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情報要三個月才能到我手上,這中間任何事情我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知道,這是什麼?這就是你們的無能!」
宋北雲在開會的時候就差拿把槍頂在工部諸公的腦袋上了,只因為在新一輪的核查時,發現現工部內部存在嚴重的推諉和拖延情況,這導致了除了三大重點項目之外的其他所有項目都有不同程度的延誤。
問起來,就是沒錢、問起來,就是沒人。
但錢給夠了人給夠了,可事情卻還是沒有辦出來,宋北雲現在是急到快要吐血,而且因為趙性的撂挑子,高層人手奇缺,再加上金皇年紀也過了六十,這些日子身體不好,決策層就剩下了兩三個人,每個人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工作,宋北雲已經好幾周沒有正兒八經的好好睡個覺了,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頭還出了這種破事,他真的是快要氣急攻心了。
電報技術已經成熟,但電線桿子到現在才推到了玉門關外一百二十公里,這別說前線了,連伊犁都離得遠著呢。
可按照整體部署規劃,現在電線最少應該南到喀什、北到阿拉木圖,正是因為工期嚴重延誤,現在導致整個計劃出現了重大變故,而首當其衝的就是工部。
「張大人還在位時,從沒有一次延誤。他才退休幾年啊?你們就玩這一套?」宋北雲重重的拍著桌子:「行了,也別跟我講道理了,我不聽你們的道理。從即日起,工部一分為三,重工業部由左侍郎蕭成統協、輕工業部由右侍郎何歸統協,住建部由原工部尚書孫紹管辦。」
雖然宋北雲沒有明著懲辦主事者,但這一拆三的動作其實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原本六部之一的工部,現在成了三個獨立部門,雖然三部之首的官階沒變,而且統協和管辦的稱呼有差別,但實權是實實在在的被分走了。
工部尚書孫紹垂著頭,其他人看到他的樣子不免也是心生恐慌,他這明擺著被貶了官,雖然要比直接罷官來的體面,但該有的卻實實在在的無了。
走出會議室之後,六部尚書同行於路上,眾人情緒都低落的很,畢竟今天這明查工部其實也是一種殺雞儆猴,而大家也都知道宋北雲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所以不免感覺到從內而外的巨大壓力。
「老孫啊,你你你……你真的是……」旁邊的吏部尚書曾是工部尚書孫紹的上官,兩人關係歷來不錯,如今卻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個節骨眼上,你怎的就辦出了這種事,往小了說是你御下不嚴,往大了說就是你能力有限,上頭這是給你個台階和警告,你要再是如此,恐怕就不是削權這麼簡單的事了,你啊你啊你啊。」
「好了,你也別埋怨孫大人了,要我看啊,咱們誰都逃不掉,趕緊回去自查,不然讓上頭查出來,有孫大人在先,咱們可是要倒血霉的。」
「是是是,安大人說的是……」
六部眾一頓附和後便不自覺的加快了腳下的步調,趕緊回去自己的衙門中開始自查起來。
他們慌啊,真的慌。自打這宋北雲掌權之後,他們的日子說好過也好過說不好過也是真難過,因為宋北雲這個人很奇怪,他對能力極看中,只要能把下達的任務完成,其他的錯都是小錯,他一般是不會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拿大臣開刀,若是無事,大家的日子過得極舒坦。
但這種完不成任務的事情一旦發生,那他可就真的是死咬著不鬆口了,今天能查工部,明天就能查吏部,而且已經聽說有風聲了,說是禮部下個月也要拆了重組,據說還是直接取消,原本負責禮制的幾個衙門都要合併到內務府,成為秘書處,而剩下的則重組為外交部。
此後恐怕六部會一步一步的被拆散,而這樣一拆,分權者就越多,尚書可就沒有原來那麼吃香了。
似乎工部就是為了抗議這件事而出現了消極怠工問題,可現在好了,人家宋北雲壓根不妥協,上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工部給拆了……
論鐵腕,到底還是得看這個狠角色。
而與此同時,遠在遼國都城洛陽,張清正斜靠在遼國皇宮裡的躺椅上午睡,旁邊的三爺正在批閱奏章,因為這些日子張清一直都在長安忙碌,突然想起三爺在洛陽,於是便找他過來玩幾天,而她睡在這個地方顯然是違反禮制的,但就連三爺都不敢叫醒她,其他人哪裡敢說上半句話來。
不多一會兒,老二拿著文件匆匆走進來,剛要說話卻被三爺制止,三爺指了指搖椅上的張清:「大師姐在睡覺。」
老二一見也變得躡手躡腳起來:「前線傳來三個月前的消息,說遠征軍已入列,正在編入宋遼聯軍的整體編制之中。還有……老三,你說實話,你跟大師姐是不是那個……」
「哪個?」
「算了。」老二擺了擺手:「你們的事我不攙和,但是我跟你講啊,你自己小心點,父親可不喜歡亂來。」
三爺迷茫的看著他,卻是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正當兩人說話時,張清緩緩醒了過來,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她打了個哈欠說道:「這不是老二麼,來讓姐姐看看。」
老二訕笑著跑了……畢竟他現在都在遼國這邊入仕了,再讓人當小朋友對待,心理上承受不住。
張清見他跑路,撇了撇嘴,抬頭看向三爺:「你哥還真的是無趣。說起來,前些日子讓你做的論證怎麼樣了?」
「最近比較忙,不過我倒是通過折騰電路,弄出了一套數學語言邏輯。」
「說來聽聽。」
「就是我認為電路信息之間只有兩種狀態,即為開和關、或無,所以如果我們用0和1來各為表示開和關,那麼就可以實現複雜電路的底層邏輯計算,並可以以2為基數記數。我還試著把這種二進位和十進位進行的互相轉換,先將二進位的數寫成加權係數展開式,而後根據十進位的加法規則進行求和。而十進位轉二進位則可以分整數部分和小數部分分別轉換,最後再組合到一起。」
聊這個張清可就不困了,兩人很快就進入狀態開始在那說天書,這虧了是老二跑得快,不然鐵錠自閉,因為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有他不可深入的領域。
一個人的琢磨是琢磨,兩個人一起來那可就是要創世紀了,他們就這樣趴在地上寫了十六張紙,然後張清突然靈光一閃,拍著三爺的大腿說:「差分機咱們弄不起,但咱們有別的方法做計算器了!」
三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誰也不知道今天的討論結果和三爺那個通斷路設想會把人類引入到什麼地方,但至少張清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未完成的差分機終於可以在另外一個體系中被體現出來了!
有電、有電子管、有線路,那麼只要再增加一個計數器,是不是就能夠完成龐大數字的自動計算呢?
理論成立,實踐開始,當天下午,遼國皇帝陛下就被大師姐給拽去了長安,剩下了韓琦和老二在上書房中大眼瞪小眼。
「要不……」韓琦有些喪氣的對老二說:「去和宋大人商量商量,統一算了吧?」
而就在他們討論是不是要趁著皇帝不在都城完成統一大業的時候,遼國的遠征隊打出了近二十年來最漂亮的戰果。
人類輕騎兵歷史上的巔峰——騎射兵。
一萬三千騎兵端著槍在宋軍炮火的掩護下,將後續敵人七萬兩千人的支援大部隊給打得倉皇鼠竄,只用了一天時間,剿滅敵軍兩萬五千餘人,繳獲各類補給物資不計其數。
超強的機動性,槍械帶來的殺傷力,都讓遼國的騎兵煥發了第二春,在沒有機械化部隊的當下,這樣的騎兵簡直就是步兵的噩夢。
唯一能夠阻擋他們的只有火炮,但敵人的火炮射程遠遠不如宋軍的火炮來凶,射程、威力和靈活度相差甚遠,甚至於就連熟練度和組織度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在戰場上的宋遼軍隊那可都是在恐怖如斯的藍軍手底下苟延殘喘活下來的,甚至後期還能贏上幾次,可想而知這幫人的戰鬥力究竟是有多恐怖。
一方面是面對遠不如日常訓練強度的敵軍,一方面是日常碾壓手拿砍刀的土著軍隊,兩方在同個維度下已經形成了完全不能匹配的戰鬥力。
大量的犧牲讓他們陷入了完全被動,根本就無法有效的組織作戰。
前方的隊伍在追,後方的隊伍則交替休整,這是宋軍車輪戰的精髓,不會給敵人留下一丁點喘息的機會,當初他們不是把自己的先頭部隊打得那麼慘麼?現在那幫歐洲佬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被騎射軍團的追擊下,他們只能疲於奔命,而剛等重新整隊,後續的炮擊就來了。
然後迎接他們的就是輕步兵的掃蕩和衝鋒,部隊之間的配合就像精密的齒輪一樣契合,而歐洲軍那只能欺負冷兵器時代的打法在宋軍的面前無異於排隊槍斃。
還玩大方陣?藍軍早就教育過喜歡大方陣的宋軍了。玩分割戰術?藍軍提前十年就把分割戰術給打得一塌糊塗了。鉗形攻勢?當年宋遼聯軍對藍軍玩鉗形攻勢的時候,可是被他們給炸得直接滅隊。
十幾年的籌劃,終於在戰場上展現出了驚人的威力,各級將領都驚訝於對方的孱弱,但仔細分析才知道這並非對方弱,而是自己所有的訓練似乎都在針對對面的戰法,真正意義上打出了絕對優勢。
而且宋遼兩國都是使用的精兵政策,各級將士的訓練度十分高,射的比對方准、武器比對方先進、戰術比對方高明,戰損比達到了驚人的三十二比一。
歐洲方面也傻眼了,來的時候好好的,打到這裡回不去了。
跑?平原上跑不過人家的騎兵,山地上跑不過人家的山地師。
炸?迫擊炮炸不過火箭炮,輕山地炮炸不過人家的野戰炮。
打?拿頭去打!對面的隊伍打到百分之二十都還有戰鬥力,自己這邊打掉百分之二十士氣就崩盤了,戰死的人不如踩踏致死的人多。
現在他們困守在一座一處峽谷之中,死守一個入口,剩下的不到兩萬人在裡頭苟延殘喘,而到現在他們對對面那支恐怖的軍隊唯一的記憶點,就是那些人全都是黑色頭髮黑色眼睛,有點像是之前的匈奴人和突厥人。
「前方戰報到了。」營長將戰報遞給狗蛋:「你受嘉獎了。」
狗蛋躺在後方醫院中,因為在之前的大營救中,他因為摔了一跤把左手胳膊給摔斷了,無法正常上前線了,如今只好跟著自己的老首長谷大為躺在一個大帳篷里等待康復。
「我看看我看看。」旁邊正在照顧他們的周成把腦袋湊過去:「唉,真的有狗蛋哥的照片!受嘉獎了!」
狗蛋揮了揮手:「去去去,你就看得懂個照片,這字讀啥?」
周成撓著腦袋,試探性的問道:「讀……讀……中?」
「認字認半邊,沖!衝鋒的沖。」狗蛋敲了他一下:「讓你好好學習,你是死活不肯。」
而這時旁邊的谷大為也醒了過來,因為抗生素的效果拔群,生生把他從生死線上給拉了回來,雖然臉色仍然不好,但起碼精神頭是回來了。
「將軍醒啦!」周成連忙湊了上去:「將軍,咱們的番號保住了!」
谷大為迷迷瞪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狗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卻是掩面而泣。
這一聲哭,讓本來充滿劫後餘生喜悅的病房裡一下子就灰暗了下去。
是啊……八千人剩下一千人,還有什麼資格沾沾自喜呢,狗蛋也將軍報上的嘉獎塞回了枕頭下面,低著頭不再說話。
戰爭之殘酷,即便是大獲全勝也免不得有所傷亡,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這是喜悅,但對於死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場災難。
但沒有辦法,就看對面能夠驅趕平民進行衝鋒的行為,他們絕對不會是什麼愛好和平的軍隊,一切似乎都在父親的預料之中,他發起的這場戰爭,現在看來無比正確,因為從對方的路徑來看,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將歐亞大陸貫通,一路打到玉門關。而那時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輕鬆,會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等我傷好了,咱們給死去的兄弟報仇。」狗蛋低聲對周成說道:「一路殺過去!」
周成重重的點了點頭:「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