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定國公府。
定國公撫須看著手中的地圖和旁邊的半闕詞,而他的面前則坐著胖胖的福王。
「你看看這詞,是否有你我當年那股子戾氣。」福王端起茶喝了一口:「還有這輿圖,你細細的看,若不是走遍山川,絕無可能精細到如此地步。」
「嗯……」定國公將稿紙放在桌上:「你家那小丫頭最近沒弄出些什麼事吧?你也約束一些,如今可不太平,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我家那個到底是個丫頭,倒是你家這個,他從小到大惹的麻煩可是不少。」
「老來子嘛,自然要得寵一些。」定國公嘆氣道:「罷了,不提他了。」
「柔兒呢?許久沒見柔兒了。」
「那丫頭……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東西,說是不想靠著家裡,自己要去闖蕩江湖。你說說,這兩個孩子……」
福王哈哈大笑:「你我戎馬一生,臨老卻被這娃娃的事給弄得焦頭爛額。」
「若是讓我選啊,老夫寧可再拎上我的三十六斤大馬刀上陣殺敵去,定要殺得那契丹蒙古屁滾尿流。」
福王擺擺手:「罷了罷了,老了老了,你我都已是垂暮,這天下就交予後輩吧。不說了,我得去看戲了,把圖還我。」
「你可是真小氣,莫著急,我去找人拓印一份再給你。」定國公起身往外走:「這晚上要給你備好酒菜不?」
「上好的酒肉伺候著,若有一絲不周,本王拆了你這破宅子。」
福王帶著護衛離開,而定國公拿起地圖看了幾眼:「芳兒,出來吧。」
很快,小公爺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笑盈盈的晃著扇子:「父親,據探子來報,畫這圖的人,就是那宋北雲。」
「當初你可只說他機靈。」定國公輕輕敲打著桌子:「可是沒說他有如此才華。」
小公爺歪著頭看著這張地圖:「能把福王都引來,看來爹爹你們很缺人啊。」
定國公眉頭一皺,眼睛一瞪,小公爺立刻拱手後退一步:「是孩兒多嘴了。」
「行了,你讓人好生照料著燕王,莫讓朝里的人查到那處。若是有人通風報信,格殺勿論。」
「是,爹爹。那這個宋北雲呢?」
「看看吧,若是真機靈,你便想個法子留在身邊吧,不過若是個酸腐文人,不要也罷。」定國公輕輕搖頭:「你那混帳姐姐呢?」
「阿姊在前堂,我去叫來?」
「讓她給我滾過來。」
小公爺腳步沒動,而是面露難色的看著定國公:「父親,不是孩兒說你,您這一大把年紀了,跟阿姊置氣要置到幾時?能置到幾時?她是個剛烈的性子,您也是個剛烈性子,你們二人自打我記事起就水火不容,這是何苦呢?若不是……阿姊非你親生?」
「混帳東西!胡說八道!!!」
「那便是了,既是親生,又有何仇怨,何至於此啊。」
「呵,你且看看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定國公提到女兒就氣的不行:「讓她給我滾過來。」
「那你可得應下,這次可不許與姊姊鬧起來了。」
「是是是,不鬧便是了。」
得到父親的肯定,小公爺才去前堂將姐姐喚到父親面前,看她滿臉不願意的樣子,小公爺唉聲嘆氣道:「你可別再招惹他了,這老倌性子古怪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呢。」
「還用你說,可我就是不喜聽他那胡攪蠻纏的話,不可以?」
「你且是別鬧了,你可是我親姊姊,若換做他人,你看我整不整得你吊頸懸樑的。」小公爺板起臉:「就當給我幾分薄面。」
「你?」女子一手扯住他的麵皮:「你在我這裡有幾分面子?」
「唉……疼疼疼……疼……我錯了,阿姊我錯了……」
女子鬆開手,冷笑一聲:「若是下次再跟我拿腔拿調的,我撕爛你的嘴。」
小公爺揉著臉,露出苦笑:「阿姊,若你這樣,我幾時才得背你上花轎喲。」
「我才不出嫁。」女子走上前:「老頭子又找我來做些什麼?」
小公爺眼珠子一轉:「陳詞濫調。」
兩人一起進入了內堂,定國公看了一眼自己的一雙兒女,一聲跪下還沒開口,小公爺就連忙沖了上去:「爹爹爹爹,阿姊給您帶了些平日你愛吃的小玩意。」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旁邊的女子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她帶了個屁來……
解開布包,裡頭是他從宋北雲那前幾日取來的糖塊,他這些日子都沒怎麼捨得吃,現在全給放在了定國公面前。
定國公一看是糖,他抬起眼皮看了自己女兒一眼,表情也緩和了許多。但左柔卻在看到那些糖之後,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柔兒,明年你可就十八了。」
到底是自己女兒,再鬧又能鬧成怎麼樣呢,定國公放緩了語氣:「你與王家的婚約……」
「不嫁。」左柔頭一甩,長長的馬尾辮從左甩到右:「管他王家李家,我就是不嫁。」
「此事由不得你。」
左柔輕笑起來,輕輕捻著自己的發梢:「我自己個兒的身子由不得我?那倒也行,我隨便找個人給您來個珠胎暗結,看看到時這王家是還要是不要了。」
「你!!!逆子!!!」
定國公氣得不行,揚起手就打,但左芳站在了姐姐面前擋住了這一巴掌,雖然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但他卻還是上前抱住了定國公的胳膊:「爹爹!莫打呀莫打!」
定國公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左柔:「你居然膽敢說出如此不知廉恥之言,看我今日不將你腿打折!」
左芳一邊攔住自己爹爹,一邊在背後給姐姐打手勢,左柔一看這熟悉的手勢,拔腿就跑,一溜煙就逃出了院子。
而侍衛一個個都在看著天,當左柔從他們面前跑過時,其中一個侍衛對另外一個說:「何大,今天這風,好喧鬧啊。」
「嗯啊,喧鬧的很。」
再次從家中跑出來的左柔,滿心的委屈,她在街上走了好一陣子,離家遠遠之後才來到一家酒館,往裡頭一坐,氣哼哼的喊道:「小二,來壺酒!再上只整鴨。」
一聲應和後沒多久,鴨子和酒就上來了,可就在左柔剛要端酒杯時,一隻手從她身後伸了過來,徑直扯下了鴨子腿。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然後二話不說一拳就打了過去。
「餵……就吃你個鴨腿,你至於不至於。」宋北雲背著籮筐捂著肚子坐在她身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摸了你大腿。」
「滾,沒心思。」
「又怎麼了?當家的。」宋北雲一隻手捂著肚子,然後開始啃起了鴨腿:「誰招惹你了?」
左柔不想提那些屁事,只是一揮手:「小二,再來一套碗筷。」
宋北雲也不客氣,緊跟著喊:「一隻燒雞、半斤羊肉,要羊腱子肉啊,要端上給我看見肥的,我掀了你桌子。」
左柔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口氣沒憋住就笑了出來:「這才幾天,你今日怎麼又來了?」
「別提了。」宋北雲一臉無奈從包里拿出每個月都要送來的青黴素和阿阿司匹林:「我剛準備給你送藥去,這是四個月的量,別揮霍了。」
「你要做什麼去?」左柔取過瓶子:「四個月?」
「這不是八月就要州試了麼,我玉生哥要關我四個月。」
看到宋北雲那垂頭喪氣的樣,左柔居然笑出了聲來。
「行了行了,別笑了行麼?」宋北雲給自己倒了杯水酒,一口悶下,然後突然抬起頭:「你在這做啥?這家店可不便宜啊,這不符合你這平時一貫摳門的特徵,你肯定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放屁!」左柔看到他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就不許我稍微放縱放縱?」
「行行行,你放縱你放縱。」宋北雲一隻腳踩在長凳上:「反正你知道我住哪,要遇見什麼麻煩,就親自去找我。」
「親自?喲喲喲,你好大的面子喲。差人去還不得行了?」左柔白了他一眼:「你這個泥腿子還作起俏來。」
宋北雲上下打量一圈左柔:「你好歹也是我到現在為止認識的最漂亮的姑娘,你特麼能不能像個姑娘一點,來來來,妖嬈起來。」
「滾!」左柔一揮手:「看著你就煩。」
他剛才可是跟著她走了有一段路,看她偷偷摸摸的抹眼淚了,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她不太想說為什麼,既然不說為什麼嘛,那就不說了吧,即便是朋友之間也不需什麼都公開的。
「餵。」
女人就是這樣,自己絲毫無食慾的時候,看到人家吃得賊香時,就自然會不爽,她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宋北雲!」
「幹什麼幹什麼?還讓不讓人好好吃東西了?」宋北雲一手拽著鴨腿一手拎著雞翅:「能好好說話不,我不叫餵。」
「叫楚雨蕁是吧?你說過許多次了。」左柔嘆氣道:「你說,若是家裡逼婚怎麼辦?」
宋北雲緩緩歪起頭眯起了眼睛:「你特麼不是父母雙亡麼?」
左柔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復活了。」
「你爸媽有復活甲啊?」宋北雲翹起二郎腿:「小二,上好的頂級女兒紅一壇,不貴不給錢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