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電腦，喻延洗了澡便躺到了床上。
他握著便簽，上面寫著兩個號碼。
打開微信，發現上面有許多消息，一眼看下來都是初中同學拉的無數個討論組。
一個遊戲打得好的男生在男生堆里的待遇不會太差，尤其喻延性子還好，在上分帶飛這種事幾乎是有求必應，所以即使他畢業後鮮少和同學來往，別人拉討論組的時候也總記著他一份。
他沒急著看群消息，而是徑直點開加好友的界面。
然後看著紙條上的號碼輸入進去。
確認三遍。搜索。
一個黑色的頭像跳了出來，準確來說是一片夜空，空蕩蕩的，掛了一輪圓月，連帶著旁邊的數字1都清冷了許多。
嗯，沒輸錯。
喻延翻轉身子，用手肘撐在枕頭上，點下添加按鈕，一個界面彈了出來。
他規規矩矩地把自己的遊戲名打了上去，發送。
就在發送的同一時刻，他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下。
他一愣，返回一看，原來是初中的討論組剛好有人在他。
【所以說啊，都這麼久沒見了，趁這次放假，好好聚一聚？你們應該都來吧。喻延，小延怎麼不說話？】
喻延打開手機鍵盤，剛準備打字，又是一行字跳了出來。
【李航：在直播呢吧，你以為他還跟我們一樣，有寒暑假啊？所以說窮人孩子早當家，我們都該學著點。】
這話里說的並無不妥，但當著當事人的面說出來，就總覺得不太對味兒。
見氣氛不對，群里霎時間安靜下來。
喻延點開李航的資料，果然，對方已經把他刪除了。
【喻延：是啊，所以可能去不了了。】
他的話剛發出去，群里忽然就炸了。
那些潛水在窺屏的女同學們一股腦發了好多個表情包出來，把兩人的對話頂到了上頭。
【小延！！一塊來吧！時間方面我們可以配合你呀！！】
【就是，我畢業後都沒見過你了，你還記得我嗎？？】
就連那些不愛用手機打字的男同學也冒了泡。
【是，時間無所謂，看你方便】
【聚完我們去網吧玩一會，很久沒五黑了】
【在哪直播？哥們去給你砸禮物捧場】
喻延握著手機，心裡頭滿滿漲漲的。
雖然不知道李航是怎麼知道自己在直播的，但他也不打算深究這個，既然同學們都這麼說了，那他如果再拒絕未免太無情。
【喻延：行吧，不用顧慮我，你們定好時間，我請假也會過去的。】
發完這句，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
頭頂上跳出了1的對話框。
好友請求通過了！
他登時顧不上初中同學討論組了，商議時間地點這事兒他一向不參與。
他點開1的對話框，對面安安靜靜的，除了加好友的那句系統信息之外就再沒了動靜。
喻延猶豫了一會兒，指尖在手機鍵盤上一頓操作。
老闆你好，我是yanxyan。
刪掉。
明天玩嗎？
刪掉。
抱歉啊今晚沒吃到雞。
刪掉。
……
易琛坐在老闆椅上，斂眼盯著鍵盤邊的手機，食指不輕不重地敲打著桌面，因為力度控制得好，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手機上開著一個對話框，上面不斷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他卻遲遲都沒收到消息。
這都過去十分鐘了，小主播是在寫作文麼？
「易總……」視頻那頭的人說話速度越來越慢。
他老闆自會議開始到現在，就似乎一直沒在聽。
易琛懶懶抬眼：「說完了？」
「啊，不是，還沒有。」男人輕咳一聲，繼續匯報美國分公司的事。
半小時後，分公司負責人終於匯報完畢，長吁了一口氣。
每周的例行匯報，總讓他有種上戰場的感覺。
別看他老闆年紀不大，但在商場上的處事作風簡直跟之前的易董相差無二，上一位分公司一把手就是因為在匯報方面做得稍稍馬虎了一些，隔天就被辭退了。
雖然他知道這其中還有別的問題在，但這事一出，還是搞得整個分公司人心惶惶的，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易總，您之前說，要安排一個人來分公司里……」
「取消吧。」
「啊？」
易琛抬手，退出了視頻的全屏頁面：「我不喜歡重複。」
「好的！我明白了。」
「嗯，辛苦。」
撂下這句，易琛掛掉視頻通話。
喻延單手托著手機，姿勢已經變成了正面朝天。
他眯著眼，困意席捲上來，繼續敲打著手機。
……謝謝圍巾。
刪掉。
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打個招呼不就完事兒了嗎？
喻延也很想這麼爽快，但是……他還有些私心在。
也不知道1喜不喜歡發語音。
每天聽自己直播間的回放真的很羞恥，而且聽了大半天，還幾乎都是盧修和的聲音。
但是一般和陌生人聊天，沒人會用語音吧？
喻延打了個哈欠，眼神隨意一瞥，視線剛好停留在左下角的麥克風圖標上。
！！
自己發語音的話，對方沒準也會回一條語音呢？
動作比反應要快，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拇指已經按在了說話鍵上。
「那個，1……」
才說了幾個字，他的念頭就打住了。這都半夜十二點多了，發語音過去，1可能也不方便聽。
他嘆了聲氣，剛點下取消發送，就覺得手上一空——
砰！
一百七八十克的手機直直砸到了他的鼻子上。
「嘶——」疼痛來得猝不及防，喻延幾乎是瞬間就清醒了，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用氣音嘟囔了句，「疼……」
他剛想揉揉鼻子止疼，就聽見手機發出一聲怪響。
拿起一看——也不知是哪不小心觸到了語音鍵，他居然發出了一條2秒鐘的語音！！
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馬上點了撤回。
就在撤回的那一秒，他看到對話框頭頂出現了一行小字：對方正在講話。
喻延還處於傻眼狀態，就見屏幕上蹭蹭幾聲，1發了好幾條語音過來。
「疼？哪裡疼。」
「看你輸入了半小時，還以為你在寫小作文……」說到這，男人的聲音頓了頓，而後忽然笑了：「還玩兒撤回？」
喻延雙手捧著手機，騰地坐直身子！
「不，不是，我剛剛手機不小心掉到鼻子上了……」
發完這句，他繼續，「……我也沒寫小作文。」
「那你開了半個小時對話框，是打算說什麼？」
喻延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全被對方發覺了，耳朵跟著了火似的，燒得厲害。
兩分鐘後，他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我就是想謝謝你的圍巾。」
易琛拎起咖啡杯走到廚房，開水沖淨，慢悠悠地點開語音。
脫離了音效卡和麥克風，小主播的聲音更乾淨了，他的聲音有些溫軟，讓人聽了就覺得舒服，跟在遊戲裡殺伐果斷，氣勢十足的形象絲毫不沾邊。
「你認錯人了？」易琛輕笑，「圍巾不是我送的。」
這回對面回得特別快。
「沒有！我沒認錯人！」
半分鐘後，又來一條。
「那不然……你幫我轉達一下謝意？」
易琛挑了挑眉，他還從沒當過別人之間的傳話筒。
不過聽小主播這小心翼翼的語氣，他居然不太捨得拒絕。
客房裡，易冉被子蓋至頭頂，呼嚕聲打得震天響。
但是門外的敲門聲更響，生生把他從夢中拽了回來。裝死無果，他煩躁地一把掀開被子，氣勢洶洶地走到門前，結果一看到來人就蔫了。
「哥，這大半夜的，做什麼啊？」
「小主播托我向你轉達謝意。」
「？？？」
見他一臉懵逼，易琛提醒道，「圍巾。」
「還有，你的呼嚕聲要是再這麼大，就抱著被子去外面的保安亭睡。」
待人走後，深夜的冷風往臉上一糊，易冉才回過神來——
不是，我不是把自己的微信號給那主播了嗎？！用得著你大晚上敲門來給我轉達謝意？？
還有，呼嚕聲要我怎麼控制？讓我把自己悶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