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4-09-05 04:04:58 作者: 劉猛
  第8章

  1

  韓光靠在牆上,看著急診室的門口。細微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頭,紀慧從門口進來,徑直走向他。韓光看著紀慧,臉上沒任何表情,只是長出一口氣。紀慧問:「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

  紀慧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韓光:「你不想和我談談嗎?」韓光苦笑:「談什麼?」紀慧嘆息:「談談這個孕婦,談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肯定是瞞不下去了,或許我可以替你從別的角度說幾句公道話。」

  「我沒什麼好談的。」韓光轉過目光。紀慧著急地說:「你的前途可能就這樣完了!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回事?你準備和她結婚嗎?……」一個護士打開門不滿地說:「你們出去說話!這裡在搶救病人!」韓光轉身走出去,紀慧緊緊跟在後面。

  韓光坐在花壇後面的暗處,紀慧站在他身邊:「我真的沒想到,你會……」

  「我也沒想到。」韓光深呼吸著,他抬頭看見了醫院電線桿上的攝像頭。

  「這個女人是什麼人?」

  「是我在部隊的戰友,她是醫務所的護士。」

  「你愛她?」紀慧問。韓光想想,說:「曾經愛過,在部隊的時候。」

  「那個孩子……」紀慧問。韓光斷然地打斷她:「你聽著,關於孩子沒什麼好談的。如果你認為我就是孩子的父親,那我就承認!總之,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拿這個孩子做文章,我認這個孩子!而且我要定了!」

  紀慧同情地說:「你知道你是在拿在警隊的前途開玩笑嗎?」

  韓光看著她說:「如果警隊不容我,我可以辭職。」

  「值得嗎?」紀慧問。韓光看著遠方:「什麼是值得的,什麼是不值得的,你能告訴我嗎?」紀慧被問噎住了。

  2

  夜晚的山坡靜悄悄的,關閉了車燈的白色富康緩緩開下公路,停在泥濘的灌木叢外面。打扮得跟韓光一樣的蔡曉春下車,他走到灌木叢裡面,換了一身黑色的特警作戰服,戴著黑色的面罩,背著一個戰術背包,幾下子就穿過灌木叢。山坡下的特警基地一覽無餘。電網架在高高的圍牆上面,整個基地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塔樓上的探照燈在有規律地掃來掃去,拿著狙擊步槍的特警哨兵查看著四周。

  蔡曉春從戰術背包里拿出夜視儀戴上,他的眼裡馬上都是綠油油的,非常清晰。經過短暫的觀察和分析,他從山坡上慢慢地匍匐下去,躲藏在牆根。他抬頭看電網,從戰術背包里拿出一隻死鷹。他站起來退後半步,看著上面的電網,把手裡的死鷹拋了出去。死鷹畫了個簡短的弧線,準確地落在電網上。警報器立即悽厲地響了起來,探照燈也在瞬間掃了過來。穿著黑色特警戰鬥服的蔡曉春急速閃身到了身後山坡的灌木叢裡面,潛伏下來。

  特警基地裡面警報大作,巡邏小組立即風馳電掣般衝過來。四個黑衣特警跳下車,拿著95自動步槍擺開警戒隊形。戰術手電射上來,他們看見了掛在電網上的死鷹。帶隊的特警組長對著耳麥:「獵狗3號呼叫1號,關閉警報和電網。這裡的警報是一隻鷹落在電網上引起的,我要上去看一看。完畢。」警報立即關閉了:「獵狗1號收到,電網已經關閉,注意安全。完畢。」特警們架起人梯,特警組長敏捷地爬到圍牆上。他的步槍掃視著圍牆外面,沒看到異常動靜。接著他拿下來死鷹,跳下牆頭。

  一個特警接過來死鷹:「這鷹真漂亮,怪可惜的了。」「可能是來咱們這兒過冬的吧?」「鷹是候鳥嗎?」「我怎麼知道,我中學生物就不及格。」「鷹不該是夜禽啊?貓頭鷹才是!」「也許這鷹變種了呢!」

  特警組長苦笑一下:「別胡說八道了。獵狗1號,我是3號。野生鳥類可能在附近出沒,申請暫時關閉電網,省得到時候林業局再找我們麻煩,完畢。」

  「收到!各個單位注意,我是獵狗1號。電網關閉,明天採取措施驅趕鳥類。大家做好警戒工作,完畢。」

  組長上車:「我們走吧。」一個特警問:「這鷹呢?」組長說:「明天交給林業局吧。」車開走了。蔡曉春從灌木叢中露出臉,等一切都安靜下來,他一個箭步躍上圍牆。他的動作很麻利,幾乎是落地無聲。他閃在圍牆的拐角,這是探照燈的死角。等到探照燈掃過去,他跟野兔子一樣躥出去,通過了100多米的開闊地,順利地來到特警隊樓下。蔡曉春順著外牆的雨水管道開始攀登,身手敏捷,顯然是長期正規訓練的結果。他到了二樓監控室的窗戶外面,把夜視儀推上去,慢慢探出眼睛。

  監控室里,值班的特警面對不同的監視器,精神抖擻。一股白色煙霧冒出來,他納悶兒地剛剛起身,就被麻醉倒地。蔡曉春撬開玻璃,爬進監控室。他推開值班特警,然後逐次關閉了各個樓層的監視器。打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他的手套上,粘著韓光留在子彈上的指紋。


  槍庫門口,蔡曉春拿出PDA,打開來接上自己帶的智能鑰匙卡片,然後插入密碼智能鎖的插卡處。電腦程式在迅速換算著密碼,沒幾秒鐘,槍庫的門「咔嚓」一聲打開了。他推開槍庫的門,槍庫的所有武器柜子,緩緩展現在他的面前。

  3

  「喜歡王道的朋友們,今天你們好不好?」

  「好——」酒吧裡面的觀眾險些把天花板給喊翻了。小有名氣的地下樂隊——「王道」搖滾樂隊上場了。這是一支重金屬樂隊,人人都是長頭髮,貝斯手還留著大鬍子。主唱阿鍾——鍾世佳,長發飄逸,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緊緊的褐色牛皮褲子,光脊樑套個花襯衫。他的出現引起下面搖滾愛好者的歡呼:「王道!阿鍾!王道!阿鍾!」……鍾世佳站在舞台中間,對著觀眾伸出雙手示意。現場逐漸安靜下來,阿鍾對著麥克風說:「喜歡王道的,請舉手!」現場舉起一片手,伴隨著小女孩兒的歡呼。阿鍾拿起麥克風的杆子,高聲喊道:「喜歡王道的,跟我一起來——」伴隨著歡呼,貝斯手起了前奏。阿鍾冷峻地看著歡呼的人群,開始高歌: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想要的卻找不到,

  愛情就跟漲價的汽油一樣越發不經燒。

  熙熙攘攘的世界上我給你的卻找不到,

  你還說跟我混來混去什麼都得不到,

  傻不拉唧的我們還跟瘋了一樣去尋找,

  尋找愛尋找真尋找美究竟什麼是王道。

  你名牌內褲表面上有多少男人的味道,

  妹妹說別來這套看看你乾癟的錢包。

  金錢是王道欲望是王道還是你哭著要愛我是王道,理想是王道自由是王道還是跟著社會墮落是王道。

  到底什麼是王道,

  到底什麼是王道……」

  鍾世佳搖著長發,發出野獸般的號叫。觀眾也跟癲狂了一樣,跺著腳跟著瘋狂的重金屬音樂狂喊亂叫。一個女孩兒尖叫著:「阿鍾——我愛你——啊——」站在最後排的何世昌露出苦笑:「這就是世佳?」

  鍾雅琴嘆口氣,哀怨地看著他:「對,是你的兒子。」

  「年輕人啊,都有瘋狂的時候。我年輕的時候,也熱愛藝術……」何世昌沒有生氣,只是很無奈。鍾雅琴哀怨的目光飄過來,何世昌的話咽在了肚子裡。鍾雅琴轉過目光,看著台上的兒子:「他從小就吃盡了苦頭,因為他沒有爸爸。他的性格一直很叛逆,但是學習不錯,也熱愛音樂,就是不太好和人說話。也可能是壓抑太深了,他初中的時候喜歡西洋搖滾音樂。為這個我和他吵架,但是後來想想,孩子已經挺委屈了,何必再剝奪他的愛好呢?本來想著長大也就好了,沒想到上了音樂學院學古典音樂也沒改變他這個愛好。大學畢業了,本來在音樂家協會工作,但是他辭職了,跟一幫朋友組成了這個樂隊……」

  何世昌聽著,苦笑:「也不能說他錯,好在他沒有學壞。」

  鍾雅琴抹著眼淚:「你知道這個孩子,因為你吃了多少苦?他從懂事開始,就問我爸爸是誰。我不告訴他,他也不哭。別的孩子欺負他,他就跟人家打架……27年了,他也不容易。」

  「都是我不好。」何世昌很內疚。鍾雅琴抬頭看著台上的孩子,淚光閃閃:「是我自己找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太太,還要跟你在一起。那時候我也太年輕了,真的是為了愛情什麼都不管不顧。」

  何世昌握住了鍾雅琴的手,鍾雅琴顫抖一下,但是沒有躲開。何世昌內疚地說:「還有機會,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世佳要是喜歡搖滾音樂,我要讓他到更大的舞台上去表演!我要滿足你們所有的願望!」

  鍾雅琴卻慢慢抽出來自己的手,搖頭:「不,你太不了解世佳的個性了,他是那種非常固執的孩子。不說你是他爸爸還好,要是說你是他爸爸,他肯定會永遠不見你。他的恨,都深深藏在心裡。你就算能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出名的搖滾巨星,他也不會向你低頭的……他不會認你的……」

  「可是我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何世昌說。鍾雅琴目光複雜地看著何世昌:「你以為,在他的心裡有父親的位置嗎?」何世昌被噎住了,傷感和失落一點點爬上他的臉。鍾雅琴哀怨地說:「你來得太晚了,太晚了……你要是早點出現,哪怕是他上大學的時候,他都可能接受你。但是,現在……」

  「我知道,我的錯無法原諒。但是我相信,他的骨子裡面流著的是我的血液。」何世昌看著長發的兒子,「血,畢竟是濃於水的。我會等待,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去等待,即便他還是恨我,我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鍾雅琴奇怪地看何世昌:「你是為了這個來找他?」

  何世昌看著鍾雅琴:「我不是要害他,我是要給他!給他所有的一切!」鍾雅琴搖頭嘆息:「你太看低我和我的兒子了!你走吧,我們不需要你的錢、你的公司、你的地位和你的權勢。我們什麼都不要,我們娘兒倆就想好好地過我們的日子……」

  「雅琴……」何世昌張嘴,卻失語。

  「我答應過你,讓你見兒子,我會做到。但是我告訴你,我們都不會跟你走。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生活,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明白嗎?」

  何世昌悲傷地點點頭,閉上眼睛老淚縱橫。

  4

  急診手術室里,百合的臉色還是那麼慘白,但情況逐漸穩定下來。林冬兒看著百合穩定的心跳鬆了一口氣。她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臉色也是慘白的,沒有通常欣慰的微笑露出來。她吩咐護士注意觀察,轉身出去了。王欣見狀跟了出去。林冬兒摘下口罩、帽子,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發呆。

  王欣低聲:「冬兒?」林冬兒美麗的眼睛慢慢溢出眼淚,「唰」地落下來。王欣站在她的身後:「想哭,你就哭出來吧。」林冬兒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哭出聲來,大步跑向值班室。王欣急忙跟著:「冬兒?冬兒?」林冬兒跑進值班室,「咣」地關上門。王欣著急地敲門:「冬兒?冬兒,你開門啊!」林冬兒靠在門上失聲痛哭,淚水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外面,紀慧和韓光還在爭執著。紀慧著急地說:「你想過沒有,這件事情會引起多大的轟動?」韓光平靜地說:「那是我的事情。」

  紀慧氣惱地說:「但你是市民心中的英雄!一旦這件事情暴露出來,你以為損失的是你自己的榮譽?是市民對警察的信任!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已經看見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你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懷孕的女人拋棄你的女朋友!她很愛你!」韓光吐出一口煙,沉默。紀慧一把掐滅他的煙:「你別跟個悶葫蘆似的行不行啊?你倒是說話啊!這個事情瞞不到明天的!」

  韓光看著她:「我從來不去想明天的事情,因為今天就已經很艱難了!」紀慧質問他:「但是你要怎麼面對市民對你的信任?」韓光回答:「我是一個警察,但我也是一個人!我有自己的隱私!我從未想過做什麼警察的英雄,從來沒有!我只是做我的職業,做我的分內工作!如果市民不能接受一個特警隊員也有自己的隱私,那麼我辭職!我選擇不再做英雄!」

  紀慧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你傻啊你?你要知道,這是在中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韓光奇怪地笑了一下。紀慧問:「你笑什麼?人言可畏你知道不知道?」

  韓光看著天上的星星:「我是一個狙擊手,我已經習慣孤獨。每次我單獨出任務的時候,成功和失敗都取決於我個人的判斷。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再跟任何人解釋。老百姓愛說什麼,甚至是我的同事愛說什麼,對於我都已經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韓光轉向紀慧堅定地說:「祖國知道我,足夠了!」

  紀慧納悶兒地看他:「我在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正常?」

  「沒什麼,我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隊的事兒。我不管別人說什麼,這個孩子我認了!組織上要我結婚,我就結婚;組織上要我辭職,我就辭職!總之,關於這個孩子和這個女人,我不會多說一個字!」韓光一臉堅毅。

  紀慧納悶兒地看他:「你到底在保守什麼秘密?」韓光淡淡地說:「刺客的秘密。」黑暗中,他的眼睛真的是寒光閃閃,紀慧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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