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美附近的飯館,靠近的扇玻璃窗上貼著紅色膠布，「招牌菜」三個字清晰可見，扇玻璃窗正對著川流不息的馬路。
窗戶上倚著個人,人沒正形地坐著,低著頭擺弄了會兒手機。他穿了件T恤，露出一截後頸，線條流暢，某節骨節突起,一段黑繩從衣領里牽引出來。
許盛給邵湛完消息，抬起頭。
對男生的酒瓶子剛好「砰」地一砸下來。
「我當時差點以為自己考不上了！」男生紅著臉。
「砰」,酒瓶落下。這是另一。
「兄弟,我也是！」接話的人是康凱。
康凱坐在許盛邊上，喝了三瓶酒,現在非常上頭：「英語太可怕了，我差一分就落榜了……我真是不敢想像。」
大一新生群，群主組織了一次央美迎新會。
想讓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們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認識一下。
康凱和他同校不同專業,英語分數過線天打電話對著他哭了長時間,許盛安慰了句，康凱哭著：「對了，你把電話給你對、對象，我今天一定叫他一爸爸,沒有他就沒有我……我……嗝，張峰的今天！」
S：在外吃飯,迎新會,大概九點多結束。
男朋友：別喝酒。
許盛收到消息之後了一，把手機揣回兜里，靠著窗戶,這時飯桌上剛好進入自我介紹環節，康凱碰碰他：「到你了。」
許盛剛站起來，桌上就開始起鬨。
原因無他，許盛這個人還沒入校就在學校論壇紅了一波。
高考分數高，人長得又招搖，從出現在央美校口一天開始，論壇炸了：十分鐘內，我他的所有信息。
快有人回覆：姐妹我來了，造型專業，許盛。
-我靠造型的？？
-剛感慨一句神仙顏值，沒想到還真是個神仙……造型麼變態的專業。
-當年考造型沒過的來我這舉個手。
-舉手，哪裡是沒過，是根本不敢報好嗎。
-而且他的文化課成績也高……
對的人想給他倒酒，並真心實意喊他一句：「學霸！聽你專業分一，就連文化課成績也是專業里數一數二。」
頭一次被人喊學霸的許盛：「……」
許盛高考成績確實不錯，兩正常揮，兩超常揮，在造型專業一眾堪堪過線的的新生里一騎絕塵。
他能達到這成績和男朋友的補習分割不開。
邵湛雖然沒參加高考，但一個人拉拔了兩美術生，順便拉了七班整班。
七班高考平均分打破臨江六中校記錄，孟國偉恨不得給邵湛送錦旗。
「許盛，」許盛沒接酒，起身之後從邊上拎起一瓶礦泉水，擰開，「過獎，沒麼厲害。酒我就不喝了，我對象叮囑過不能喝酒。」
萬萬沒想到來參加一趟迎新會也有狗糧吃的康凱：「……」
飯桌上話題總是轉移得快，許盛一句「對象」澆滅了對位女生眼裡的亮光，他打算再坐一會兒就回去，沒曾想臨走前在飯桌上聽到了自己男朋友的八卦：「今年北大名保送生你們聽了嗎，這他媽也太帥了吧，這張臉一出來，顯得往年他們學校選校草都跟鬧著玩似的。」
兩所學校離得不遠，16公里，坐車只十分鐘路程。
路程近，傳播八卦的速度也奇快。
邵湛這兩個字傳遍了他們學校。
「我聽了，聽他們學校論壇上現在一堆表的。」
許盛本來還淡定，聽到這句之後不太淡定了，他縮在邊上看北大論壇，首頁的確飄著一堆表貼，還是帶自拍的種：xx系xxx，我的興趣愛好是……
-姐妹好勇敢！
-雖然但是，位好像不怎麼理人，我都沒敢靠近，十米內的空氣都冷得窒息。
邵湛冷是出了名的，都到哪兒冷到哪兒，就連七班的人和他熟悉之後偶爾也還是會被他冷到。
這位樓主確實勇敢，最後一條回復表示：今晚迎新會，聽他也會去！姐妹們我沖了！
許盛看了一眼後關掉頁，私聊消息：你們也迎新？
邵湛邊回得快：在吃飯。
邵湛不大喜歡參加這種場合，被系裡老師強拽過去，沒有選擇，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提前溜。
許盛問完他們在哪兒迎新，之後就沒再回復了。
邵湛只當他邊在忙，直到半時後，邊上的人又叫了道菜，沒多久包間被人敲了兩下——「進來，」同學，「這菜上得這麼快？」
推進來的不是服務員。
這種場合，人多熱鬧，許盛一點也沒有外來人的自覺，仿佛他就是北大本大的大一新生，他從善如流地把剛才從服務員截過來的水果拼盤放在餐桌上：「剛才看到服務員路過，順便拿過來了。」
許盛坐在邵湛邊上，才有人反應過來：「你是？」
「家屬，」許盛完頓了頓，又，「他是我……哥哥。」
他雖然不介意直接是男朋友，但這種場合大家都不熟，也沒必。
邵湛坐在一桌人中間，褪下校服後整個人顯得更冷，原先些規束一併卸下，更讓人不敢接近：「你怎麼來了。」
桌上是熱鬧，邵湛這句話音量低。
許盛手指搭在玻璃杯杯壁上，在他耳邊：「你這八卦都傳我們學校來了，我來看看這一桌有個情敵。」
邵湛不知道他在什麼：「什麼情敵。」
「你們學校論壇，」許盛，「不是有想跟你表的麼。」
「……」
邵湛剛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確定算情敵嗎。
許盛坦誠地繼續：「當然這是藉口，我們學校迎新太無聊，想來看看你。」
許盛來之前的確是這麼想的，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學霸組更無聊——沒句就開始聊學術，和他們學渣組鬼哭狼嚎「我差點就沒考上」完全不一樣。
邵湛對的人：「我也是保送，哎，實話，真的挺無聊的，羨慕你們這些高考生，其實當時我都想放棄保送資格自己考了。」
「……」
這他媽什麼魔鬼迎新言？
偏偏還有不人附和：「確實無聊，不是我媽攔著我，我真想高考。」
許盛這個純學渣總是受到震撼。
許盛只能轉向女生邊，女生這邊話題他參與度還能高些，長得好，又會話，句話下來就加了一波好友。
一堆消息里還夾著康凱的消息。
康凱：我們這吃得差不多了，你回來的話直接回宿舍吧。
康凱又：什麼，現在大學戀愛不算早戀了，飯桌上有合適的也幫我留意留意。
許盛過去一串添加好友的截圖：行，一桌我都加了。
康凱被這個數量震驚：你到底過去幹嘛的？
許盛：有人覬覦我對象，來宣示主權。
康凱：你過去招蜂引蝶的吧，你的策略就是把自己的情敵轉化成你對象的情敵？
許盛：……
最後還是邵湛看不下去，提前帶他退了場：「抱歉，他還得回學校，你們先吃，我送他回去。」
直到兩人走出去，在口處，邵湛的手自然地幫他理（拍）了一下頭，有人品出不對，其實他們兩個人坐、即使沒特意互動，感覺也跟別人不太一樣：兄弟……這兄弟感情真夠好的。
回去的路上，許盛想起來一件事：「老孟昨天消息問我到學校沒有，你收到了麼。」
邵湛「嗯」了一。
孟國偉給他們每個人都單獨了消息，他們大都沒考在A市，得坐火車去別的城市，開啟一段人生新征程，這位老父親送上祝福，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臨江永遠為你們驕傲。
高考前七班同學們本來是挺緊張的，孟國偉開會給他們做了疏導工，然後這位班主任自己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失眠，上課弄錯試卷，甚至緊張到記錯日子。
弄得侯俊他們反過來安慰老孟：「老師，沒事的，別緊張。」
許盛也在後排：「是啊老孟，不就是一場考試嗎，沒什麼好緊張的，今年不行，大不了明年再來。」
孟國偉：「……什麼明年！胡什麼呢，我可不想明年再看到你們這幫兔崽子。」
孟國偉就在這狀況百出的情形里給他們上了最後一堂課，也是最後一次挨個念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下試卷，他這一次念名字念得慢：「侯俊、譚凱、袁自強、沈文豪、高志博、邱秋……許盛，邵湛。」
拍畢業照天，陽光正好。
他們站在堵牆畫邊上，牆畫充當背景，一群人嬉鬧著站成排，邵湛喊了一「過來」，許盛被他拉到後排，畢業照在這一瞬間定格。
許盛回宿舍的時候宿舍里還沒人，估計是迎新會結束之後另有安排，他個室友都有個性，把寢室弄得全是海報。邵湛這天忙著辦入學手續，還沒來他寢室參觀過。
許盛住下鋪，靠窗。
明明沒喝酒，卻還是被微風吹得微醺，他無端想起高考前句「未來再」。
走到未來好像也不需多什麼了。
許盛抓著邵湛的衣領，仰頭，另一隻手從邵湛身後繞過去，搭在他後頸上、借力讓他把頭低下來——唇齒交纏間他嘗到一點酒味。
……
許盛舍友回來沒帶鑰匙，許盛開的時候衣領還歪著，衣衫不整，卻毫不避諱。
舍友看了看許盛，又看看他身後位慢條斯理從他床上起身往口走過來的人，看到位陌生帥哥走到口時停下來，伸手幫他把衣領扯上去：「穿好，我回去了。」
舍友：「這是？」
許盛鬆開把手：「對象。」
舍友愣愣地「哦」了一。
許盛在迎新會上自己有對象，他們都沒當真。
懂了，有對象原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