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臨近司南府的同仁郡,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結伴來到勾欄,他們腰佩長刀,卻沒仗勢欺人,隨手打賞幾塊碎銀子,讓原本提心弔膽的龜公嘴角咧到了耳根後。
「幾位爺,吃葷吃素?」
夥計一邊招呼一邊麻利收拾出一張桌子,葷素是這裡的行話,只要是男人,即便一次沒來過的雛兒,聽了也會心領神會。
為首漢子將一張銀票拍在桌上,大馬金刀坐下道:
「哥幾個像是吃素的嗎?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都叫來。」
夥計小心拿起銀票點頭哈腰下去,那漢子靠在椅子上,極為不雅抓了抓下面道:
「兄弟們這幾個月在軍營憋壞了,好在打了勝仗,上頭給了不小獎賞,今天本將軍請客,都放開了點,誰要低於三個,回頭別怪哥幾個笑話他。」
其餘漢子聞言轟堂大笑,嘴上說了些低俗葷語,引得其餘客人紛紛側目。
「將軍,司馬總兵剛下令戒嚴,咱就這麼跑出來好嗎?」一個略顯年輕的漢子問道。
「怕個球,咱們是奉太后懿旨到烏王軍中臥底,如今任務完成,是走是留他說了不算,給面子稱呼他聲將軍,不給面子屁都不是。」
為首男人滿臉不屑,他叫濮正直,出自武將世家濮家,底蘊深厚,官職比司馬寬還高半品,自然不將對方放在眼裡。
旁邊副將奉承道:
「就是就是,司馬寬也配在咱濮將軍面前指手畫腳?咱們今天是出來尋歡作樂的,不提那些掃興的事。」
說話功夫,龜公帶著十幾個姑娘來到幾人面前,有濃妝艷抹姿勢妖嬈的,也有小家碧玉粉面含春的,還有長相普通但眼神勾人的,總之各有千秋。
幾個男人先前在烏王麾下行事小心,現在沒了顧慮,紛紛顯現出本性。
「將軍,您先挑。」
依舊那位副將會來事,濮正直也不客氣,朝當中最嫵媚幾個勾勾手,十分自然左擁右抱起來。
五人選出自己心頭好,美人在懷,美酒入腹,好不快活。
濮姓將領心情不錯,加上部下頻頻敬酒,很快就喝高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打個飽嗝道:
「諸位,你們繼續吃喝,我不勝酒力先走一步。」
部下們會心一笑,目送對方帶著幾位女子上樓。
「來,喝喝喝。」飯桌再度恢復熱鬧。
一番推杯換盞,眾人也都酒氣上頭,接二連三離開座位拉著姑娘離去,在場只剩下那位稍年輕的百戶。
男人醉眼朦朧望著空落落的四周,縱使家中有個剛過門的嬌妻,還是架不住幾名女子撩撥,最後笑著起身道:
「你們去樓上等我,我上個茅房。」
夜風微涼,走出大廳的漢子酒意醒了幾分,他處理完私事,迫不及待向二樓走去,路過濮將領房間,發現對方房門虛掩,忍不住笑道:
「不愧是將軍,做那事也如此豪放不羈。」
說著就要替對方掩上房門。
在接觸門把手時,他下意識往裡瞥了眼,並未看到顛鸞倒鳳的旖旎風光,反而瞅見了一大灘血跡。
男人酒意當即醒了大半,推開門小聲道:
「將軍?」
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往常軍中不乏誤殺百姓之事,都會鬧出不小動靜,從沒有這般悄無聲息。
繼續往裡,男人總算瞧見了血跡的出處,只見濮正值正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背後插著把匕首,鮮血一路流到地面。
百戶只覺腦子嗡地一聲,豁然轉身,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三名女子,個個手持尖刀。
「你們究竟是何人?」
「你手上沾了狼位的血。」女子聲音冰冷。
百戶當即明白過來,摸向腰間佩刀,可下一秒他的手掌便被一把匕首射穿。
沙場上面對千軍萬馬不曾畏懼的將領,此刻被幾個女子嚇得連連後退,他知道狼衛的來歷,這些由烏王妃統領的死士極少示人,可一旦被她們盯上,便是不死不休。
一聲巨響打破同仁郡夜晚,勾欄二樓一名客人從窗戶跌下,額頭正中插著把匕首,落地前便沒了氣息。
同一夜,平叛大軍許多將領都遭遇行刺,或死在自己臨時住處、或死在小妾床上,更有甚者半夜上茅廁的功夫被取了性命。
僥倖逃過刺殺的人知道是狼衛在復仇,他們只敢躲到軍營中,整個大軍被攪得人心惶惶。
司馬寬一個涵養極好的人,也被氣到罵娘,並非因為躲在暗處的狼衛,而是他明明下達了戒嚴的命令,那些將領還陽奉陰違,偷偷跑出去風流快活。
十萬大軍因此進行了一次整頓,革職之人甚至比被暗殺的還多。
……
不覺十幾天過去,司南城中餘糧所剩不多,百姓難以餬口,烏王就下令以軍糧救民。
望著成群結隊領糧的百姓,王移旌好奇道:
「王爺愛民如子,實乃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您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反擊?」
「王將軍不是號稱智謀不輸關玄宰嗎,算不出來?」
「王爺可真是高估屬下了,關先生智囊無雙,而且計策往往缺德帶冒煙,像我這種武夫可比不了。」
旁邊關昌盛聞言扭頭道:
「王將軍,論人短長倒是背著點啊。」
「王某自問行事光明磊落,絕不背後說人閒話。」
「……」
儒生少見此等厚臉皮,滿腹經綸的他一時無言以對,最後只能無奈笑笑道: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先生多慮了,咱倆作為王爺左膀右臂,理應相互扶持,可若真親如手足一團和氣,又怕他睡不安穩。」
王移旌說這話時,依舊不背著烏王,後者則早就習以為常,笑道:
「本王又不是王詔祺,這點度量還是有的,剛才你問什麼時候反擊,就這幾天了,準備準備。」
王移旌也算跟烏王混熟了,敏銳覺察到什麼,問道:
「王爺還有別的幫手?」
「不錯。」
對方直言不諱。
……
司南府往東千里,一行人馬押送著糧草火器往西而行。
他們從江南司海州府出發,日夜兼程,終於在早上抵達了朱提司邊界,一路以來相安無事,將士們漸漸放下戒備。
他們是朝廷官兵,身旁又有幾座流傳了數百年的火炮,輕易無人敢截道。
王朝火器歷史悠久,最強盛時曾以此震懾四方,引得萬國來朝,倘若一直保持下去,現在也不至於被北方耶律王族欺凌。
創業艱難守業更難,再精明的老子,總會生出個混帳兒子。
王朝歷史上曾不止出過一位,將列祖列宗奉為利器的火炮當成奇技淫巧,唯一的用處就是逢年過節拉出來聽個響,加之工匠收徒素來喜歡留一手,數百年下來,火器非但沒得到發展,反而連最開始的鍛造及火藥工藝都失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