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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2024-09-05 08:06:13 作者: 不問三九
  陶淮南不知道哥到底笑啥,都笑半天了還在旁邊嗤嗤兒地樂,終於不樂意了,小手拍拍桌子耍賴說:「再笑我要鬧脾氣了!」

  陶曉東笑得更厲害,笑完揉揉他小手:「不笑了,快吃吧一會兒化沒了。」

  陶淮南腳丫在十爺爺身上踩踩,軟軟的毛觸進他腳趾縫裡,軟絨絨的。陶淮南張開腳趾又縮起來,來來回回玩了半天。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來自觸覺上的一些小動作陶淮南會很喜歡,除了聲音以外觸感是他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他對聲音和觸覺都很敏感,畢竟要把別人對眼睛的依賴都分給聽覺和觸覺。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陶淮南在學校里光聽腳步聲就能聽出是不是遲苦。

  體育課上,體育老師手裡拿著根盲杖站在一邊,訓練小朋友們如何在盲道上熟練地快速行走。

  遲苦不需要學這個,每次到了這節課他就站在一旁發呆。這是陶淮南最討厭的課,這節課上他需要放開遲苦,一個人拿著盲杖哆哆嗦嗦遲疑地在盲道上試探著點來點去。

  陶淮南不喜歡盲杖,一根小小的棍子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全感。

  別的課陶淮南都跟得很好,只有體育課他不行。比起盲杖他更依賴人的手,牽著手他就知道旁邊有人陪著他,要是換成了盲杖,好像這個沒有光明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他自己。

  陶淮南手抬得不高,像是不敢讓盲杖的底端離開地面,一直是貼著地面前前後後地小幅度劃。體育老師握著他的手教了幾次,放開之後陶淮南還是走得不好。多數小朋友都能獨立完成,只有陶淮南不能。

  他卡在中間別的小朋友就都走不了了,後來體育老師讓他排在最後面,他是隊尾最後一個。

  陶淮南低落地站在隊尾,老師讓他自己練習,班級隊伍已經離開他好大一截了。

  聲音漸遠,小朋友們快樂來得簡單,邊走邊笑得開心,只有陶淮南是最不開心的那一個。他後來站在原地不動了,太陽好曬人,班級聲音離得太遠了,他開始有點害怕,離開了盲道一隻手往前伸著找。

  遲苦就離他沒多遠,朝他跑了過去。

  陶淮南聽見腳步聲,馬上扔了盲杖,兩隻手往前一摟環著遲苦胳膊,就像每次聽見哥哥一樣,是一個擁抱一樣的貼近動作。

  「你在哪兒啦?我都聽不見你了。」陶淮南鼻子下面掛著薄薄的小汗珠,一隻手抓著遲苦,另外一隻抬起來用手背蹭蹭汗。

  遲苦被他貼得也熱,皺著眉說:「鬆開我。」

  陶淮南不聽,回嘴道:「鬆開害怕。」

  遲苦甩甩胳膊,把盲杖撿起來塞他手裡:「走。」

  陶淮南不想接,遲苦非往他手裡塞,於是悶聲道:「那咱倆一起走。」

  遲苦又不是瞎子,他走什麼盲道。陶淮南扯著他不放,遲苦說:「別人都會了。」

  「啊……」陶淮南張張嘴,鼻子底下又掛了層小汗珠,慢慢說,「……就我不會。」

  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抿著唇慢慢鬆了手。

  他知道班級里別人都會了,他是班級里最笨的那個,是最膽小的那個。

  陶淮南站在原地,臉蛋曬得通紅,大眼睛往下垂著,用盲杖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無意識地輕輕點著。

  體育老師見他倆站這都不動,從那邊走了過來,握著陶淮南持盲杖的手,邊教邊帶著他往前走。

  陶淮南側了側頭,沒聽見遲苦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慢慢被老師帶著去前面了。

  因為這個事,陶淮南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

  體育課下課是排隊回去的,他抓著前面人的衣服,亂糟糟的腳步聲都在一塊兒,他聽不出來前面人是不是遲苦,也不敢碰人家,只能抓著一個衣服邊。

  到了教室不知道該往哪走,被人拉著手腕帶到了座位上。

  這個是遲苦,聽出來了。

  遲苦總是不說話,這次陶淮南嘴也閉得嚴。

  陶淮南其實沒那麼介意被嫌棄,體育老師因為他不會走路的事說過他好多次了,陶淮南並不在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沒多麼放在心上。

  這次卻真的失落的挺久,一下午都沒回過頭。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被遲苦牽著去餐廳又牽著去操場活動,都始終垂著頭。

  遲苦也不知道是粗神經還是就不想理他,跟平時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小瞎子一顆敏感的心被刺了一下,又不得不繼續牽著手。

  可真沒用,陶淮南低著頭想。

  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分幫結夥,小孩子們過了最初害羞膽小的階段,慢慢地都熟悉了起來。熟了就開始分堆兒了,誰跟誰玩得好,每天都在一塊玩。

  陶淮南在這方面很封閉,他不願意接觸別的小朋友,他天天只知道抓著遲苦。遲苦就更不用說了。

  這就導致陶淮南一旦放開了遲苦的手,在學校里他就再沒熟悉的小夥伴了。上學這麼久了,他甚至連班級里誰的名字對應誰的聲音都還聽不出。

  同屋的另外兩個男孩兒天天湊在一起玩,其中有一個很兇,最初哭得最厲害的就有他一個,現在不哭了,卻經常把別的小朋友弄哭。

  串小火車去水房洗漱的時候,陶淮南抓著遲苦,後面被別人抓著,力氣有點大,扯得他小背心都變形了,前面勒著脖子。

  奶奶在前面看見了,說了那男孩兒一句,讓他跟上,輕點扯。

  男孩兒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地吐了吐舌頭。

  陶淮南剛才被勒得有點難受,下意識想叫遲苦,想起遲苦總是冷兮兮兇巴巴的,還嫌他笨,於是又咽回去了。

  遲苦本質上就是一農村出來的野孩子,他能活到這麼大全憑運氣,沒城裡精細養出來的小孩兒那麼多敏感細膩的心思。

  陶淮南內心戲演得都快把自己醞釀哭了,遲苦壓根就渾然不知。

  晚上陶淮南在自己床上難受,覺得自己太難啦,又沒用。遲苦有時候對他好有時候凶,對他凶的時候陶淮南心裡可真難過。

  枕巾在手指間輕輕搓著,也不扯著動動了,就這樣細細碎碎地搓,巴不得遲苦在那頭晃晃枕巾。

  然而遲苦在床那頭把枕巾往腦袋底下一壓,坦著肚子都快睡著了。

  陶淮南自己琢磨好半天,挺著沒去動枕巾,遲苦也就真的一直沒動。

  陶淮南好容易睡著了,第二天一睜把昨天那點事兒忘沒了,自己跳下來往遲苦床上摸。一摸摸到個空,遲苦沒在床上。

  陶淮南愣了,站在原地蒙了。奶奶去給他們收昨晚洗的衣服了,另外兩個小孩兒還在睡。

  遲苦洗漱完回來的時候看見陶淮南站在自己床邊眼睛紅紅的,也愣了下。

  陶淮南癟著嘴問:「你幹啥去了呀?」

  遲苦說:「洗臉。」

  天天都是一起洗的,昨天他倆不好了,今天洗臉都沒等排隊,自己先去了。陶淮南眼睛一眨再一睜,一滴大眼淚就要掉。

  遲苦都看愣了。

  「你不跟我好啦?」陶淮南瓮聲瓮氣的,聲調軟軟的,「那我下次上課好好學……」

  遲苦眨眨眼。

  「你咋這樣……」陶淮南揉揉鼻子,想哥哥了,「幹什麼呀……」

  遲苦站在旁邊,蒙。他看著陶淮南問:「咋了?」

  陶淮南去摸他的手,摸到了攥著:「咱倆和好吧?」

  遲苦還是一臉茫然的麻木表情,過會兒問他:「沒睡醒?」

  陶淮南說:「醒了。」

  遲苦搞不明白他,不知道都在說什麼。他問陶淮南:「你還睡不睡?」

  陶淮南搖搖頭。

  然後被遲苦帶去洗頭洗臉了,太熱了,醒了一腦袋汗。

  小孩兒情緒來得快走得快,轉頭就忘乾淨,去餐廳吃飯的工夫就嘻嘻哈哈的了。

  遲苦現在話比之前多了些,不像從前那樣總像個小啞巴了。到了這個學期結束他就已經來陶家半年出頭了,變化還算明顯。

  現在見了陶曉東知道主動叫「哥」了,儘管看起來還是不太自在。

  陶曉東偶爾也逗逗他,看他繃著個小臉有時也掐一把。

  放暑假最高興的就是陶淮南,不用上學可太美了吧。學校沒有空調,太熱了。

  一天一大杯牛奶又可以有了,陶淮南早晨沾得滿嘴都是奶沫子,遲苦抽了張紙扔給他:「擦嘴。」

  「呀你今天咋理我了?」陶淮南沒擦,晃著腳丫,「放假你不都是不理我嗎?」

  遲苦沒吭聲,轉頭自己坐著去了。

  陶淮南現實小崽,有哥哥了不用再去貼人家冷臉了,不理拉倒,蹲下摟著十爺爺脖子,摸它的毛玩。

  陶曉東在自己房間裡打電話,說正事兒呢。電話打完出來,看這倆又自己玩自己的,笑了下問:「跟我上班還是你倆在家等我回來?」

  遲苦抬頭看了看,陶淮南在另外一邊說:「跟你去。」

  「那換衣服。」陶曉東跟遲苦說,「櫃裡夏遠哥給你倆拿的一堆新衣服,自己挑著穿。」

  遲苦點點頭,去了。

  陶淮南對衣服沒概念,他一個瞎子,看不見別人衣服,不知道美醜,別人給什麼穿什麼。遲苦給他拿了套新的,自己還是穿了平時穿的舊衣服。

  陶淮南不願意動,喊他哥:「哥幫我穿。」

  他哥也不願意動:「遲苦幫你穿。」

  陶淮南很自然地接了句:「他在家不理我呀。」

  陶曉東失笑:「那你求求。」

  陶淮南原本坐在床上的,這會兒笑著往床上一栽,躺平了彎著眼睛:「求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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