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夫過來和大家說一說這義利之辯。典故呢，你們也清楚，不過老夫還是過來重新念叨念叨。」
「昔日，孔子與學生一同出遊。途中見到了魯國的奴隸流落他國，根據魯國的規定，若是解救本國奴隸，是能夠去官府得到賞錢的。」
「可是他的學生卻救了這個奴隸，卻不領取獎勵。這之後的事和典故，你們也都知道了，大家對孔子行徑，也多的是褒貶不一的，不知道諸位對這件事兒，究竟是何看法？」
皇子所內，上頭的夫子興致盎然的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全都訴予人聽，接著便是聽著他們說他們是如何思襯的。
頃刻，這話方才一說出口，宋明清急哄哄的擺出了自己要說的。
「我認為，孔子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利弊，所以才會如此舉動。行善舉，可是也要人們有想法。若是沒有利益的誘惑之下，不可能要求人人都達到此境界，孔子大儒，更明白這樣的境界，究竟是為何而來。」
語罷，耳邊卻又有了不同的聲音。
只聽著陳牧天悄然冷道，「這件事情，我卻和二皇子有不一樣的看法。若是人人都因為這事兒，而不去行善舉，做善事的話。恐怕，今後也都沒有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了。」
他咽下一口水，「平民百姓，若只是隨手一個小舉動，並不道後頭的利益。可能人們反而會更加的積極熱心，可若是明碼標價，若哪日一下子沒了這利益誘使，豈不是白白的讓人沒了想法？到時候，見死不救之事，那便是滿大街都是了。」
夫子仿佛很喜歡這樣的效果，最終也只是輕笑一聲，不再多說，繼續看著他們相互辯論。座下其實都已經是熟讀四書五義的人，可是此時卻因為一個小小的典故而開始爭執。
正所謂，達到了四兩撥千斤的作用，也讓座上夫子有些頗為覺著有意思起來。
「可忠義之士，自然是需要好好嘉獎的，若是因此而不認他人功勞，豈不讓人心寒……」
宋明清仿佛有些不甘心。
「但忠義之士，若是老是惦記著這些，恐怕也是枉為忠義了。」
陳牧天說著的這句話，倒也有了幾分的嘲弄之意。
聽完了這句話，倒也讓眾人微微吃驚。
畢竟，朝堂之上，敢跟二皇子一爭高下的人，其實還是沒有那麼多的。
一行人等，這個時候立馬就開始爭執不休起來了，仿佛剛剛的那一番爭執，是點燃這整個炮彈的導火索。
欣安公主本就素來不喜宋明清，總是喜歡事事討好，頗有幾分爭功之意。
這會兒聽到他這麼解釋，更是徒增不滿起來。
而這時，一旁的陳牧天神采飛揚，頗有芝蘭玉樹之姿。
看得她整個人也是心痒痒不已，不知怎麼回事，心中居然也有了些悸動。
她整個人心中特別欣喜，只見這少年俊朗，更是因為他的舉措和話語。
心中多了一絲絲的欣喜，這樣的少年，當真是仁義濟世啊。
雖說是太子伴讀，可是出身也不錯，甚至比在這外頭的一些假仁假義的皇子都還要強上許多。
欣安公主就這麼聽著，整個人眼眸都比之前亮了許多。
但幾個人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下了課之後，一群伴讀和皇子們才全然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陳牧天一直都回想著，自己在課堂之上和二皇子的較量，是否是夫子還在思考什麼其他的？
他也一直都是若有所思，直到在皇子所的大門口，又瞧見了夏錦嫻，心中才輕鬆些許。
這個輕鬆，卻也是來之不易。
不知怎地，一碰到自己面前的夏錦嫻，自個兒總還是會生出一絲絲的輕快之意。
而夏錦嫻自從上一次陳牧天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之後，心裏面對他的好感好了不少，這會兒瞧見了他，自然是興致沖沖的給他打招呼。
「你這是？」瞧見夏錦嫻這樣，陳牧天便是一臉的茫然。
夏錦嫻只是輕聲地就笑著說道，「你又忘記了，我可是這皇子所裡頭的女官。我不在這兒，應該去哪？」塔小說 .
「你是女官？夏太尉家的女兒，也是聽過幾次課的。你有沒有知道義利之變？」
說出這番話倒也是讓他心中有些愕然，碰到她，自己第一反應居然是會問她這樣的話。
義利之變這個典故，無非是關於孔子儒學的典故。
其實，當時傅卿文也是教過她這些的。
原本，她在北河鎮根本就沒怎麼讀過書。可是，後來為了做所謂的「夏錦嫻」她還是必須得努力的學習這一切的功課。
看著她待在原地模樣，陳牧天便以為是她當真不知這些事情。
他正準備開口，只聽她只是輕微的就解釋了一句，「如果一個人是因為利益而救人的，那你說，應不應該去譴責？」
這樣的事情，不正是自己做的嗎？
夏錦嫻嘴角扯開一個苦澀的微笑，旋即又埋沒到了自己的心底。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仍舊裝作懵懂無知的就說道。
「若是換了你，你會怎麼做？」
為了利益而救人，說的就是她。
當時自己為了能夠救妹妹，所以才踏進了這宮闕。後來才發現，任何懷有目的性的東西，可能都會遭到反噬。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最終翩然一下的說道：「其實這兩者，我倒也說不出個好壞來。」
「我曾經也想過。因為利益救人這樣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壞。可是想了又想，又能夠怎麼著呢，為了那一點東西而去救人。若是最後救了人，反而得不到這些，心中不也一樣的難受，會覺得忿忿不平麼？」
他這麼一解釋，倒也是頗有一番新意。
夏錦嫻聽著，最終也只是輕聲的笑了笑，面對這樣的話，自己沒有反對，最後也都沒有贊同，左右不過是莞爾。
可是她這副模樣，卻讓一旁的陳牧天看得有些心痒痒起來。
這小女孩，之前說她是冒牌貨的時候，她那個氣惱。
如今卻也不知道竟然是怎麼了，一下子也不生氣了，和善的模樣，倒也讓人心生憐愛。
兩個人站在皇子所裡頭，笑的特別的開心。看著自己面前的陳牧天，倒也讓夏錦嫻整個人忘懷了許多東西，包括之前的那個所謂「冒牌貨」的不好印象。
夏錦嫻聯想到了自己，輕聲解釋著：「無論如何，一個人究竟應該怎麼做，面對利益是何反應。其實困住的，都只是我們自己罷了。」
這句話，倒引得一邊的人最終輕聲一笑。
陳牧天認識了她這麼久，第一次從她的耳朵邊上，聽到如此新奇的話語，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的確沒錯，每個人究竟到底是怎麼想的，利益得失。
都不過是自己心中的一桿秤罷了，當初自己為了妹妹，成了所謂的夏錦嫻，妹妹得救，自己也就應該好好履行傅卿文的決定。
可是，世界上真的就沒有兩全之法嗎？
她能夠重新跟妹妹相聚，看著妹妹嫁人過上相夫教子的幸福日子。
有個人能夠陪同自己，一起呵護妹妹，保護妹妹。
難道，這樣的日子，就這麼難到來嗎？
陳牧天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了一副捲軸，上頭是一副水墨畫。他這個舉動，倒讓夏錦嫻有些奇怪。
「你既然入宮了，我自然也要有個禮物送你。雖然入宮未必是最好選擇，可是，既來之則安之。」
夏錦嫻笑笑，謝過離開。
兩人卻不知遠處草叢中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