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軍營。
「幹什麼,都想造反嗎?」
楊大王看著前面已經準備好了衝擊劉肇基部防線的浙軍,橫眉立目的怒喝道。
那些都架起斑鳩銃的士兵畏懼的看著他。
雖然北軍偷襲浙東的消息,的確已經引發他們的憤怒,但在楊大王面前還是要保持冷靜。
「就是他,就是他派兵南下的,兄弟們,他們北人還在寧波殺咱們的人搶咱們的銀子,咱們不給他們賣命了,衝過去,朝廷已經給咱們準備了船,到浦口就能坐船殺回寧波,黃總兵的水師也在撤回,咱們殺回去趕走北人!」
一個將領振臂高喊。
「殺回去!」
「誰敢攔著,咱們就跟他拼了!」
……
那些軍官紛紛高喊。
然後……
楊大王徑直走向前,對著那將領走過去。
「張天植是吧,我可以理解你作為一個嘉興人,心念桑梓之情,但誣陷本王之罪還是不能饒的,你自己動手還是我親自動手?」
他邊走邊說道。
我大清順治六年探花,本能的拔出短銃,哆哆嗦嗦地瞄準著他。
「你看,公然以火銃瞄準本王,這就是要刺殺了,那就更得死了。」
楊豐淡定的繼續向前。
張天植哆哆嗦嗦的,甚至都不能穩定瞄準,而且冷汗都冒出來,他兩腿都哆嗦了。
「兄,兄弟們,放銃啊,都是他指使的,是他讓人南下的,打死他啊,放銃啊!」
他用顫抖的聲音尖叫著。
但那些支著斑鳩銃的士兵卻沒有一個人敢開槍,他們甚至本能的將槍口指向了天空,然後就像看著斛律光的北齊士兵一樣,看著楊大王走到自己面前,甚至徑直從他們中間穿過。而作為楊豐目標的張天植,雖然哆哆嗦嗦地舉著槍,但卻始終在那裡哆哆嗦嗦,看著越來越近的楊豐,就是不敢扣動扳機,雖然他真的很想開槍,但是……
他就是不敢啊!
眼前這個傢伙一身光明,照耀在淮河上的身影,早就已經在這些將領和士兵靈魂中烙下印記了。
當然,主要是他很清楚,短銃是打不動楊豐的。
他突然一下子雙膝跪倒,然後把短銃扔了……
「大王,卑職糊塗,求大王饒命啊!」
他趴在地上嚎叫著。
楊豐走到他跟前,給他撿起短銃,很溫柔的塞進他手裡,然後將槍口轉向他的太陽穴頂著。
「我答應可以讓你自己動手,現在你還有機會,至於你的家人,我會派人送信給鄭成功放過的。」
楊大王很溫柔的說道。
然後他看著張天植,畢竟張天植家好像不算太有錢,他爹就是個佐貳官。
張天植哆哆嗦嗦地拿著短銃,指著自己的腦袋,然後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正用鼓勵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楊豐,不過這個距離他其實可以將槍口對準楊豐,當然前提是他的手速夠快,但如果手速不夠,那就該被九族消消樂了。他在自己的性命和自己九族的性命之間猶豫著,然後最終悲號一聲,還是扣動了扳機,伴隨著槍聲響起,打進他腦袋的子彈,帶著他的腦漿和碎骨頭從另一邊飛出,然後他的死屍倒在楊豐腳下。
楊大王淡定地擦了擦衣服上被濺上的腦漿,然後站起身看著那些噤如寒蟬的將領們。
「我知道你們很著急,但你們為什麼不想想,作為我的部下,我會不管你們的家人嗎?」
他說道。
那些將領面面相覷。
好像的確是這樣啊,雖然他們收到的消息,是北軍在寧波屠戮士紳,搶掠世家豪強,但問題是他們現在屬於楊豐部下啊!
而且還剛剛為楊豐血戰建虜,打敗了建虜。
以楊豐的性格,怎麼可能不管他們啊,所以他們這些將領的家人是不會受到傷害的,畢竟大家都很清楚,那裡也都是楊豐部下,孔孟騎士團可召集不出十萬大軍,所有騎士和扈從加起來,也就兩三萬而已,而且還得留守山東,甚至還有一部分跟著楊豐在這裡,南下的能有一萬五千就頂天了。
而能夠迅速動員起十萬級別軍隊的,只能是楊豐的那些莊戶,或者說楊家的部曲。
屠戮士紳搶掠財富肯定是楊豐指使的。
但是……
楊豐對自己部下的維護也是出了名的。
所以作為現在楊豐的部下,而且還是有功的,他們這些人不用擔心自己的家人啊。
當然,這樣有點對不起浙江的耆老鄉賢們,畢竟他們這些年養著浙江新軍就是為了保護自己財富,現在需要的時候浙江新軍理應回去保護他們。
這是背叛。
但問題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
「至於你們!」
楊豐看著那些戰戰兢兢的士兵們。
「靖難軍是奉天靖難,是因為南直隸,浙江,江西元老會弒君,他們殺了陛下,所以衍聖公為首,山東同善會,鄭家,兩廣聯軍,這些對陛下忠心的起兵靖難,要為陛下報仇,所以他們才突襲浙東。濫殺無辜是不可能的,本王也不會允許有人濫殺無辜,他們還沒那麼大膽子,至於搶掠這個不可避免,你們都是當兵的,這個用不著多解釋。
但是,你們有值得他們去搶的家產嗎?」
他說道。
士兵也紛紛冷靜下來。
好像很有道理啊!
當兵的哪有不搶掠,就算浙江新軍紀律最好,其實在淮揚也偶爾有這種行為。
當然,他們已經是最好的了,高傑這些部下更嚴重,說到底就是這樣一個時代,不是兵過如剃就已經很好了,他們終究不是戚繼光的部下,再說戚繼光是在一個和平秩序穩定的時代,所以軍紀肯定要好些,但現在是亂世,亂世里能維持紀律的也就一個岳武穆了。
楊豐肯定不是岳武穆,他自己都經常帶著手下一起出去搶,不過這也是他比岳武穆受部下歡迎的重要原因。
岳武穆被害死,部下沒有敢給他報仇的,但如果楊豐被害死,估計一堆打著給他報仇旗號起兵的。
但問題是,這些普通士兵真沒有值得人家搶的。
你擔心自己家產?
你配嗎?
租的幾十畝地,每年能維持溫飽而已,哪怕當兵軍餉的確還行,但一年到頭也就能攢下十幾兩銀子。
你配讓人家去搶嗎?
有富可敵國的謝三賓家,有那些田連阡陌的豪紳家,誰會去搶泥腿子家啊!
「記住你們現在的身份,你們是跟著本王圍剿建虜的,誰敢沒有本王命令離開就是臨陣脫逃,以軍法皆應處死,無論你們家鄉出了何事,都必須等本王的命令。更何況昨日才收到急報,情況如何尚不確定,各種謠言頗多,到底如何還得詳查,但本王可以給你們一個明確交待,第一,靖難軍不會濫殺無辜,否則本王給你們做主,第二,無論你們收到什麼消息,想離開都必須有本王命令,第三,鑑於出現意外情況,對建虜進攻暫停,浙江新軍暫駐於此。
再有鼓譟鬧事者一律軍法處置。」
楊豐說道。
那些士兵最終老老實實收起他們的武器。
至於將領們……
他們當然知道楊豐在扯淡,但接下來如何應對,他們終究也得等到更確切的消息。
更何況朱大典才是直接指揮他們的。
還得先找朱大典商議才行。
而此時……
南京。
元老會。
這裡已經吵作一團。
其實絕大多數元老也是剛剛知道靖難軍突襲浙東的消息,這些元老這段時間也放鬆了警惕,畢竟隨著楊豐的承認現實,好像已經沒什麼危險了。
李自成的實力明顯不足以攻破九江防線,而且其他各省也依然在觀望,甚至就連鄭芝龍都沒和南京撕破臉,他的確不知道鄭成功救駕的事,甚至他也覺得鄭成功明顯屬於多事。但終究是自己兒子,而且還是繼承人,所以就算他認為鄭成功做錯了,也依然還是要支持的,但為此和南京撕破臉就沒必要了,總之他還在和南京辯解中。
或者說觀望中。
楊豐承認現實後,他就更沒有撕破臉的可能了。
所以好像這一關已經過去了,這種情況下元老們當然不會都在南京,都是一把年紀,訪訪友,聚個會什麼的很正常。
然後突然噩耗傳來。
現在剛剛湊起來的老狐狸們也都有點懵了。
「看看,看看,當初我就說過,咱們對陛下要慢慢來,至少這禮節上不能缺了,不能落人口實,你們都不聽,如今鬧到這地步,咱們這些忠臣成了逆賊,明明社稷為重的反而成了弒君,卻讓別人成了忠臣,打著討逆旗號理直氣壯來對付咱們。」
前大學士傅冠在一片吵嚷中嘆息著說道。
「寄庵說這些是何意?如今商議共御外敵,難道寄庵說這些,就能改變當日拒陛下於城外之實?」
方逢年怒道。
「拒陛下於城外的可不是老朽。」
傅冠冷笑道。
都是曾經的閣老,難免有些宿怨,實際上元老們之間經常這樣。
「那閣下為忠臣,某為奸臣了?」
方逢年怒道。
「二位,如今就別再說這些了,咱們還是先找楊豐,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吧?」
孔貞運趕緊勸說。
……
「劉閣老到。」
外面喊聲響起,緊接著劉宗周鐵青著臉走進來,沒有回答錢士升的問候,徑直走到中間的發言席,然後把手中急報一拍……
「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啊!」
他帶著滿腔悲憤說道。
錢士升趕緊拿過那份帶著浙江耆老會印章的急報,然後緊接著臉也青了……
「此輩欲毀我江南文脈!」
他怒道。
這份最新的急報上,當然就是靖難軍的那些暴行了。
他們到現在為止,其實總共收到四份急報,當然,只是浙江耆老會的,各地鄉賢會,官府,甚至包括一些私人之間的,這個就很多了,現在私人之間也有高效的消息傳遞,像那些書院之間,地方豪強之間,都能做到接力傳遞,甚至不比官方驛道慢。但終究還是需要時間,所以最初收到的只是北軍突襲,然後是登陸,再然後是占領寧波,包括殺了些士紳,但具體情況這邊也不清楚,而這一份就是經過一段時間匯總後的了。
包括謝三賓的死因,靖難軍無差別屠戮士紳,洗劫家產,甚至給刁民們分這些士紳的田產,釋放奴婢等等。
也難怪劉大儒氣得都哆嗦了。
這真就是毀江南文脈,他很清楚這種清洗的後果,哪怕部分清洗,需要的也是用漫長時間去彌補。
急報立刻在元老間傳遞,諸位元老們有怒髮衝冠的,有單純憤怒的,還有僅僅是感慨一下的。
說到底這只是浙東士紳倒霉,其他地方暫時還影響不到。
當然,其實劉宗周還帶來第二份,也就是浙江耆老會的召回令……
「這如何能行?若前線浙軍撤回,九江還守不守?李自成幾十萬大軍在對面,就如今局勢尚且危急,若浙軍一撤,豈不是全線潰敗?」
傅冠愕然道。
「前線萬萬不可撤。」
孔貞運也急了。
浙江團練可是前線主力之一,目前前線算是僵持,這種情況下己方主力之一撤出,崩潰的危險性極高。
一旦前線崩潰,李自成大軍殺過來,可是江西和南直隸倒霉。
「浙江耆老會已經下令,估計最多明日就能到前線,咱們也來不及阻攔,更何況浙江終究不能不管。」
劉大儒心煩意亂的說道。
「如此大事若不能通過元老會,那要這元老會有何用?浙江不能不管,那我江西難道就能不管?我江西阻擋闖逆至今,無非以三省一體,共同進退,守望互助,若浙江棄江西,那我等何苦再為下游死守?浙江不過死了幾十家士紳,我江西兩次大戰,死的何止數倍?若不能同心協力,那我江西何苦再打下去?」
傅冠怒道。
「江西還有九江防線,我浙江沿海洞開,又豈是江西可比?」
錢士升怒道。
「那就各管各的吧!」
另一個江西元老怒道。
孔貞運真的急了。
「諸位,諸位,都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咱們好好商議,前線真不能撤軍,不行就把南京這邊留守各軍調往浙江。」
他說道。
「那高傑轉頭渡江,誰來抵擋?」
一直沒說話的吳甡說道。
呃?
孔元老無言以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