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罰跪

2024-09-05 08:18:59 作者: 有深度的栗子
  婚期將至,顏清歡卻與人私奔逃婚,消息剛傳來,聞景行便一口黑血咳出來,昏迷了整整兩天。

  侯夫人當場嚇得就暈了過去,侯爺勃然大怒,又氣又急,若不是兒子醒來後聲聲懇求,這件事早已經被他捅到了陛下面前,鬧得滿城風雨了。

  即便最後忠勇侯府沒有多加追究,甚至還找了個替身將整件事情瞞了下來,侯爺依舊對尚書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本來很好的婚事如今反倒成了仇家,尚書大人自然壓不下這口氣,恨不得把顏清歡這惹禍精活剮了。

  現如今罪魁禍首終於找到,尚書府自然馬不停蹄的把顏清歡送到了侯府。

  顏大人沒臉來,但為表誠意,特意找了大兒子帶著罪女賠罪。

  原話就是若二公子還對罪女有一絲半毫的情誼,那便留著,即使當個婢子丫鬟也可;反之,人已經交到了侯府,要打要殺全憑公子一句話,這罪女和他之間已無半點父女之情。

  顏清歡摔倒在地時,別說侯爺夫人,就連那顏大公子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下人們就更別說了,低頭數著地上的板磚,沒主子的命令,腳挪都不挪一下。

  女子私奔在古代是大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家法處死。

  聞景行到底不是古代人,腦子還沒被封建思想荼毒,他雖然對顏清歡沒什麼想法,但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略一思索,他將一旁伺候的丫鬟喚過來:「把顏小姐帶下去好生照顧。」

  又對上首的侯爺夫人說:「父親母親,過去種種糾葛今日若非要說個誰對誰錯也沒有意義,不過證明了兒子和顏小姐確實無緣。慶幸的是兒子現已有了相伴一生的夫人,至於顏小姐……」

  他轉身看向顏公子:「待顏小姐醒了便送她出府吧。」

  聞景行心裡還惦記著暗九,說完轉身就要走,卻被緩緩醒來的顏清歡抓住了衣角,她臉色實在不好,和張白紙一樣難看,乾澀的唇微微開啟,輕飄飄用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了句:「救我,我懷孕了……」

  懷孕。

  聞景行眉骨狠狠一跳,這孩子自然不是自己的,那便是和她私奔的那男人的,按古代的說法來的話應該叫「孽子」。

  若他今日真的放任顏清歡被帶走,輕則是被一碗落子湯灌下去把孩子流掉,更可能的是那尚書大人為了正家風,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把顏清歡處理掉,一屍兩命。

  顏清歡死了,尚書府也給了忠勇侯一個交代,不日後,侯府中便會傳出聞二夫人深感惡疾的消息,在假惺惺的招些大夫進府里做給外人看,兩三月過後,那被皇帝賜婚的顏二姑娘可就真的死在這柳絮滿城的初春三月里了。

  聞景行低頭看一眼攥著她衣角的顏小姐,雖狼狽卻依稀能看出當初的靈動風韻,她額前有一大片黑紅的血漬,明顯和暗九那傻子一樣,磕頭嗑出來的。

  想當初原主只是春日宴上驚鴻一瞥,佳人織錦長裙逶迤垂地,大朵大朵海棠花開的絢爛,眉眼顧盼間明艷驚人,只一笑,心就徹底沒了。

  顏清歡是原主苦澀黑白人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見著了就捨不得放開,執念成魔。

  最後卻也因這執念毀了兩個人。

  「求求你……」

  顏清歡一手捂著小腹,攥著聞景行衣角的手力道越重了幾分,伏在地上咳了幾聲,明顯體力不支,但仍舊掙扎著睜開眼看著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聞景行眉頭緊皺又鬆開,是真的頭疼。

  明明不是自己惹的禍,卻總覺的有幾分對不住暗九,但人命大過天,更何況一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

  但……聞景行苦笑。

  一個金屋藏嬌的紅霓還不夠,再來個白月光顏小姐。

  暗九還不得追著趕著把綠帽子往自己頭上戴。

  心裡想的再多,聞景行表面依舊冷冷淡淡,在顏清歡懇求的目光中轉身離開,衣角從那削瘦的手指中毫不留情的抽出,沒有一絲猶豫的幾步到走到九身邊,才重新有了笑臉,指尖輕輕碰了下他的臉頰:「臉怎麼白成這樣。」

  暗九有些心不在焉,錯過了他的觸碰,低聲問:「主人不救她嗎?」

  暗九常年行走在暗處,對顏清歡的下場無比清楚。

  但主人來自另外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人人平等,戀愛自由,女子不用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喜歡,便可盡力去爭取。


  也只有這樣天方夜譚的世界才能養的出主人這樣心好的人。

  「您不救她,她會死的。」

  暗九低頭不看聞景行,一字一句輕飄飄,卻重重砸在自己心口。

  「屬下曾親眼見過,有女子因為私奔被族人抓回來敲鑼打鼓的浸了豬籠,也見過被棍棒活活打死的不潔女子。」

  暗九本不想說的。

  他原本就行走在罪惡間,人間的苦痛見了十之八九,他不是什麼心軟的人,心中也沒有道德底線,只要是主人的命令,他手裡殺人的劍根本不會抖動一分。

  顏清歡對他而言和芻狗無意,要死要活與他又何干。

  但主人是他心中的明月。

  不沾泥污,不染血腥的皎皎明月。

  聞景行本就有意幫顏清歡一把,現在聽他這樣說,更是鬆了一口氣,低頭笑著看他:「那久安覺得該如何?」

  暗九視線和他相觸,頭立刻垂的更低,思索了片刻後,道:「主人若喜歡,鍾離苑還缺一位女主人……」

  他聲音又輕又飄,到後頭就算沒人打斷也說不出來了。

  聞景行一愣,笑意在嘴角破開,他是真的被氣笑了,他現如今是真的摸不透暗九的心思,就算被封建思想荼毒太深,也不至於接二連三上趕著給自己戴綠帽子吧?!

  不對。

  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突然湧上心頭。

  或許……

  暗九隻是因為自己對他好,只是因為自己是他的主人,這人有多軸,把尊卑貴賤看的有多重要他又不是不知道,若他之前自認為的好全都被暗九以為是主人下的命令,不得不遵守呢?

  若他覺得,當鍾離苑有了新的主人,他就能離開了呢…...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窩蜂的全部湧上來,如一桶摻了冰塊的水兜頭灌下,把當初的那些如火熱情全部熄滅。

  他沒敢再想下去,眯眼看了暗九半晌,最後斂去神情,帶著些自欺欺人的警告:「久安,鍾離苑缺不缺女主人你真的不知道嗎?」

  暗九依舊垂著頭,道:「屬下不敢......」妄想。

  「不敢什麼?」

  聞景行咬牙,我床讓你爬了,發也給你束了,除了沒真的日了你,你全身上下我也都摸過了,天燈放了,媳婦茶喝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敢的?

  他一肚子的話要質問面前的木頭,但這不是個吵架的好地方,只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聞景行低頭看他,暗九似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下意識又想跪。

  「回去!」

  膝蓋剛彎下去,暗九聽到主人的命令,抬頭就見他已經轉身離開,急忙追了上去,卻又不敢離他太近,兩人隔著一步的距離向大門走去。

  主角走了,這場私奔的鬧劇到現在已經算徹底結束。

  顏公子和侯爺侯夫人行禮告退,嘩啦啦從外面走進兩個家僕,架起顏清歡就打算拖著離開,卻聽見門外傳來聞景行淡淡的聲音:「留著吧,鍾離苑還缺個雜掃的丫鬟,我看顏姑娘便很合適。」

  鍾離苑。

  海棠提著燈來迎接兩位主子,尚書府的人已經來了兩個多時辰,這些丫鬟小廝們沒事幹就待在一起嚼舌根,七七八八已經拼湊出了主院發生的事情。

  海棠看到身後的顏清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背著聞景行朝她冷哼一聲。

  「海棠。」

  聞景行並不是把顏清歡帶來磋磨出氣的,自然要警告一番。

  「顏小姐是侯府的貴客,也是你們的主子,在她做客這段時間內,怎麼對我就怎麼對她,切不可怠慢。」

  一排丫鬟小廝紛紛應:「是。」

  聽了這話,顏清歡瞳孔微縮,真心實意的衝著聞景行行禮:「多謝聞公子。」

  聞景行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冷著臉吩咐海棠:「去找江大夫來,我身體有些不適。」

  暗九聽到他說這話,立刻擔憂的抬起頭,卻又聽他特意叮囑:「不必驚動主院,若明日母親問起來,你就說我偶感風寒,並無大礙。」

  主人沒事,那有事的就只有顏小姐了。

  暗九又退後一步,頭一點點的垂了下去,再也沒力氣抬起。


  海棠也猜出了這大夫怕是給顏姑娘請的,又看那冒牌夫人暗九現如今完全隱藏在燈照不到的陰影處,以往將他當眼珠子疼的公子竟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一時間有些幸災樂禍,下人就是下人,玩膩了還不是被扔掉了。

  她嬌聲應下後,一改之前的黑臉,笑的和朵花似的攙起了顏清歡,將她送去了客房。

  聞景行憋著一肚子,推開門走了進去,關門時掃了門口一圈,並沒有發現暗九,更是生氣。

  上次還知道主動哄,這才多久就厭了?

  又想是不是自己脾氣不好惹他生氣了。

  我說什麼了嗎還敢冷戰,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老子就應該三妻四妾,生一堆大胖娃娃把他當馬騎就好,是不是?!

  聞景行把擦臉的帕子往盆里一扔,頓時水花四濺,越看越煩,只覺得之前的甜言蜜語一腔熱情全餵了狗吃。

  「二爺可有什麼煩心事?」

  聽到裡面的動靜,有人進來奉了一杯助眠的茶,聞景行抬頭看,海棠被遣去照顧顏清歡,進來的是聽書。

  聞景行不願讓人看笑話,接過茶想喝兩口清清火氣,也不知道大夫在這茶里放了什麼東西,喝一口苦的能讓他吐出來。

  一剎那又想起了暗九,他原本沒這麼嬌氣的,都是被那人給慣出來的,但凡他說句苦,被調教過的暗九就知道主動把唇送上來。

  聞景行事兒多的不行,不能吃太苦,也不能吃太甜。

  暗九嘴裡總是含著塊糖,湊上來時,唇上只有一點點的甜意,剛剛好足以蓋過他所有的苦。

  他愣著神,聽書在一旁利落的收拾著他洗漱的東西,狀似無意的說:「今晚天冷,風也大,這麼跪下去,夫人第二天恐怕會生大病,傳染給二爺就不好了。」

  聞景行拿茶杯的手微微一滯,是了,暗九就是那麼個死腦筋,惹人生氣了除了罰自己跪,根本想不出第二種法子。

  他道:「夫人在外面跪著?哪兒?」

  聽書回:「就在門外頭。」

  門外頭……

  只和自己隔了一道門的距離,聞景行卻覺得他和暗九隔了十萬八千里。

  就寧願在外頭受凍跪著也不肯和自己說句剖心的話嗎?

  他心裡又氣又怒,掀起茶蓋拂去上面幾片葉子,垂下眼瞼:「想跪就讓他跪著吧。」

  「是。」

  聽書退下。

  卻聽身後又傳來聞景行的聲音:「屋子裡太熱,把這暖爐都放外面去,還有夫人的披風,我現在看著就心煩頭疼,通通給我扔出去。」

  想到那人手上還有凍瘡,又說:「明日還等著他給我揉肩捶背,手凍成個饅頭還怎麼幹活,多拿幾個湯婆子給他,別手壞了又找藉口偷懶。」

  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瓷瓶扔到桌子上,喝了口茶,聽書的臉都不敢看:「花燈會上買的小玩意兒,送你了。」

  誰家花燈會上賣治凍瘡的藥,難不成是侯府養不起江大夫,為生計所迫不得不出去擺攤了?

  聽書低頭失笑,順著他的話說:「那把椅子夫人經常坐,軟墊都有些舊了,要不要奴婢重新去換個新的來?」

  聞景行的心思被個小姑娘輕而易舉戳破,輕咳一聲,喝了一大杯水,裝作一副無波無緒的樣子:「你看著辦就好。」

  「是。」

  聽書動作利落的遵循二爺的命令,將一堆屋裡沒用的東西全部「扔」了出去,卻正好碰上歸來的海棠。

  海棠原本看著暗九被罰跪還有些幸災樂禍,轉頭回來卻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只見他周圍放著四個暖爐,身上披著兩件火狐毛披風,懷裡塞著三四個湯婆子,膝蓋下還墊著兩個厚厚的軟墊。

  這是罰跪?

  怕不是主子出來賞月來了。

  海棠嘴撅的老高,走到他邊上仗著旁邊沒人扯了扯聽書的衣角,故作不解的說:「聽書姐姐,你這是在幹什麼?」

  聽書笑著看一眼暗九,打趣道:「二爺說屋裡太熱,讓我把暖爐什麼的都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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