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一覺睡醒,舒服得渾身都軟塌塌的。
被身邊溫熱乾燥的氣息包裹著,他睜開眼睛,眼前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影子。陶淮南沉迷地盯著那一點點虛影,覺得這樣可真好,一睜眼就是他。
舒舒服服地盯著看了一會兒,直到遲騁摟著他的手突然抬起來捏他臉。
「看不夠了?」遲騁把他臉捏起來,「也不起來也不說話,直勾勾地在這兒看什麼?」
陶淮南先愣了下,然後笑了,被捏著臉也擋不住笑:「你醒了啊?那你咋不說話啊?」
剛睡醒聲音也沒那麼透,聽著有點薄,還軟乎乎的:「我以為你還睡呢。」
「然後就在這兒愣神,」遲騁放開陶淮南的臉,又來回搓他,「睡傻了?」
「沒睡傻,」陶淮南拿開他的手不讓搓了,放在嘴邊親了親,「就是覺得舒服,想看你。」
「能看見?」遲騁問。
「看不見。」陶淮南說完停頓了下,馬上又跟了句,「湯哥說馬上要進三期了。」
「嗯,」遲騁說,「聽說了。」
「說不定還能看見更多點兒呢?」陶淮南笑著說,「說不準哪天我就能看見你鼻子了。」
遲騁說:「看我鼻子幹什麼。」
「你鼻樑高,」陶淮南伸手摸摸遲騁鼻子,「第一個看見的肯定是鼻子。」
遲騁沒說話,陶淮南自己又說:「看不見也沒事兒,反正我有你了。」
手機在床頭響,陶淮南摸過來,是有人群發消息過來讓點讚朋友圈第一條。陶淮南正要去幫點,被遲騁把手機抽走了,扔在一邊。
陶淮南也就不管了,腦門往遲騁身上一撞,接著和他說話。
遲騁揉揉陶淮南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陶淮南聲音里有點小小的雀躍:「曉東的基因類型也正式立項了,湯哥說已經批下來了。」
陶曉東那眼睛在他們家現在都不算什麼事兒了,除了晚上暗的時候看不清東西,其他都沒影響,五年多了這也沒見著明顯退行性發展。
遲騁說:「哥沒事兒。」
陶淮南說:「湯哥也這麼說。曉東天天讓湯哥管得板板正正的,讓幹啥幹啥。」
陶曉東就在眼科專家眼皮底下,眼睛被把控得很嚴,在這方面曉東向來聽話。陶淮南從最初的巨大擔憂,到後來的隱隱擔憂,再到現在不拿他眼睛當回事了。
有時哥自己還在那兒自嘲說,本來他們家崽兒晚上用不著開燈,省的那點電都讓他給使了,他只要在家就得一直開著燈。
他這麼說的時候湯哥肯定會收拾他。
說什麼來什麼,陶淮南話音剛落,陶曉東視頻就發過來了。
倆小的衣服都沒穿,這視頻怎麼接。遲騁坐起來去穿衣服,陶淮南拿被子把自己圍嚴實了,只露著臉,才點了接通。
「喲,還沒起呢?」陶曉東在那邊驚訝地問。
陶淮南說「沒起呢」,問:「你在哪兒呢?」
「店裡,」陶曉東看看時間,失笑,「不是,十一點了還不起?」
陶淮南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驚訝,平靜反問:「你倆不還睡到下午過嗎?」
陶曉東笑著回:「那不是頭天晚上湯哥加班了?」
陶淮南不講理地說:「那我也睡得晚。」
陶曉東趕緊打住不說這個了,笑問:「苦哥呢?」
「洗漱去了。」陶淮南說。
曉東找他倆也沒什么正事兒,上午倆小時幹活時間結束了,閒得無聊找倆弟說話。遲騁洗漱出來跟他說了會兒,陶淮南才在一邊穿衣服起床。
他是明天下午的高鐵,今天還有一晚呢,陶淮南原本想陪遲騁回學校幹活,結果恰好石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石凱在那邊問:「哎遲哥,我來你這邊辦點事兒,出來吃個飯?」
陶淮南「哈!」了一聲說:「吃!」
「喲,誰啊這?」石凱樂了,說,「誰拿我遲哥手機接電話?」
陶淮南笑著配合:「我啊我啊。」
「你啊……」石凱更配合地說,「難道是我們淮南?」
「淮南本南!」陶淮南說,「一塊兒吃飯!」
「你倆在哪兒呢?」石凱問。
陶淮南轉頭:「咱倆在哪兒呢?」
遲騁說了個位置,陶淮南轉述,石凱說:「那更近了,我這邊完事兒過去找你們,大概一個小時,等我?」
「等你,不著急。」陶淮南說。
本來他倆收拾收拾要出門吃飯了,等石凱的話就先不出去了。
遲騁剛才洗完頭也沒好好擦,這會兒臉上頭上還泛著潮。時間一閒下來,人的心思就容易活泛起來。有些之前被擱置的小心思又冒了頭,陶淮南跨坐在椅子上,遲騁收拾東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陶淮南的視線就跟著那點不明顯的影子轉來轉去。
遲騁在床邊疊衣服,看了陶淮南一眼。
陶淮南胳膊疊著放在椅背上,坐得直溜溜的,朝著遲騁的方向執著地看著。
像一隻揣著手盯著一處的圓眼睛貓。
遲騁把疊完的衣服放在一遍,垂著眼無聲地笑了笑。
陶淮南後來把下巴搭在自己胳膊上,腦子裡不知道想什麼,也不出聲,就自己在那兒琢磨。
遲騁也不主動搭理他,把手機充電器拔下來卷好放在床頭。
陶淮南變成了側臉枕著手臂的姿勢。
直到遲騁都收拾完了,走到他前面再就沒動,把陶淮南的眼前擋得黑乎乎的。
陶淮南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
遲騁眼裡帶著笑意,微俯身,握著椅背兩邊,把椅子往前拖。陶淮南被拖得嚇了一跳,可也沒躲,笑了起來。
遲騁拖完椅子繞到陶淮南身側,掐著側崾直接給拎了起來。
陶淮南眯眼「哎」了聲,遲騁動作一起呵成,胳博圈過去一用力,把陶淮南拎到桌邊坐著,椅子隨意踢開。
陶淮南兩隻手握著桌沿,坐那兒問:「幹什麼……」
遲騁也雙手拄著桌沿,手挨著陶淮南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點了點。這樣的姿勢兩個人的臉離得很近,遲騁問他:「腦子裡想什麼呢?」
陶淮南也不說,只抿著嘴笑。
「沒想?」遲騁挑眉問他。
陶淮南說沒想。
遲騁右手突然抬起來往某處一按。陶淮南這次是真的嚇一跳,後背繃直,猛猛地吸了口氣。
遲騁在陶淮南鼻尖咬了一口,說:「腦子裡那點東西都寫臉上了。」
陶淮南向來不害臊,添添嘴唇問:「寫什麼了?」
遲騁跟他頂頂鼻尖,聲音低低的,看著陶淮南的眼睛說:「色——情。」
小哥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凶。
畢竟最凶是他,最溫柔也是他。
遲騁穿著連帽衛衣,他這樣的衣服很多,高高的男生這麼穿又乾淨又好看。陶淮南手搭在他扃膀上時,兩隻手的手栺在他帽子底下勾著。
手栺上濕漉漉的,有汗。
陶淮南是最黏人的,得一直抱著,一時一刻都不分開。
他也確實被時刻抱著,小哥必定是最疼他的。
石凱打電話說他到了的時候,陶淮南剛沖完澡,身上還沒擦乾,潮乎乎的。
遲騁用浴巾裹著他把他抱回床上,接起電話用肩膀夾著,同時往陶淮南頭上套衣服。
石凱問:「我到了,樓下等你們。」
遲騁說:「行,馬上。」
掛了電話手機扔在旁邊,問陶淮南:「疼沒?」
陶淮南自己把褲子穿上,嗓子有一點點啞,情緒依然高漲著,說:「沒有!」
遲騁掐了一把他鼻子,說:「那你哭什麼哭。」
陶淮南沖遲騁勾勾手,遲騁俯身。
「我故意的,」陶淮南用啞了吧唧的小嗓音在遲騁耳邊笑著說,「我一哭你就凶……你就是喜歡看我哭。」
遲騁在他下巴上發狠咬了一口,說:「起來吧,下樓了。」
陶淮南坐在那兒,勾著腦袋問著:「現在和好了嗎?」
遲騁看了看他。
陶淮南抓住他的手,撓撓手心再小小地晃一晃,笑盈盈地:「和好了沒有呢?」
遲騁就不吭聲,轉身要走。
陶淮南撲過去從後面摟著他脖子,掛在身上:「這樣,先和好,然後我再慢慢表現。你就放心,我肯定表現得明明白白的!這點誠信還是有的!」
遲騁攥著他手腕,拖著陶淮南走,眉眼間分明就是軟的,帶著笑的。
陶淮南也笑,多年的賴人勁兒又拿出來了,哼哼唧唧地磨人:「給個機會,看看孩子呢?」
遲騁無動於衷。
陶淮南親親他脖子:「看在冰溜子的份上!」
一聲「冰溜子」出來直接讓冷酷遲哥繃不住了,笑出聲了都。
他反手繞到身後把磨人精拎到前面來,牽著手出了門。
「你要是再不出聲,那我可當你同意了,」陶淮南一本正經,「我查仨數,不吱聲就默認了!」
石凱可算看見這哥倆下來了,陶淮南不知道說什麼,表情看起來很快樂。
打過招呼後石凱問他:「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陶淮南說:「查數呢。」
石凱跟不上他腦迴路,說:「趕緊的,我餓死了要。」
陶淮南也快餓掛了,起來就中午了,又做了點耗體力的事兒,這會兒餓塌腔了快。
石凱已經訂完餐廳了,菜都提前點完了,坐下沒一會兒就吃上了。
陶淮南吃了會兒才覺得自己又有力氣了,也不急著吃,手機從兜里摸出來,微信打開,衝著對面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給你。
回復馬上就來了。
機械聲讀出來:「嘆號嘆號。」
「我哥嘆號。」
對面石凱聽見陶淮南手機在這兒「嘆號嘆號」的,覺得好玩兒,笑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問:「卓兒啊?」
陶淮南說「啊」。
石凱笑了,拿起陶淮南手機,按著語音,故意裝出凶凶的聲音發了一條:「誰是你哥!」
手機又響。
這個時間潘小卓應該在圖書館呢,不方便說話只能打字。
還是機械音讀出來的:「你嘆號。」
石凱裝不下去,笑著發了語音:「照片糊成那樣還能認出你哥呢?」
潘小卓立即回覆:……我哥我還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