟國偉提起時候還沒有那麼真切受,權當拿來叮囑他們別太放縱段。直到各科老師果真開始複習起前面內容:「咱們為月考做點準備,我給你們把知識點歸納總結一下。」
月考件事才真正以勢不可擋姿態闖進他和邵湛視野里。
「聽說咱們次月考特別嚴,」課前,侯俊邊寫作業邊慨,「我在老孟辦公室聽來,一個考場配個老師,變不變態。」
「我也聽說,還說難度也比之前那些考試高,有多綜合難題,哪兒是月考,完全照著期中考試走吧。」
許盛里筆落下去。
邵湛里那局遊戲放錯技,直接被對面一技砍死。
兩人實在是沒有想過夠持續種狀態參加月考,每天睡前總是想著五天,十天,十五天……十五天最多,應該過段時間就換回來。
許盛周末兩天,每天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起床照鏡子。
沒想到都快月考,他倆還沒換回來!
誰想到。
許盛愣愣想像一下有位監考老師考場,臨江六中考試按照成績劃分考場,他坐在第一考場,第一排,座位號一號。
還得在考生姓名欄里填上邵湛名字……以考神身份答題,許盛被己腦補嚇出冷汗。
光是想像到那個畫面,許盛就快瘋。
邵湛也沒好到哪兒去,就許盛那種哈姆雷特式答題方式,要讓他頂著許盛身份去最後一個考場考試,比讓他多做幾道奧數題都難。
許盛覺得呼吸一下子變得有些困難,他抬解開一顆校服衣紐,少年嶙峋鎖骨展露無疑。
「聽說你之前一直都是第一名。」許盛問。
「聽說你之前一直都是倒數第一。」邵湛說。
「…………」
兩句話之後,是無盡沉默。
許盛發現己之前想退學,想早。
-
「你往邊上站。」
「操,上次不是個位置——你先對著後面那棵樹,對,往右、再往右點。」
「你上次也不是個位置。」
「我上次在哪兒?我他媽不在嗎。」
「……」
已是夜晚,天色暗下,夏日乾燥炙熱風從婆娑樹影間刮過,蟬鳴聲隱在樹影里擴散開,唯有昏黃路燈從不遠處照過來一絲光亮。
悉悉索索間,最先說話那個聲音又說:「你認真?」
另一個低聲「操」聲。
許盛「操」完,一條長腿曲起,另一條腿懶散沿著牆垂下去,他就坐在牆沿邊說:「不然還有別辦法?」
邵湛站在牆下,他現在站個位置就是十多天前許盛縱身一躍跳下來且剛好砸中他位置。角度不偏不倚,剛好和身後道路上兩棵梧桐樹錯開。
他覺得己也是瘋!
在許盛第提議要不回去再跳一次牆時候,居然沒有直接拒絕。
他殘存理智在「月考」兩個字攻擊下蕩然無存。
「再跳一次方法可確實……確實像個傻缺,但你想得到比跳牆更有可行性方案嗎,你上次撞見我時間大概在閉校前後,」許盛那天因為機快要沒電,因此下公交之前特看一眼機,「今天正好也是周從車站走過來差不多需要十分鐘,所以我們二十分開始跳。」
許盛邊說邊把機掏出來,單撐著牆沿,機屏幕上時間是八點十分:「再等六分鐘,我就跳下來。」
邵湛:「怎麼確定是你跳還是我跳,現在誰才算『許盛』。」
是個好問題。
許盛提議跳牆時候沒想那麼多,下識默認己是許盛,但現在許盛靈魂雖然在他,可肉.體在邵湛那啊。
到底哪個才算是他?!
許盛沉思一會兒,想出一個折中辦法:「我跳下來之後要是沒反應,就換你上去跳。」
邵湛:「……」
說話間,機屏幕上時間從「8:14」逐漸跳到「8:19」。
「準備好嗎。」許盛問。
「你跳吧。」邵湛說。
邵湛看起來比他淡定點,他今天穿是一身黑,往那兒一站就跟場景倒回似,少年整個人跟片黑融在一起,唯有渾身冷仿佛扎破黑夜、從黑暗裡穿出來。
但個淡定也只是表象,任誰此時此刻站在里,面對一個即將從牆上跳下來同桌,都沒法淡定。
許盛深吸一氣,覺己現在心情就像是站在賽道上,渾身緊繃,等待那聲槍響,他張開、活動兩下腕關節,邵湛幅身體有少年人特有朝氣和力量,他倒不是擔心跳下去會出麼大事。
40秒。
41秒。
……
許盛在心裡默數,微微起身,把機塞回兜里。他仍維持著單撐牆動作,只不過原先曲著那條腿變姿勢,踩在牆沿上做預備動作——
58。
59。
許盛掐著點,除默念著數字以外,他還聽到胸腔里越來越劇烈心跳聲。
最後幾乎在兜里還沒滅屏機從「8:19」閃爍一下,變化成「8:20」同時,他乾脆利落鬆開、腳下蓄力,直接從圍牆上一躍而下!
邵湛用盡己全部制力才掙脫想躲開人類本,站在原看著許盛以驚人速度直直朝他撲過來。
兩人一齊栽倒在。
回沒有電閃雷鳴,更沒有暈過去,非常符合正常來說從堵不高牆跳下來造成傷害值,只是撐在草皮上肘被磨得有點疼罷。
緊接著倆人互換位置又跳一次,還是同結局。
第二回,許盛躺在草皮上,一時間沒爬起來,仰頭去看晴空萬里天空,滿腦子都是一句「怎麼會」。
邵湛原本撞在許盛身上,然而他反應快,兩人齊齊倒下之後他單撐在許盛腰旁邊,掌心似乎還沾著對方體溫:「你沒事吧。」
「我操,」許盛後背硌在石子上,已經無心去注那點小傷,「沒事。」
許盛緩會兒才坐起來,會兒心態是真崩:「……難道換不回來嗎。」
邵湛跳完牆之後倒是冷靜下來:「想換回來或許還有其他條件。」
至於個其他條件到底是麼條件,就沒法繼續往後想。
許盛:「牆不是白跳。」
邵湛:「是,還跳兩遍。」
許盛:「……」
跳牆種傻缺事,如果真有成效那都不算麼,但是跳完之後麼都沒發生,就尷尬。
邵湛嘆氣:「起來,回寢室。」
許盛回到寢室,脫掉上衣,進浴室之後對著那面鏡子照一會兒。
鏡子裡還是邵湛那張臉。
許盛現在看到邵湛臉就想到月考,深深覺己世界正在……急速崩塌。
他洗完澡出來,想到今天字帖還沒開始練。
於是許盛跳完牆之後又懷著難以言喻心情開始練字。
期間張峰來找過他兩次。
張峰:你放學怎麼走那麼快,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兄弟。
要趕著去跳牆。
張峰:玩遊戲嗎。
練字,不玩。
張峰:看你好幾天沒找人組團,你最近在幹啥呢。
最近每天都琢磨著怎麼退學。
張峰發幾條消息使屏幕亮又暗,屏幕最後一次亮起時候,閃爍聯繫人不是張峰。
是他學神同桌。
許盛放下筆,把機撈過來,邵湛只發過來簡短三個字:開下門。
等許盛把筆放下,起身去開門,邵湛已經在門外站有一會兒。開門時邵湛正低著頭單擺弄機,他剛洗過澡,濕發遮在額前,穿著深藍色運動褲,衣紋輕輕淺淺勾出腿型,見他來才抬眼。
許盛想說「有事嗎」,然而話到嘴邊,視線落在邵湛里拎著幾本題冊上:「你……」
幾本題冊,一本側面寫著黑色標題《高二數學教材全解》,另外兩本是《概念英語》、《學好物理化》。
許盛心中警鈴大作。
他媽,場面是等似曾相識!
那幾本劉青春就是到他里,給他造成傷害至今都難以泯滅。
許盛停頓幾秒,才艱難把後半句話說完:「你不會是想讓我從今天開始做題吧。」
你還是人嗎。
邵湛剛把機收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許盛以想不到驚人速度「砰」一下直接把門關:「……出來。」
「你滾吧,」許盛在門裡說,「我不做題。」
「……」
許盛背靠著門板,明知道門鎖著外邊人進不來,還是死死抵住:「我寧可盡。」
兩人隔著門板,進行漫長拉鋸。
「我看著你寫,」邵湛說,「不會可以問我。」
要換成是六中任一個人,聽到句話可得暈過去。
眾所周知,學神少給人講題,也沒人敢打擾他,「邵湛」兩個字早已神化,遙不可及,只有在考前偷偷在心裡拜一拜子。
但許盛壓根不想遭受種折磨:「有功夫研究研究到時候怎麼作弊,也比在教我寫題快。」
邵湛:「月考不難。」
許盛前不久還對著顧閻王說『我現在覺得唯一難點就是太簡單』,會兒不得不直面己內心:「我們對難個詞定可不一。」
門外沉默許久。
緊接著,邵湛最後一句是:「我有鑰匙。」
「…………」
邵湛進門之後第一件事不是把題冊甩給他讓他做題,他另一隻里拿著瓶碘伏,微抬下顎示道:「把衣服脫。」
許盛:「?」
邵湛伸指他胳膊肘,再指指後背:「是嫌嗑得不夠狠?」
許盛才反應過來,剛才嗑到方破點皮,他己都沒留。
回後背同比上回明顯不少,估計是運氣不好,撞到石頭子比較尖利。胳膊肘他己擦,後背確實是夠不著。
許盛扯著T恤下擺把衣服一點點掀起來,露出少年勁瘦腰、脊背,再到略微突出肩胛骨——最後是肩胛骨上那片刺眼紋身。
它出現在邵湛身上,說不出突兀,但突兀里,似乎還藏著別東西。
許盛側過頭,覺得兩個人現在也算是共患難,還有緣分,按捺不住問:「你那個……你身上玩兒,遮疤用麼?」
還是頭一回把紋身挑明說。
許盛:「你放心,我又不告老師。」
邵湛上動作沒停,傷和那片翅膀離得近,於是他視線剛好落在那片刺青上。
以旁觀者視角去看後背片刺青覺多少有些奇妙,以往幾百個日日夜夜,他都幾乎受不到它存在,或者說,刻不去受它存在。
許盛沒等到回應。
邵湛用棉簽沾藥水,許盛背對著他,看不清他臉上神色,最後只聽到一句:「別亂動。」
距離月考還有一周多。
許盛沒多在紋身件事上多做糾結,他也沒功夫去糾結,上完藥之後他被扔過來教輔材料給砸暈。
許盛坐在床上,他現在個位置正好對著書桌側面,側面留著約莫一臂寬書桌長度,他咬著筆帽,被迫翻開一頁《高二數學教材全解》。
邵湛坐在他對面,在他寢室里寫試卷,一成不變坐姿,只有在掃題時偶爾會停頓一會兒,然後勾著筆在草稿紙上進行演算,即便是還分心警告他:「認真審題。」
許盛想現在就在機上搜,臨江六中退學續,或者轉學也行。
別人上學任務就只有學習,他卻要思考每天要怎麼活下去,活得也太艱難點。
邵湛幾本題冊不是隨拿,許盛翻開就看到紅筆標註,紅色字跡在一行公式上劃一道,邊上寫著一個筆鋒凌厲字,透過那字仿佛都聯想到寫字人冷漠吻:背。
月考範圍不大,邵湛勾劃好重點,壓幾道必考題。
如果是七班任一個人坐在里,看著些重點和邵湛壓題,肯定心下一目然,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覺次月考往前衝刺五十名!
「你可還不太解我,」然而許盛和他們都不一,半晌,許盛拿著那本高二題冊,認現在個狀況,嘆氣問,「有高一教材嗎。」
邵湛:「……」
許盛對己認知十分準確:「我先補基礎。」
邵湛筆下答案寫到一半,一時間忘該舍哪個。他本以為就那麼點東西只要劃完重點,再把必考題多推幾遍,應該沒麼問題。
他問出一句連孟國偉都想知道問題:「你中考怎麼考。」
提到中考,許盛難得沒有回嘴,反而怔怔。
記憶一下被拉回遠。
許盛抿緊唇,眼前那本高二練習冊上字逐漸變得模糊,恍然間他仿佛看到己上拿是一本熟悉《衝刺中考》。
那疊卷子幾乎被他翻爛,試卷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式推導和錯題演算,然而再一晃,幻覺般字陡然消失,橫在他面前是一隻細長。
邵湛里勾著筆,筆尖在他里拿著那本題冊上方輕點一下,說:「拿過來。」
「哪裡不會。」
不知道是不是許盛錯覺,少年說話明明還是那個語調,聽起來卻是沒有那麼冷。
許盛指指第一道重點題。
道題除高二新學知識點以外,確實還結合高一所學公式定理,是一道綜合題型。邵湛從邊上抽出一張演算紙,疊在題冊上,然後把高一定理寫下來:「我推一遍,你看著。」
他說著,在紙上畫出坐標軸。
「函數在數學上定,是給定一個非空數集A,」邵湛在坐標軸上邊上寫一個A,「對A施加對應法則f,記作f(A)。」
邵湛從基礎開始講起。
許盛以為邵湛講題會像他個人一,根本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幅不近人情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會給人好好講題性格。
然而出乎料,邵湛講題思路明確,沒有一句廢話,甚至講完一個要點之後還會停下來問他:「懂麼。」
許盛其實是懂,但他個人面對學習是真缺乏熱情,即使邵湛講他都聽進去,依舊處在沒個正行狀態里,不落下任暫時從學習狀態脫離出來機會。
他一隻撐著下巴,邵湛張天然帶著壓迫冰山臉此刻顯現出幾分散漫,許盛微微俯身,語調拖長問:「老師,我要是說沒懂,你還再講一遍嗎。」
句老師喊得味不明。
說許盛是婦女之友個形容其實不確切,他個人只要不正經起來,容易給人造成某種錯覺,比如此時此刻就像心不在焉、還試圖撩撥家教老師壞學生。
「懂就己做一遍。」
邵湛沒理他,又冷聲說:「看題,別看我。」
「你不看我,」許盛勾著筆說,「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只要不談學習,許盛麼鬼話都扯得出來。
「你冷著臉,學習效率會打折扣……是不是得照顧一下學生心情。」
「或者我們聊點別,」許盛又說,「沒有對象,那喜歡人呢。」
窗外蟬鳴聲漸弱,臨近熄燈點,寢室樓樓道內異常安靜,邵湛捏著筆,冷著臉沒說話,抬眼看他只對上一雙略微帶著點笑眼睛。
邵湛有一瞬間晃神。
就在時,時間剛好跳到十點熄燈時間,整棟樓陡然間陷入黑暗。
許盛心說都熄燈,補習時間也該結束吧,他摸著黑、伸想把題冊合上,然而熄燈後室內實在是暗,一時間沒適應,眼前麼都看不清,直接抓到邵湛。
明明是己,卻好像擁有和他截然不同溫度。
直到一片黑暗間,一把低冷聲音問:「摸夠嗎。」
許盛眨眨眼,才反應過來,觸電般把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