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病

2024-09-05 06:12:12 作者: 可樂薑湯
  暴風雨的天,最宜昏睡,一頓砂鍋米線吃得胃裡暖乎乎的,四肢也跟被暖化了一般,渾身無力。

  陸雲初在榻上懶洋洋地躺著,靜聽窗外風聲大作。

  過了一會兒,聞湛抱著一床被子過來,給陸雲初壓到了身上。

  她被壓得氣悶,支吾道:「蓋這麼多幹什麼?」

  聞湛沒理她,又去提火籠過來,放在她身邊。

  陸雲初無奈了,瞧他這樣倒像是自己有多柔弱似的,明明他才是傷患。聞湛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偏偏就是這種溫和讓人無可奈何,陸雲初只好隨他去了。

  暴雨持續了一夜,翌日清晨終於停歇。

  陸雲初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腳踝已經不痛了,可以正常扭動和下地,好得超乎尋常的快。

  這可能就是做女配的唯一好處了,作為隨時在冒頭噁心讀者的重要角色,身體一定得好,精力一定得旺盛,免得該作死的時候掉鏈子,豈不是耽誤男女主感情進度?

  她興沖沖地下地走了一圈,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就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陸雲初趕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果然看見聞湛在對著銅盆咳嗽。

  她透過窗看了眼天色,又到了聞湛犯病的時候。

  以前他只是痛,今日卻格外虛弱,渾身汗涔涔的,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陸雲初趕緊上前扶著他。

  若是往日,聞湛必會躲避,可是今日他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側頭看了陸雲初一眼,難堪地垂下眸。

  他身上一直有股勁兒,是傷口撕裂、血流不止也要挺直脊樑的勁兒,讓人想要靠近他,又覺得自己的善意對他是種輕蔑。

  可今日的他身上的那股勁兒散了,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霧氣,連明亮澄澈的眼也顯得灰濛濛的。

  陸雲初把他架著往床邊走,想說重話又捨不得把語氣加重:「你怎麼回事,昨日就記得給我蓋被子添火籠,到頭來自己卻病了。」

  聞湛垂著頭,也不知聽沒聽見,沒什麼反應。

  陸雲初讓他躺到榻上,他蒼白的臉色因為咳嗽泛起絲絲紅暈,閉著眼,側著頭,像一個無知無覺的玉人。

  陸雲初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沒有發燙,鬆了口氣。

  她念叨道:「真是不省心,明明知道自己渾身是傷,病痛纏身,還敢對自己不上心,把我看得好好的,自己呢……」

  埋怨的話沒說完,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低頭一看,聞湛不知何時迷迷濛蒙地睜開眼,有氣無力地看著她。

  陸雲初覺得自己是個壞人,這個時候居然被聞湛這幅模樣晃了神,想到了初見時他的樣子。

  眉間清愁不散,雙眸平靜無波,飽經□□,唇角帶血,渾身冷汗涔涔,偏生沒有任何情緒,這種空洞便帶著悲憫的美。

  聞湛抬手,打斷了她的出神。

  他往衣襟處摸了下,沒找見小本兒,有些茫然,一著急,便再次咳嗽了起來。

  陸雲初趕緊握住他的手腕:「別著急,想說什麼?」

  聞湛眨了眨眼,努力看清她的表情。

  陸雲初看不得他這幅模樣,把掌心伸到他手旁邊:「想說什麼?」

  聞湛反應慢了半拍,一點兒也不像平素碰也不敢碰她的他,沒有猶豫,抬起手在她掌心寫道:我沒有不上心。

  他寫得很慢,指尖微涼,短短六個字,一筆一划寫得很慢很認真,生怕她辨別不出來。

  陸雲初往邊兒上看去,看到兩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

  她嘴裡有些苦澀,短短的時日內,聞湛進步太多。

  曾經的他暮氣沉沉,別說面對病痛,就算死了也無所謂,而現在的他試探著走出那個黑沉沉的角落,笨拙地照顧自己,只因怕她生氣。

  她很想告訴聞湛,對自己好應該是發自本心、出自本能的,而不應該是因為怕一個人生氣。

  她深深嘆息,把被子拖過來,給聞湛蓋上。

  聞湛費力地將手從被子裡探出來,抓住她的袖子,還想再說什麼。

  他蹙著眉,憂愁地看著她,陸雲初讀懂了他的心思。

  「我沒生氣。」她嘆道,把他的手握住,塞進被子裡。


  剛才是她想岔了,聞湛並非因為氣溫驟降沒照顧好自己而受涼,而是因為昨日出來接她淋了些雨。

  她被暴雨淋成那樣也照舊活蹦亂跳,而聞湛只是淋了那一下就病了,無非就是因為這一身病痛。

  她把聞湛額前的冷汗擦拭乾淨,以免喜潔的他難受:「睡吧。」

  聞湛安靜地閉上眼。

  陸雲初起身,朝外院走,自己沒法走出這個院子,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大夫給他看病。

  剛剛走出房門,那種奇怪的指引感又來了,她眼前一亮,看來是要走劇情了!只要走出院子,她就能給聞湛請到大夫。

  她快步往外走,果然在兩間院子之間的垂畫廊下遇見了聞珏。

  他垂頭耷腦的,一副喪氣的模樣。

  陸雲初沒有感覺到台詞,還能說話,連忙上前叫他:「聞珏,聞湛受涼了,你讓大夫給他開點藥。」

  她知道劇情不會讓人在這時候揭穿聞湛身上的傷,所以大夫是不會接觸到聞湛的,那麼只能讓大夫開些尋常的傷寒藥。

  聞珏愣住,抬頭看她。

  「快啊。」她催促道。

  聞珏本就迷迷糊糊的,被她一吼,下意識就吩咐隨從去讓大夫開藥。

  吩咐完後才反應過來,轉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陸雲初。

  陸雲初還沒有念台詞的感覺,看來今天這齣戲重點不在她。

  她沒話說,身體又動不得,只能和聞珏大眼瞪小眼。

  聞珏面對她有些氣短:「你可有話對我說?」

  按道理來講,女配該在此刻表白心意,但陸雲初沒有台詞,又著急著回去看聞湛,十分沒耐心,對聞珏翻了個白眼。

  聞珏驚了一下,卻接受良好:「我……我……」他從懷裡掏出荷包,「拿回去。」

  這倒讓陸雲初有些沒想到,荷包肯定是重要物品,她替換了荷包,劇情肯定走不下去了,但聞珏沒有發火,還把荷包還給了她,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原劇情的男主並非試圖不光明地拿走荷包,但因為醉酒,陰差陽錯被女配強塞,巧合地獲得了重要物品,謀事成功了?

  好一個小白蓮,合著就因為是男主,連做些不要臉的事也能順理成章。

  她眼神鄙夷,聞珏有些惱羞成怒,一把將荷包塞給她:「你拿回去!」

  陸雲初正要和他爭論,旁邊忽然傳來一聲低呼。

  一轉頭,柳知許站在轉角處,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樣。

  「你們……」

  原來劇情是這個啊。

  果然,聞珏開口就是:「你聽我解釋——」

  陸雲初一把打斷他:「你慢慢解釋,我先回了。」

  說完收過荷包,用眼刀颳了一遍聞珏。

  聞珏急忙解釋:「這荷包是我弟弟的,我讓她還給——」

  陸雲初本來都飄走了,一聽這話,不懷好意地在女主旁邊停下,舉起桃粉色的荷包,小聲道:「不要聽他污衊,我夫君不是那等有奇怪癖好之人。」

  這荷包秀氣,花樣繁複,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柳知許表情僵了一瞬,她夫君不是那等人,那誰是呢……

  聞珏作為男主,功夫自然是上乘的,聽到了陸雲初的話,氣得冒煙:「你胡說八道什麼!」話說完,自己也愣了。

  她手裡拿著的荷包為何是那般模樣?!

  他記得自己拿了荷包以後輾轉反側,煎熬萬分,最後去見住持時,還在捏著荷包猶豫,這個反覆看了無數回的荷包,怎麼變成了這樣?

  他仔細回憶,頭疼欲裂,偏偏想不起任何細節,回憶里看荷包的畫面無比模糊,似乎有哪裡出了極大的差錯。

  他愣在原地,震驚恐慌,一句話也說不出的。

  柳知許看在眼裡,確認這是私密被發現卻無從解釋的模樣。

  她嘴角抽了一下,連忙對陸雲初道:「二夫人,我與你同行。」不知道如何單獨面對聞珏,只能先回去冷靜冷靜。

  聞珏太過震驚,沒有追上來。

  兩人沒走多遠,就撞上了聞珏的侍從,正挑著一擔子梨往正院走。


  好東西!

  陸雲初連忙叫住他:「這是哪來的梨?」

  侍從放下擔子,垂頭答道:「這是公子托人從河北運來的雪花梨,公子最好這口,每年秋天都要讓人特地採買。」

  陸雲初上前拿起一個瞧了眼,個頭渾圓,果香清甜,很適合用來烤梨,潤肺止咳,正好應對聞湛的咳疾。

  「我要了。」她雁過拔毛,手腳麻利,挑起擔子就走。

  侍從不知如何反應,愣在原地:「二夫人,這是公子的梨,每年就這一小框。」

  陸雲初知道npc不會攔她,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和柳知許擦肩而過時,還順帶給聞珏潑盆髒水:「唉,實在是我們兩口子從來沒有吃過這些好東西,問大哥要也要不到,今日便厚著臉皮拿了。」

  留下柳知許在原地發愣,自己飛速地回到自己院裡。

  藥送到了院外丫鬟手中,她們已經煎好了,見陸雲初過來,連忙上前稟告。

  陸雲初隨她們去取來藥湯,吩咐讓她們把梨拿進小廚房,自己先回廂房,準備把藥湯給聞湛餵下。

  聞湛睡得很熟,雙眸緊閉,緊鎖的眉頭鬆開,面容平靜,像是沒了氣息。

  陸雲初嚇得碗差點掉了,趕緊過去推醒他,等他睜開眼,才鬆了一口氣:「你睡覺怎麼這麼安靜,嚇死我了。」

  聞湛不解其意。

  陸雲初當然不會解釋,扶他起來:「喝藥。」

  他眨眨眼,輕輕挑了下眉,有些驚訝。

  陸雲初把藥碗端他面前:「趁熱喝了。」

  聞湛一向唯她是從,接過藥碗就準備往嘴裡倒,陸雲初趕緊攔下他:「又忘了吹了。」

  他動作一頓,吹了幾口,抬頭看一眼陸雲初。

  「嗯,可以喝了。」她已經習慣了

  聞湛一口灌完藥湯,把空碗遞給她。

  他沒什麼反應,陸雲初倒是齜牙咧嘴:「不苦嗎?」

  聽到這話,聞湛垂眸,像是在細細品味。

  陸雲初趕緊打斷他,哪有這樣的,還品嘗苦味。

  她趕緊把桌上的麥芽糖遞給他:「很苦的,趕緊吃甜的消消味兒。」

  聞湛抬手,想說話。

  陸雲初把手掌遞給他。

  他一筆一划,在她掌心認真地寫道:不苦。

  陸雲初心想,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偏偏他臉上的表情還無比認真嚴肅,一點兒也不像撒謊的樣子。

  然而他還在繼續寫,陸雲初只好專注地感受他的筆觸。

  一個字一個字地感受。

  ——你不生氣就不苦。

  她反應了半拍,忽然愣住,抬眼看聞湛,正對上他認真的眼神。

  她猝不及防地捂住心口,怎麼可以用這么正直嚴肅的表情說這麼油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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