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裕提起了往事。
當年福州附近有個土匪窩,悍匪成災。
他有打祥雲寨的經驗,大帥派他去剿匪。
盛長裕的舅舅知道他本事了得,一定會成功。剿匪既有贓物可以拿,又能輕鬆賺軍功,要求跟著盛長裕一塊兒去。
舅舅說動了老夫人,讓老夫人幫襯說情。
「讓阿寬也去,給他刷點軍功。好處不能讓阿裕一個人占了。」舅舅如此說。
這話幾乎拿捏了老夫人。
老夫人向大帥提了。
而大帥最怕她胡攪蠻纏,又想著小兒子和小舅子,全是自家人,分點長子的軍功也沒什麼不妥。
盛長裕功勞顯赫,他也不在乎這點小成績。
大帥跟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在兒子面前有絕對霸權,不會考慮盛長裕的心情。
就這樣,盛長裕的軍隊裡,混進來他舅舅,以及還在念中學的弟弟。
盛長寬那時候都沒打算從軍,似跟著去郊遊。
盛長裕的手下,對此事頗為不滿,都心疼他。
哪怕他經驗豐富,去剿匪也是危險活,大帥卻在他還沒有勝利的時候,安排人來搶功勞。
盛長裕沒反對,因為他著急把這件事處理了,去攻占福州,這是大帥給他的條件。
他也不介意小小土匪窩的軍功,對他毫無意義。
他要華南一個省。
「我和大帥有個條件,就達成了默契。」盛長裕說。
土匪窩比盛長裕想像中容易,不到三天就攻破。
山寨金銀珠寶無數,是一隻很肥的羊。
「土匪的大當家,三個月前滿五十歲生辰,他的手下每個人孝敬他一名十五歲的妙齡女郎。
一共十二人,個個都水靈。我著急去福州,跟手下人說好,山寨的贓物可以分一分,留三成回去給大帥交差即可。這些女孩子全部送回她們家。
吩咐完我就走了。三個月後,我才終於占了那一省,辛苦萬分,回去時才發現我心腹下屬死在了山寨。
我心知不妙,立馬就要綁了我舅舅,但被柏升攔住了。大帥都沒找麻煩,說明這件事不重要。
我那個心腹下屬,說是被餘孽偷襲才死的,大帥給了他家裡錢財安撫,我舅舅也給了不少錢,家屬很滿意。
柏升說,我現在去算帳,可能會落了下風。但我不甘心,就安排人挑釁,逼得舅舅要動槍。
我和柏升、蘇晴兒去郊遊,趁機要抓舅舅一個把柄,好藉口審問他。不成想,他嚇壞了,居然真的開槍。我和柏升能躲開,蘇晴兒卻想護我,她中了槍。」
寧禎聽著,無比詫異。
她說:「你節哀。」
盛長裕對蘇晴兒沒有男女私情,僅僅是那時候年輕,不知如何發泄自己對父母的不滿,通過不停「維護」蘇晴兒,來彰顯自己。
換做寧禎,那時候絕不會撲上去,而是很安全撤離,甚至可能打死他舅舅。
「我叫人送蘇晴兒回城治療,自己趁機抓了我舅舅。嚴刑審訊一番,才知道他私吞了山寨九成的財寶,沒有分給任何人,只交了大帥一點;而那十二名少女,他犒軍了。事後,沒人活下來。」
盛長裕說到這裡,語氣森冷,幾乎想要活嚼了誰。
寧禎捂住口,胃裡翻騰得更厲害。
她犯噁心。
「……我當場斃了他。大帥雖然很憤怒,卻也知道此事關乎重大,如此醜聞不宜宣揚。
不僅僅關乎自己的小舅子,還因為阿寬也在。大帥連夜送走阿寬,就是想讓他和這件事徹底脫離,免得沾染半點惡名。
舅舅手下那五百人,我全部殺了,才把消息瞞住。這件事的惡劣,足以震驚全國。不殺他、不屠戮那一批人,對我們父子是滅頂之災。」
他說完,室內良久沉默。
寧禎終於明白,為什麼盛長裕殺母舅,大帥沒有處置他;也明白為什麼外人傳言大帥嚇得趕緊送走盛長寬。
盛長寬什麼都不知道,並不知清楚他舅舅在身後給他挖了多大的坑。
盛家父子辛苦打下的基業,差點毀在舅舅手裡。
就這樣,周家居然還覺得盛長裕欠了他們。
「長裕,這些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和大帥肯定想要保密,怕老夫人胡說八道把消息傳開。她怪了你很多年,你委屈了。」寧禎輕輕依靠著他。
盛長裕:「我也不想提這些事。都結束了。」
寧禎:「我不該好奇。」
盛長裕輕輕吻了吻她:「你可以問任何你想問的。」
「那我真的問了。」寧禎笑了起來,轉移話題,「你之前給我準備的藥方,治月事疼痛的,你原本打算給誰?」
盛長裕低垂眼睫看她:「督軍府管事手裡的藥方,自然是我姆媽用的,還能給誰?」
寧禎:「……」
「我給你們女人的東西,我用不上,難道隨時都在家裡放著?既然尋來了,肯定是送人情的。真要是送人,早就送出去了。」
寧禎有點尷尬。
她捏他的臉,有點惱羞成怒:「不准反問,好好回答!」
盛長裕輕笑:「你吃醋?」
「有點。心裡一直記得這件事。」寧禎說。
盛長裕摟緊她。
夫妻倆聊了很久,直到寧禎睡著了。
翌日早起,寧禎吐得更厲害。
她吃什麼吐什麼。
「新婚」還有個三朝回門,寧禎沒說不去,盛長裕就不好阻攔。
祖母看出她不太舒服,詢問緣故,立馬叫人做了一碗酸湯麵;又熬煮了一點生薑茶。
這兩樣一下肚,竟是沒吐了。
「……雖然不能治本,吐得太厲害的時候,可以緩一緩。」祖母笑道。
「您真是救了我一命。」寧禎笑道。
表姐雲諾和孟昕良今日也帶著圓圓回來了。
坐在一起閒話時,大哥大嫂說去福州,雲諾便要跟他們一起走。
「督軍,你不叫我一聲姐夫嗎?」孟昕良當著眾人的面,如此問盛長裕。
寧家所有人都看向他們倆。
盛長裕沒有不悅,就是牙關千斤重,無法出聲。
「姐夫,我可以替他叫,別為難他。」寧禎在旁邊笑道。
孟昕良:「我當年那塊懷表,碎得冤枉。要是督軍不肯叫,我們可以算算舊帳……」
「不用算,姐夫。」盛長裕立馬出聲。
「姐夫」二字叫得很乾脆,眾人都笑起來。
寧禎:「……」
雲諾當年落了件大衣在孟昕良那裡,懷表在大衣口袋;大衣被他珍藏箱底,懷表天天放在身上。
卻被盛長裕毀了。
寧禎想起那次孟昕良的絕望,便覺得盛長裕叫一聲「姐夫」是不夠的。
得叫一輩子!
眾人不知緣故,暗暗納罕孟昕良一招制敵,真成了盛長裕的姐夫。
盛長裕至今都沒喊過寧策和寧以申一聲「哥」,因為他們倆年紀比他小。
寧策躍躍欲試,想要趁機做「舅兄」,又不太敢。
寧禎看著他的小表情,幾乎笑噴。
「三哥,等我孩子洗三禮的時候。」寧禎低聲教他,「到時候你這個舅兄就可以拿喬了。」
寧策頓時滿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