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就力量~!」
廣播在繼續衝擊每個人的耳膜,擴音喇叭藏在門後,廣播不止寢室在放,窗外綠蔭道上的廣播也在唱:「這力量鐵,這力量鋼!」
走廊一片哀嚎,儘管不情願,卻積極響應起來。
侯俊翻完身想起來昨教官下達的時間,又猛地床上坐起來,閉著眼開始找軍訓服,三下往身上套:「咱只有十五分鐘,分秒必爭,都醒醒,凱子!別睡了!」
譚凱猶如屍走肉,為和意識剝離,手如千斤重:「我好睏,我突然覺得學習比較快樂……」
侯俊一個枕頭砸過去,在組織動員方面侯班長誰都不怕,另一個枕頭結結實實砸在許盛頭上:「別學不學習的了,都給我起來!」
許盛:「……」
許盛這才坐起身,他雙手撐著床單,目光斜著瞥了一眼,看到邵湛已經穿好了軍訓褲,站在床邊,背對著他套上衣。男孩子上半身赤、裸,脊背線條流暢,肩胛骨凌冽突出,往下清瘦的腰,仍帶著這個年紀的少年人獨有的青澀。
許盛只瞥見這一秒,一秒過後刺青和脊背都被遮住。
邵湛抬手把衣服紐扣扣上,沒追究許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只提醒道:「你有十分鐘。」
許盛這才「操」了一聲,掀開被子開始換衣服。
穿衣服加上刷牙洗臉都花不了多少時間,整理東西才最費時費力,侯俊好不容易把自己那床被子疊規整的豆腐塊,擔心校霸又不按規矩辦事,他沒記錯的話昨王教官教學的時候這位爺可連聽都沒聽。
侯俊扭頭正欲催促,果然對上倚著床欄所事事的許大爺:「盛哥你……」
你能不能按規矩辦事!
侯俊這話沒能說出口,因為他看見正在幫忙疊被子的學神,話到嘴邊一轉:「……你這被子疊得不錯。」
許盛表示認可:「我也覺得我同桌被子疊得不錯。」
許盛昨厚著臉皮求的邵湛,今更直截了當:我不會,這床你昨好歹也睡過,你想睡完翻臉不認床?
邵湛疊完扔下一句:「明自己疊。」
許盛:「,明我再想辦法求你。」
邵湛欲言又止,最後冷著臉把許盛擱在床頭的軍訓帽拎起來,往他頭上扣,遮住了他大半視線:「衣服扣上,下去集合。」
十分鐘之後,廣播「團結就力量」變急促的笛聲。伴隨著笛聲的有教官在寢室樓門口拿著大喇叭倒計時的聲音:「同學們,你們現在有五分鐘時間,三分鐘,分鐘……最後一分鐘!」
樓道口擠滿了人,同學們慌慌張張邊往外走邊。
許盛倒不急,慢悠悠晃過去,卡著最後一秒入隊。
上午拉練內容就跑步,繞著操場,女生五圈,男生八圈。
譚凱作為體育課代表都差點跑掉半條命。
王教官道:「再堅持堅持,剩圈,相信自己能……」教官說完看著步伐越發遲緩,掉到後面和第一排同學並的譚凱,發出靈魂質問,「你小子真的體育課代表嗎?」
譚凱一說話更沒力,直接掉到第二排去了:「……我。」
這一掉,全班沒忍住都開始笑他:「凱子你丟不丟人!」
譚凱:「……」
許盛也樂得不,他邊跑邊笑,用胳膊肘碰了碰邊上的邵湛:「他怎當上的課代表?體育老師要在這,當場革職。」
邵湛殘酷情地原選班委當的情況:「因為沒人想當。」
真實。
這殘酷的真實。
陽光灑在這群人身上,後背浸出一層薄薄的汗水,燥熱的風颳過,許盛笑起來毫不掩飾,語調上揚,沒安分多久、跑步的時候又把袖子給撩起來了,邵湛聽著耳邊男生明朗的笑聲,心率恍然間有一瞬間失衡。
譚凱在大家的嘲笑聲,乾脆自暴自棄,越跑越落後,最後乾脆落到最後排,和許盛他們並肩:「盛哥,湛哥,你們可別再取笑我了啊,再打擊我我就要掉到別的連隊去了……」
侯俊恨鐵不鋼:「你要掉到別的連去,你就別回來了!」
不只身邊這個人,七班所有人的聲音也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跟著衝進來。
邵湛眯起眼,心說平時早晨的太陽,有那熱烈嗎。
「好,很好,咱們七連在沒有人領跑的情況下,憑藉自己竟然的毅力,除了體育委員其他人全都堅持下來了,」拉練結束,王教官道,「值得表揚。」
拉練完七連同學排隊去食堂吃早飯。
中途有半小時休息時間,九點再次集合,緊接著展開上午的活動。
經過昨一時間熟悉綠舟基地,同學們對食堂已經很熟悉,早已經餓得飢腸轆轆,綠舟食堂口味一般、換平時准得被人嫌棄的伙食吃起來居然感覺十分不錯:「我肯餓暈了,這個水煮蛋怎會這好吃?」
「有這個白面饅頭,細膩!」
沈文豪大讚:「鬆軟不失韌勁,苦後回甘,舌尖滑到心底,麵粉的香撲鼻來——」
侯俊不甘示弱,低頭喝了一口粥,跟著讚嘆:「這碗小米粥,米少湯多,喝下去就個字,順滑!」
譚凱眼睜睜看著桌上的東西都被他們吹完了,只能把目光投僅剩的鹹菜:「這……這個難度有點高。」
許盛:「……」
邵湛:「……」
許盛把筷子一放,加入彩虹屁大軍,說:「我來。」
「這鹹菜……」許盛頓了頓,完全忘了自己的語文水平,他想半才想到「爽口」這個詞,然沒他吹,桌角就被人撞了一下。
他們桌離打飯的窗口很近,和邊上那排隔著過道,那一下動作幅度不小,整張桌子都被撞歪幾厘米。
「怎走路的,往人桌上撞?」聲音很耳熟。
許盛抬眼,看到楊世威撞桌子的人身後端著盤子走出來,幾個人都穿著宏海的軍訓服,看樣子一起的,他似笑非笑地說:「——不跟人道個歉。」
許盛下意識去看邵湛的反應,發現他臉色冷得嚇人。
被楊世威拎著拎回來的那人笑嘻嘻道歉:「不好意思啊,端著東西,看岔了。」
他道完歉,楊世威才鬆開抓著那人衣領的手,在邵湛桌邊站:「上回碰見你,都沒來得及好好聊聊,沒想到你我算有緣分,啊,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邵湛的初中同學。」
這話聽起來沒什毛病,但氛不對,語更不對。
侯俊和譚凱他們互相看了眼,不道該不該打招呼。
楊世威這茬找得剛開場,後面明顯有一場大戲。
邵湛並不怕他,也不怕他在這胡亂說什,許盛跟他說碰到宏海的人之後他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楊世威沒那容易但這件事總歸麻煩,他剛放下筷子起身,一句」有事出去說」沒說出口,對面的許盛倒乾脆:「自我介紹就不必了,沒什好認識的。」
原本楊世威的注意力都在邵湛身上,冷不防對面冒出來這一句,倒把他說愣了。
他扭頭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桌對面的少年。
沒見過。
這臉長這樣,只要看過就不太可能會忘記,他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到最後甚至不要錢似的附贈了一張笑臉,只這笑蘊藏著個字:請滾。
「有,」許盛又說,「你別在這杵著,擋道。」
他楊世威自認這輩子沒幾個人敢在他面囂張,初中的時候邵湛算一個,面這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算第二個。
這他媽誰啊!楊世威在心喊。
哪兒冒出來的,跟他叫板。
楊世威被許盛這句話給說懵了,後面的台詞一下忘了個一乾二淨。
侯俊很會看人眼色,這明顯就有仇,他端起盤子說:「都吃完了吧,走走走,咱趕緊回去休息。」
偏偏沈文豪和袁自強位愣品不出:「沒吃完呢……」
「吃個屁,」侯俊強把沈文豪手的白面饅頭搶下來,往盤放,平靜地告訴他,「你吃完了。」
楊世威:「,那我就直說了吧,你們可能不知道……」
許盛看他身後,來了一句:「——教官好。」
楊世威一愣,回過頭。
邵湛被許盛拽了一下帽子,侯俊幾人撤退之後,許盛也端著盤子懶洋洋站了起來,另一隻手拉了一下他的帽沿,示意:「愣著干什,走了。」
這場充斥著隱隱硝煙的會面在許盛三言語糊弄,和同學們適時撤退之下平息。
「哪兒啊,沒看到教官啊。」
「哪來的教官,」楊世威低聲咒罵一句,說,「被人耍了。」
楊世威說完死死盯著邵湛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這事沒完。」
邵湛倒完餐盤,侯俊幾人在食堂門口著,見到邵湛之後也都沒多問,直接把食堂的事掀了過去。
今一的活動除了站軍姿、踢正步走之類的訓練以外,參觀了軍事館,倒沒怎和宏海的人碰上。綠舟基地太大,自己學校的人都不一能碰上面,更別提宏海,除非對方直接找上門來,像之次意外撞上的機率不大。
晚上的活動結束得早。
許盛洗完澡出來,邵湛已經不在寢室了:「我同桌人呢?」
侯俊:「剛才老孟過來,把湛哥叫走了,好像聊結訓晚會主持人的事兒,具體我也不清楚。」
許盛沒多問,撈過手機看時間,通知欄幾條未讀消息。
一條張峰的:遊戲否?
另幾條康凱發的。
康凱:我媽說今年考試改革了,這集訓發的新教材。
康凱:考試內容範圍擴大不少。
康凱附的圖幾本書,封面就一張范畫,最上面那本《場景速寫》,除了這本以外有本《風景色彩》。
許盛闊別畫室已久,康凱偶爾會給他發相關消息,多數時候以「幫我看看這張畫」為理由,沒有挑明過。
康凱也擔心自己這樣目的性不太明顯,那車站之後,人在網絡上的聯繫也主要以嘮家常為主。
他正巧在畫室。
半,沒到許盛回復,忍不住劃開微信,補充道:我媽讓我給你發的,沒別的意思。
這句話發完,對面那位爺總算回了。
S:嗯。
S:康姨最近身體好嗎。
康凱:挺好的,老念叨你什時候再回來看看,我都懷疑我不親生的了。
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許盛回復完,在康凱回復的空檔又把聊記錄劃回去,猶豫秒,在那張圖片上摁了保存。
就在這時,寢室門被人敲響,樣貌陌生的男生猶猶豫豫推開門:「學神在嗎?」
侯俊離門近:「我湛哥不在,有什事他回來我轉告給他。」
「外面有幾個人……不我們學校的,說要找他,」那男生說,「說要五分鐘內沒見著人,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說要把、把什事直接抖出來。」
侯俊:「啊?」
許盛打字的手頓住。
剛想完除非對方找上門,不然在綠舟基地死都碰不上,這真找上門來了。
五分鐘。
邵湛五分鐘之內能不能回得來都個問題。
許盛又想到昨晚邵湛逆著風坐在窗台上的樣子,有早上食堂那幫人找茬的架勢,沒由來地上火:「他們人在哪兒?」
傳話的男生也進來之臨時被人攔住,讓他把話帶到:「在、在A區第二棟樓邊上的巷弄……」
另一邊。
康凱正打算徐徐圖之,琢磨著嘮完這句家常,就把話題繞回去,這位許畫神不畫畫了,不光他痛心,他媽也痛得很。
痛心於畫壇少了一位奇才!更各大美院的損失!
許盛年的幾張畫,直到現在他媽都貼在畫室牆上沒揭下來過。
康凱正要打字,對面傳回來一句話。
S:不說了,我有點事。
康凱:?
S:我先去打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