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2024-09-05 06:12:34 作者: 可樂薑湯
  因為陸竟在,所以聞湛不能跑過來擁抱陸雲初,這實在是難以忍受。閱讀

  他的眼神落在陸雲初身上,又驚喜又難過,好似她不只是昏迷了快一年,而是有一輩子那麼久。

  可是陸雲初沒有看他,她忙著安慰快要哭抽過去的老父親呢。

  陸竟一把鼻涕一把淚,到最後只是擠出來幾個字:「醒了就好。」

  由於陸竟哭得太慘烈了點,賞花中途停止,大家忙著往家趕。

  「躺了這麼久,先回去洗漱一番,吃點東西。想吃什麼,我讓廚子做,或者直接去酒樓訂。」陸竟絮絮叨叨個不停,一點兒也不像以前那個寡言易怒的女配父親。

  陸雲初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但聽陸竟一通絮叨,第一反應就是:「洗漱?我躺了這麼久,不會沒有洗漱吧……」

  陸竟一愣,這才意識到還有這個問題:「這我可就不清楚了,他不讓別人接近你,只能自己手把手伺候,所以洗漱這事兒,你得問他。」陸竟回頭,用下巴點點聞湛。

  陸雲初瞪大眼看聞湛。

  聞湛著急忙慌地想要解釋,他的嗓子雖然恢復了,但是沒有訓練,所以還是不習慣說話,第一反應就是掏出紙筆寫字:我每日都有為你清洗身體。

  陸竟和陸雲初點頭,半晌,一頓,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著聞湛。

  聞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迷茫地看著他們,然後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

  他雖然為陸雲初清洗身子,但一看到她混睡不醒的樣子就悲痛萬分,哪還有心思顧及其他,根本不會生出任何綺念。

  聞湛的耳機逐漸紅了起來,陸竟看了直咋舌。過去的一年接觸里,這個女婿素來一副無喜無悲的樣子,像沒什麼生氣的雪人一樣,幾步開外都會被他身上的寒氣凍著,今日可算是頭一回活了過來。

  回府的路上,陸竟逮著陸雲初說話,一點空間也沒給小夫妻留一點。

  等他說東說西順便告了一頓聞湛的黑狀後,陸雲初總算有機會插話了:「爹,你變了好多啊。」

  陸竟愣住,摸摸後腦勺,不解地問:「變了?」

  看來他把前塵往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這樣也好,忘了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她不禁掀起車簾看了一眼聞湛。

  聞湛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一瞬間精神不少,笑得眉眼彎彎,像要浸出蜜一般。

  陸雲初放下簾,陸竟在旁邊嘀嘀咕咕說:「現在倒知道笑了,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成天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就守在你身邊看著你,我們費盡口舌勸說,他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陸雲初這才反應過來,聞湛確實是消瘦了不少。春衫薄,他穿得又是飄逸的素色衣衫,她初時只以為是衣裳襯得。

  到了陸府,陸雲初下車,這才將聞湛好生打量了一番。

  因為瘦了不少,他看上去甚至長高了些。

  陸雲初回房好生洗漱了一番,在去衣櫃翻找衣裳時,發現聞湛把那些暗色的衣裳全部丟了,衣櫃裡只剩下一水兒的淺色衣衫。

  她洗完以後,回到裡間,聞湛早就準備好了棉巾火籠準備給她烘頭髮。

  陸雲初走過去,隨口問道:「衣櫃裡怎麼一件深色衣裳都沒了?」

  聞湛在紙上寫道:你不喜歡,所以我就都換了。

  他猶豫了一下,在後面接了一句:今天這樣,你喜歡嗎?

  早知道她今日會醒,他一定會穿陸雲初給他買的那一套,而不是現在這些和她買的那套類似的衣裳。

  陸雲初在他身旁坐下,摸摸他的衣襟:「你穿上很好看。」

  聞湛鬆了口氣。

  她卻接著問道:「你不是恢復了嗎,為何不說話?」

  聞湛表情瞬間變得不太自然。

  他確實是恢復了,但如今說話磕磕絆絆,每一個字都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嗓音嘶啞,很是難聽,還不如啞著。

  他抿著嘴不說話,陸雲初以為他並沒有恢復,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不是應該全好了?」

  聞湛連忙搖頭,垂頭,緊皺著眉看著她,模樣可憐巴巴的。

  他表情很為難,不過一看她擔心也沒有多猶豫,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好……了……」


  一開始聽到聲音,陸雲初還沒反應過來。

  他的嗓音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更加的低沉,也更加的乾淨,只是發聲艱難,多了幾分不應有的沙啞。

  陸雲初的表情很驚訝,讓聞湛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羞恥地閉上嘴,垂下眸不敢看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他自認不堪的心思。

  陸雲初輕輕捧著他的臉:「原來真的是你在喚我呀。」

  聞湛疑惑地抬眸,恰好與她對視。

  「我在異世的時候,聽見了你的聲音。」

  聞湛瞪大眼,有點傻氣。

  陸雲初笑道:「以後多多開口說話吧,總不能因為自己覺得不好聽就不開口了。」

  聞湛還在為她說的那句話感到震驚,他暈乎乎地點點頭,消化了她說的話以後,再次蹙起眉頭,艱難地「嗯」了一聲。

  一邊發聲一邊重重的點頭,離不開動作,像剛剛學語的孩童,一臉認真。

  陸雲初摸摸他的喉結,感覺到了震動的癢麻,忍不住笑出聲:「總算是可以出聲了。」

  她的手指溫熱,指腹柔軟,輕輕覆在喉結上,力道很輕,聞湛卻感覺喉結要化掉了一般,忍不住吞咽口水。

  「嗯?」她有些疑惑。

  聞湛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喉結再次滾動,陸雲初這次總算明白了他的緊張。

  她收回手,自然地往他腿上一躺:「擦頭髮。」

  聞湛點頭,忽然又想到了她的叮囑,於是一臉嚴肅地努力「嗯」了一聲。

  她的頭髮濕漉漉的,就這麼躺在他腿上,聞湛一點兒也不嫌棄,把她頭托住,用棉巾包住,輕柔地替她擦乾水分。

  他的力道很輕柔,小心翼翼的動作讓人感覺心口酥酥麻麻的,昏昏欲睡。

  陸雲初緩緩閉上眼,卻忽然聽到聞湛驚慌的聲音:「雲……初……」

  她驚醒,張開眼,正巧對上聞湛惶恐不安的眼神。

  見她睜眼,聞湛肉眼可見地鬆弛下來,對她露出一個十分不自然發笑容。

  陸雲初不解,他卻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將她從他的腿上扶起來,把火籠移近,替她烘烤發梢的水汽。

  她被托著頭髮,不方便回頭,只好對著前方的空氣說:「我不在的日子裡,你是不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聞湛動作一僵,接著一聲不吭地替她繼續撩頭髮。

  陸雲初往後伸手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停下。

  聞湛僵住,慢慢放下手,在她還未轉過身來之前就先垂下頭。

  陸雲初問:「我睡了多久?」

  聞湛不敢抬頭,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臉看上去明顯清瘦了太多,更顯冷感了。

  陸雲初不說話,沉默地看著他。

  他才伸過手,小心地握住的手腕,翻過來,在她掌心寫:三百一十二天又五個時辰。

  陸雲初愣了下,收回手:「所以這麼久,你都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嗎?」

  聞湛把頭垂得更低了,手足無措。

  「回答我。」陸雲初覺得他這個行為十分過分,她這只是離開了一年不到,若是三年、十年,他難道就這樣半活不活地苦等著嗎?

  他最終答非所問,在她手上寫道:我無礙的。

  陸雲初嘆了口氣,把他下巴抬起來,除了看上去清瘦了不少以外,確實沒有鬍子拉碴眼下烏黑的憔悴樣。

  「可是你瘦了很多,你不好好吃飯,好不容易養好得胃又給弄壞了,這次可沒有變好的法子。」陸雲初苦口婆心地訓他,因為著急,語速有點快,所以聽上去有些嚴厲。

  說完以後見聞湛又低下頭,腦袋頂都是委屈的模樣,現在嗓子半好,這幅不吭氣的模樣就想像在賭氣。

  陸雲初見他這個樣子來氣了:「你怎麼回事,因為你不好好照顧自己的事兒,我說過你多少回了,你怎麼從來沒聽進去過呢,我說的話就不重要是嗎?」她說,「如果我不回來了,你是不是得自己把自己虐待死?」

  聽到「不回來了」這幾個字眼,聞湛動了一下,想要抬頭,但最後只是把頭壓得更低了。

  陸雲初正要繼續訓他,卻見空中忽然滑過一道水光。


  「你不拿我說的話——」她說到一半,忽然就啞了。

  又一滴淚珠落下,砸在手背上,破裂四散。

  陸雲初火焰一下子就下去了,放低了聲音:「怎、怎麼了?」怎麼這麼嬌氣了,還說不得了。

  聞湛意識到自己落淚被她發現,趕忙側頭躲避,慌張的動作讓懸在眼眶的淚珠欲落非落,藏滿了情緒,抬眼看人的時候顯得尤為委屈。

  他的眼尾紅紅的,澄澈的眼白也染上了紅血絲,明亮的雙眸像映著清冷秋月的池水。他哭起來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器,陸雲初瞬間沒了氣勢,又無奈又心軟:「本來就是你的錯嘛……」

  聞湛匆匆點頭,表示確實是自己的錯,他知道了,但隨後又慌忙搖頭。

  陸雲初頓時鎖緊眉頭:「你不認為自己錯了?」

  聞湛搖頭的幅度變得更大了,想要解釋,奈何嗓子恢復後就不開口說話,沒擠出聲兒來。

  雖然他哭起來的時候好看得要命,但陸雲初認為這種行為來躲避訓責是很可恥的,語氣也就沒那麼軟和:「搖頭是什麼意思,不是因為這個而難過?」

  聞湛收住眼淚,連忙點頭。

  陸雲初正待繼續說話,卻見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濃密睫毛上還掛著破碎的淚珠,用力而笨拙地發聲:「我……好……想……你……」

  他的聲音很沙啞,尤其是剛剛還在哭,現在說話氣息不勻,還帶著淡淡的哭腔,壓抑了這麼些個日夜,總算可以說出這句話了。

  即使萬分克制,但陸雲初還是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他這麼久以來的不安與悲傷,日日夜夜不敢合眼的慌亂。

  陸雲初立刻收回之前所有的斥責,連忙抱住他:「我錯了。」她醒來以後都沒有關心聞湛這麼些日子如何熬過來的,還訓斥他,實在是過分,難怪他委屈。

  聞湛有些難為情,但並沒有拒絕她的擁抱,抬手環住她,感受她的體溫,直到此刻不安的心才落地,確認她是真的回來了。

  陸雲初拍拍他的背:「別怕了,我回來了,以後也不會走了。」

  聞湛點點頭,又想起她看不見,所以「嗯」了一聲。

  鼻腔發聲,哭腔便很重,聽上去脆弱極了。

  陸雲初沒辦法,本來想要推開他然後親親他的額頭之類的,稍微一動作,聞湛就立刻加大力度抱住他,生怕她離開。

  陸雲初無奈了,也沒有解釋,只能繼續順著他後腦勺的毛:「好啦好啦,我錯了我錯了。」

  唉,本來就嬌了,又經歷這麼一遭,更嬌了,以後可怎麼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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