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教育期間,連五天都大晴天,七班同學在教室里悶頭寫作的時候,外頭天色便開始轉陰。
紙上的字跡邵湛熟得不能再熟。
因為他仿過。
臨江六中不比其他以美術特色為主的高中——比如立陽二中,每年美術生占比占80%,而他們臨江六中就算往前翻幾百頁校歷都不可能翻來一名美術生。
中央美院四個字寫跟玩兒似的。
孟國偉要看到,估計以為哪位同學在瞎胡鬧,能當場吐血三升。
烏黑色的雲從遠處匯集過來,徹底遮住從雲層縫隙里照進來的最後一絲光線。
「整理了嗎?」孟國偉拿完通單回辦公室,看到整整齊齊的一疊紙,說,「行,辛苦你了,下節英語課吧?回去提前做預習工作。」
邵湛起身,手上動作動得比腦子快,趁孟國偉不注意,把寫「中央美院」四個字的紙條抽了來。
「邵湛。」孟國偉又叫住他。
邵湛腳步一頓。
他不動聲色地用孟國偉批閱的作紙壓張紙條,抓在手裡。
孟國偉記起高一會兒頭一次見到少年的畫面,走進來空氣溫度都驟降幾度,除了張提前交上來的滿分卷外,印象最深的就少年眉宇間鋒利的冷淡神色。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邵湛和會兒差不太多,但孟國偉總覺得哪兒有點不一樣。
可能股冷淡不由自主收斂了些,尤其提到許盛的時候。
「許盛在綠舟基地打架的件事……」
孟國偉一直想跟邵湛聊聊,他放下通單說:「你在老師眼裡一直一位很優秀的學生,以前,現在,有些事情我們生來無法選擇……所以更要抓緊當下,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
邵湛愣了愣。
孟國偉點到即止,他不擅長抒情,別過臉咳了一聲,說:「去吧。」
邵湛剛從辦公室里走去,身後一位同學緊隨其後,並鼓起勇氣叫住了他:「邵湛同學。」
來的人萬年老二。
不。
經過這次月考,他現在已經翻身當第一了。
邵湛實在不懂他們之間有什麼聊的:「有事嗎。」
萬年老二沉臉:「我道你月考根本沒有不舒服。」
邵湛停下來看他,不道從哪裡走漏了風聲:「……?」
萬年老二:「第一門考試考完你還說這次題目太簡單,一點難度都沒有,像這樣的試卷一百二十分鐘你能做十張。」
許盛裝過的逼。
萬年老二繼續道:「你不瞧不起我。」
「……」
「你變了,」萬年老二眼底有什麼東在逐漸破碎,「我以前把你當成我最強大的對手,因為你和我一樣,尊重考場,尊重考試,珍惜每一次的考試機會,我以為我們有相同的對學習的信念。」
「……」
萬年老二最後抱手中的練習冊,扭回頭,徑直從邵湛身側走了過去。
邵湛回班的時候,看到座位邊上聚了一波人,以許盛為圓,侯俊坐在許盛對面,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
許盛這人,拋開唬人的「校霸」頭銜,人緣真不差。
許盛擰開礦泉水瓶,正在聽侯俊分享一手八卦,侯俊壓低了聲音說:「盛哥,你道楊世威後來又被人打了的事兒嗎?」
許盛手一晃,水瓶里的水溢來一點。
「又被打?」仇家麼多的嗎。
「啊,就咱們上台檢討完,後一天的事兒吧。」
要說這個楊世威,許盛在台上當眾放話,他事後沒再來找茬,這就夠奇怪的了。侯俊在宏海認識幾個老同學,檢討過後不少老同學主動過來聊天,聊的內容非常有指向性,直接指向他們班兩顆草:猴子,我來,他們有對象了嗎(*/ω\\*)。
侯俊:咱班學神還咱班校霸,你哪個?
老同學急忙表示:我都可我都可!
侯俊:……胃口這麼大嗎。
然而侯俊只能在里說,朋友,你不太可,因為他們可能在搞對象,但我沒證據。而且這兩位cp名都有了,麻煩門右轉臨江六中貼吧看看樓堆了有多高。
不過這都不影響侯俊吃瓜。
老同學:又被打了,像還趁晚上在宿舍樓附近堵他,打自閉了都。
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兒,可能只能去採訪楊世威本人。
楊世威本來確實不想輕易放過許盛,都想怎麼去找茬顯得自然且不生硬,然而晚上拉練剛結束,回寢室路上,從巷弄口緩步走來一個人影。
這個人影他很熟悉。
由於洗過澡、身上沒穿臨江六中套藍色軍訓服,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因此和記憶里的個人重疊率更高。
楊世威還沒來得及做反應,下一秒後背已經和綠舟基地的瀝青路面親密接觸,緊接一陣爆炸般的疼痛從他肋骨處炸開——
少年聲音冷得可怕,平日裡壓的戾氣和鋒芒幾乎將他席捲,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跟人動過手:「我找你不因為你亂說話。」
「哪只手打的他,」少年聲音壓下去,「說話。」
「……」
許盛吃瓜吃一半,現侯俊不道怎麼回事,仰頭灌下去一口水,笑道:「你能不能吃明再來。」
許盛看到邵湛從班級門口進來,把蓋子擰上,喊:「——同桌。」
邵湛沒了脾氣,懶得再跟他算筆月考時候的舊帳。
上課鈴響。
侯俊他們散開,邵湛拉開座位:「在聊什麼。」
許盛說:「聊一個不重要的人。猴子說楊世威又被人打了,他這可真樹敵無數,雖然不道誰,不過打得。」
邵湛沒說話。
許盛轉頭,盯邵湛看了一會兒,他透過邵湛總算不再把衣服紐扣扣到最上面的校服上衣,腦子裡無端端冒來一個念頭,可以稱之為直覺,他:「檢討天晚上,你不在寢室吧。」
邵湛:「查崗?」
查崗這個詞,聽起來莫名有些別的意思。
許盛:「……不。」
邵湛轉開話題,提醒他:「上課了。」
整個上午,天空依舊烏雲涌動。
許盛這課上得非常忐忑,忐忑到趴在桌上睡不覺,上遊戲沒法像以前樣縱觀全局,打到一半就下了線。
這鬼天氣。
等會兒會不會突然響一聲雷?
許盛實在怕了神鬼沒的雷。
他睡不,趴在桌上用筆戳了戳邵湛:「餵。」
上午最後一節生課,生老師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題目,讓他們寫在練習簿上。
邵湛寫題速度很快,其他人還在抄題目,他已經勾筆寫下答案:「說。」
許盛:「等會兒要打雷了怎麼辦。」
邵湛筆尖一頓。
許盛繼續腦補這個可怕的猜測:「雖然前兩次都不因為下雨打雷,而且別人聽不見雷聲,但不排斥正常打雷會換……」
窗外,昏沉的天色醞釀半天后,雲層暗涌,電光一閃,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我操。」
許盛更慌了。
他,許盛,這輩子四捨五入幾乎就沒有怕過的東。
罪案片算一個。
現在多一個,打雷。
許盛今天穿的衣服帶帽子,懶懶散散地往一趴,只能看到半截弧度流暢的下巴,還能隱約看到一點鼻尖,碎遮在眼前。
邵湛寫完答案後抬手,用勾筆的隻手把他頭上的帽子往前拽了點,蓋住剩下半張臉:「瞎想什麼。」
生老師站在講台上,把台下點小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老師總偏成績的位,平時許盛沒少惹事,再說確實許盛先找邵湛聊的天,她厲聲道:「許盛,你起立。」
許盛把帽子拽下來,站起身。
生老師氣不打一處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走動兩步:「你剛在幹什麼,我給你一個機會,自承認錯誤。」
許盛:「我在騷擾我同桌?」
邵湛:「……」
沒料到許盛會麼直的生老師:「……」
台下其他學生:「……」
侯俊:「不愧盛哥,騷擾這個詞用得,有靈魂。」
雖然課上生了小小的意外,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隱約有轟鳴的雷聲,但都像不斷熄火的動機,這雷始終沒有劈下來。
下課後,許盛滑開手機屏幕。
天氣預報。
雨,氣溫34℃。
儘管這場雨應該只自然的天氣現象,但還提醒了許盛。
他和邵湛能在綠舟基地里突然換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晚自習後,雨勢減弱,許盛帶一整天緊繃的情,久久不能入睡。
他躺在床上,思考半晌之後點開邵湛的頭像。
S:我考慮過了。
邵湛:考慮什麼。
S:我們得想辦法。
S:先制雷。
S:不能坐以待斃。
許盛有時候很佩服自的聰明智。
他本意想找邵湛商量商量對策,但幾句話去,腦海里自動冒來一個絕妙念頭。
許盛退微信,點開淘寶APP。
在搜索欄里敲下三個字,寢室樓網速不,隔幾秒加載頁面。
頁面上赫然一列帶閃電特效的圖片!
圖片上標「不鏽鋼精品避雷針」。
許盛對這些圖片思考兩秒,想起來學校應該有裝避雷針這玩意兒,看來沒什麼用,得來點更狠的。
許盛腦子裡再度冒另一個絕妙的想法。
他在搜索頁面上打:高壓電絕緣服。
很快加載來一套黃色類似雨衣的全套絕緣服!
雙層阻燃,絕緣面料。
耐壓,承受電壓1KV/3KV/5KV,時間1min。
三層EVA,魔術粘搭扣,背帶式褲。
這套絕緣服,從手套,到靴子,一應俱全。
詳細介紹頁面里標一行路邊小GG上同款加粗加重的黃字,乍一看跟「兩件八折」似的,只此刻幾行黃字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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