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譯行微微頷首,陰深可怕的臉色,還有那如同要將人吞入腹中的眼神,整個空間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這是我的病人。」
蘇臨昀因為奔跑過來的,額頭上面滲出細密的汗水,聲音有著莫名的執著。
「我要帶走誰,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呵。」
蘇臨昀不禁嗤笑出聲,溫潤的眸子中填滿厭惡與不屑。
「作為醫生,我不允許我的病人有任何的意外。」
聞言,盛譯行額頭上面的青筋凸起,臉色越發的難看,黝黑的瞳孔在白色的日光燈散發出森冷的寒意。
「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小心你這個醫生都當不成。」
蘇臨昀卻無絲毫的的退閃,上前一步,聲音堅定而有力,「我不知道盛總的勢力大到能讓我失業。」
「你們去止血,我重新拿輸液瓶。」
血液已經染紅了林清霜半個手,護士們站在門口也不敢上前,此時忙不迭的顫顫悠悠的過來。
見蘇臨昀離開,盛譯行周身的火花在亂竄,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周圍的一切燃燒殆盡。
「嗯。」
病床上面的林清霜如同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她緩緩的睜開眼睛,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昏迷之前的記憶緩緩湧入腦海當中,扭頭便見到了渾身戾氣的盛譯行,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醒來就自己和我滾回去。」
林清霜緩緩抬起淡漠的眸子,如同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人,清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的起伏,「答應你的事我已經辦到,盛先生要食言麼?」
「林清霜,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
「呵呵。」
仿佛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林清霜笑得前俯後仰,聲音尖銳,美麗的臉龐有些猙獰。
「我挑戰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是想打就打還需要這麼多的廢話?」
字字如同細針一般扎在盛譯行的心中,黑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層冰霜,大手不由自主的握緊,身子更加快一步的上前一把抓住林清霜的衣領。
「林清霜,你很棒。」
林清霜倏忽安靜下來,美麗的雙瞳中空洞卻又盈滿滔天的恨意,她眼睛微閉,輕聲回答,「你不是要打我嗎?讓你打。」
當觸及到她瞳孔中的恨意,不知為何盛譯行的心猛然的抽痛,抓著她領子的手微微鬆開。
也不過片刻,他的手準確的攫住了林清霜精巧的下巴,一字一句厲聲警告,「我現在不想和你有再多的廢話,馬上和我走。」
話音剛落,大手用力的一松,如同丟棄垃圾一般將林清霜狠狠的摔在床上。
「檔?」
林清霜的頭撞到鐵欄杆,生理反應疼的她冒出來淚花,可是心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盛譯行,你今天不可能把我帶走。」
盛怒中的盛譯行並未將林清霜的話當真,深深的剜了她一眼,冷漠的扭頭。
「過去。」
話音剛落,幾個彪形大漢上去就要抓林清霜。
「哐當哐當,」
林清霜隨手抓著幾個東西大力的他們的面前。
「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
見狀,保鏢們面面相覷,無奈的將目光投向盛譯行。
「林清霜,你別發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林清霜的聲音猛然抬高,美麗的臉上布滿的怒火與不甘。
「就憑你哥哥在我手上。」
聞言,林清霜的動作猛然的一頓,美目中的怒火熊熊燃燒,雙手握緊,面容幾乎歇斯底里。
「盛譯行,你……」
盛譯行臉色不豫,已經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把抓起林清霜的手,用力的拖著她往外走。
不料,林清霜另外一隻手死死的抓住欄杆,身子未動分毫,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瞪著盛譯行。
「答應別人的事反悔,算什麼男人。」
二人僵持了半分鐘,倏忽之間,林清霜低下頭,狠狠的咬住了盛譯行的手腕。
「撕。」
痛楚從手背傳來,盛譯行低頭看著埋頭的林清霜,惱怒的用力甩手。
鐵鏽味從口腔當中瀰漫開來,想到他和自己一樣痛苦,心裡慰藉了些許。
林清霜抬頭,嘴角沾染著一抹血跡,個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如同一束綻放的罌粟,美麗又危險。
「我不會食言,跟我回去。」
盛譯行俯身,不由分說的抱起林清霜,卻被他一腳踢在胸口,猝不及防之間,他向後退了幾步才堪堪站穩。
「盛譯行,你別想帶走我,把我再帶回那個牢籠裡面。」
林清霜的情緒越發的激動,聲音尖銳,神色接近歇斯底里。
目光一掃,林清霜看到一旁的花瓶,朝著盛譯行的方向丟。
眼見著就要落在自己筆直挺拔的鼻樑上面,盛譯行向旁邊一閃,花瓶和門板親密接觸,應聲碎落一地。
「啪啪啪。」
林清霜又抓了幾個東西接二連三的朝著盛譯行丟過去,卻都一一的被躲開了。
「盛譯行,我不會跟你走,我要你現在就履約。」
一下又一下,林清霜的手已經被碎片劃破,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床單,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她卻如同不知疲憊般的一次又一次的丟所有能夠看到的東西,發泄沉積已久的情緒。
盛譯行雖是躲過了每一次的攻擊,昂貴的西裝上面已經沾染了不少的水跡,臉上也被殘餘的碎片颳了少許的皮肉,模樣狼狽。
而地面更加凌亂不堪,基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快點把人拉住,去給她打鎮靜劑。」
盛譯行對著保鏢咆哮,臉色通紅,十分罕見的他也情緒失控了。
林清霜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人牆,她本能的向後躲,想要從床上逃下來。
「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手中抓著的針頭帶著輸液器都落在地上,物品散落一地,披頭散髮的林清霜驚恐的向外跑。
沒走兩步就被保安一把抓住,扛在肩膀上。
林清霜仿佛受了刺激的小鳥,用力的撲騰。
保鏢們快速將病床圍住,幾個人抓住林清霜的手。文婷閣小說網 .
「林小姐,你別折騰了,難受的是你。」
保鏢動作儘量輕柔,只是將林清霜擒在原地。
「放開我,給我放開。」
林清霜雙手揮舞,使出吃奶的力氣,奈何還是不敵四個彪形大漢。
「快點。」
盛譯行言簡意賅,神色已經略有不耐。
護士低頭從保鏢手中抓住林清霜的手腕,一眼找到血管,透明的液體通過針管注射進她的血管當中。
「盛譯行,你到底要幹什麼,放開我,別給我打什麼藥,我不需要。」
動作幅度很大,護士的手一抖,針頭刺破她雪白地肌膚,一點紅色的血印子開始無限的擴大。
護士一驚,連忙拔出針頭,針管掉落地上,用棉花將出血點死死的壓住。
「你有病啊,盛譯行。」
林清霜聲嘶力竭地大喊,其中是滿滿的恨意,盛譯行的眉頭微蹙,心頭猛然一跳,轉眸撞進那雙仇恨的眼睛。
一時之間,他竟然也亂了分寸。
不過幾分鐘,藥效發揮,林清霜掙扎的動作越來弱,眼皮如同千斤重,周身的力氣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沉沉的睡去。
「總裁,林小姐。」
保鏢們小心翼翼的將林清霜擺放好之後,恭恭敬敬的低頭稟告。
「滾出去。」
盛譯行淡漠的臉上,實在探查不出一絲喜怒哀樂,暴躁的嗓音泄露了他的情緒。
人群散去,擁擠的病房瞬間只有兩人,蘇臨昀拿著輸液瓶進來,面臉愧疚。
要不是他剛剛出去……
他望向林清霜,溫柔的眸子中有無限的憐憫,他低不可聞的輕嘆一口氣,想到剛剛護士告訴他的情況,緩緩踱步到盛譯行的身邊。
「林小姐可能有抑鬱症。」
聞言,盛譯行的身子微微一抖,瞳孔猛縮,他抬起如同深海似的眸子,冷冽的目光徑直朝著蘇臨昀而去,仿佛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要將他一寸一寸解剖開來。
「你不信也罷。」
蘇臨昀的聲音放輕,更多了幾分柔情。
「這應該和她五年待在精神病院的經歷有關,那裡面是什麼樣子你應該最清楚,能從那裡出來的人能有幾個精神正常的。」
每個字都像重錘一般狠狠的敲擊在盛譯行的心頭,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一般,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她看上去這麼要強,怎麼可能。」
盛譯行的聲音一頓,最後幾個字都仿佛用了最大的力氣才能夠說出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明明他是最希望這個女人去死,可是聽到她抑鬱症,想到這五年來,助理每次都會發她的近期狀況放在桌子上面的時候,盛譯行都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快速的丟進垃圾桶。
這個女人從害死他心愛的女人那一刻開始,就應該受盡各種折磨。
「沒有什麼不可能,抑鬱症患者也不是都要表現得很嬌弱,情緒敏感。」
蘇臨昀眸子微眯,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的猜想越發的篤定。
「林小姐可能反應就是正好相反,她是通過堅硬的外殼來保護自己,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一個性格羸弱的女生。」
一時之間,盛譯行竟然啞口無言,這個女人真的被摧殘成這個樣子?
良久,蘇臨昀長嘆一口氣,語氣沉重的道:「我不管你們兩個的糾葛是什麼,但我希望你至少善待一個病人。」
「蘇醫生,61床的病人家屬找你。」
護士小心的探頭,低聲提醒,蘇臨昀應聲出去。
雜亂無章的病房裡面只有盛譯行高大的身影佇立著,向來人群中睥睨一切的王,此刻竟然有些落寞。
「她可能有抑鬱症。」
「和她五年來在精神病院受得折磨有關。」
這兩句話如同磁帶一般在盛譯行腦海中迴蕩,這個女人居然有抑鬱症。
她倔強的臉,帶著淚痕哀求的臉一一在面前閃過,盛譯行黝黑的瞳孔當中一閃而過的心疼,雙手不由自主的收緊。
這一刻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在他面前無限的放大,就連當年被他丟在垃圾桶裡面的資料,一眼掃過的字跡都突然清晰可見。
「被打。」
「灌水。」
「意圖強j她。」
這些雜亂無章的碎片仿佛被連接在一起了,不看都知道那是多麼可怖的過去。
盛譯行第一次會想這個女人是怎麼承受這一切的。
倏忽之間,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當初折磨她的快感,心底生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情愫。
不過很快,這些想法被掐斷了,他想到已經失去的戀人,那證據確鑿的視頻,無一不再告訴他這個女人今天承受的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盛譯行動了動略微僵硬的腿,厭惡的撇了一眼床上的林清霜,舉步傲然離開。
「把這個女人帶回去。」
路過助理的時候,盛譯行的腳步一頓,停頓片刻。
「讓他們把林清霜在精神病院五年的資料全部整理一份給我。」
助理愕然,盛譯行不是早就丟了,他也不敢多言只能點頭答應。
林清霜醒來的時候,發現還是熟悉的房間,她無力的輕扯嘴角,心底默默地嘲諷了自己一遍。
這終究還是沒有逃過那個男人的魔爪。
「嘶。」
刻骨的疼痛從掌心傳來,林清霜低頭看著自己包紮的手心,那天的記憶如同泉水一般回涌。
「林小姐,我來給你換藥。」
傭人推開門而入,手中端著醫療物品。
盛譯行居然還讓人來照顧她,看來現在還不想把她弄死。
可是,那又如何,不過就是一枚棋子罷了,林清霜嘴角的冷笑不斷加深。
「嗯。」
林清霜默然的伸出手,當掌心的紗布被揭開,至今都可以看到模糊的血肉,只是她早就已感受不到。
清涼的酒精透過破碎的皮膚緩緩滲入,傭人的手一抖鑷子夾到了肌膚,忙不迭的道歉:「林小姐,對不起。」
聞言,林清霜抬了抬眼皮,再次將目光望向遠方,肉體再多的傷痛也抵不過她早就已經死透的心,毫無知覺。
幾分鐘之後,傭人快速的東西收拾之後離開,林清霜抬起手腕隔著燈光注視著前方。
身體已經死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