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診留觀室待了一晚的顧衍之,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下了床,走之前陸青時囑咐她:「三天換一次藥,傷口不要沾水,有不舒服及時來醫院就診」
對方眨眨眼睛,自己把衣服袖子穿好:「還用來醫院嗎?直接去找你就好了」
「……」陸青時無語,過了會兒勉強點了下頭算是同意。
顧衍之興高采烈走了,過了會兒陸青時也準備收拾東西回家,畢竟她今天休假並不想在醫院裡浪費時間,而且家裡一大堆被弄亂的雜七雜八的東西還需要收拾。
中午休息,于歸出來在醫院對面的路邊攤上吃米線,坐在不遠處開外的一名中年婦女訓自己身邊的小女孩,聲音還不小:「天殺的賠錢貨,今天不是頭痛明天就是肚子痛,沒病裝病,我看你是神經病!趕緊吃完給我上學去!」
「哎您要的雜醬面來啦」店家把面端上了桌。
那女人穿一件洗的發白的舊外套,乾枯毛躁的頭髮在腦後拿皮繩隨便套了,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碗裡大部分麵條夾給了女兒。
小女孩臉色看著有些蒼白,穿一件髒兮兮的校服,腳上的布鞋洗的有些發黃,也不吃就只盯著碗看:「媽……我真的難受……我……」
她欲言又止,中年女人一巴掌打了過去:「你個賠錢貨老娘哪來的錢給你看病,難受也給老娘忍著!」
這響亮的一巴掌把小女孩打哭了,于歸起身結帳:「老闆,多少錢?」
她從兜里翻出了一張十塊錢的票子遞了過去,拿到找零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爽利的碗碟響。
她回過頭去看,小女孩打翻了麵條倒在了地上。
「你個死丫頭,還給老娘裝死!給我起來!」那中年女人拿腳去踹,踢了兩下沒動靜也慌了神了。
「巧兒?巧兒?你別嚇媽媽,巧兒……」中年婦女蹲下身拼命晃著小女孩的肩膀:「來人啊,有沒有好心人幫忙叫個救護車!」
于歸捏緊了手中的零錢,她想起陸青時跟她說的:「我希望你,沒有拿到執業醫師資格證之前,不要對外宣稱自己是醫生,會害了很多人」
周遭食客見出了事,躲還來不及,紛紛鳥獸散,老闆追上去:「哎別跑啊!還沒給錢呢!」
眼看著那小女孩氣息奄奄,額頭冒汗,于歸還是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把人抱起來:「我是醫生,跟我來!」
她使了第一下勁,沒把人抱起來,又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示意女孩媽媽把人放到她背上來,沉甸甸的分量壓在身上的時候,她的腿肚子都在發顫,還是勉強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往馬路對面的醫院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急救中心。
「好……好人姐……拿……拿個擔架來……快……快點!」
郝仁傑正在分診台打盹,被她這一嗓子驚地魂都飛了,蹭地一下彈了起來,待到看清來人立馬「臥槽」了一聲,推起分診台旁邊的輪床就去接應她,連剛從辦公室出來的陸青時都險些被懟了出去。
小女孩被放在了擔架上,于歸上氣不接下氣,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我……我在馬路對面吃米線……遇見她們……」
她指了指一旁焦急的女孩媽媽:「突……突然就暈倒了……」
郝仁傑快速量著血壓:「別說這些沒用的,說症狀以及該咋辦!」
于歸拿起電筆照了一下瞳孔:「呃……對光有反應……昏迷指數E2V2M3……好……好人姐……先開放靜脈通路補液吧……」
看著猶豫不定的樣子,郝仁傑翻了個白眼:「搞不定就叫你陸老師來」
「陸……陸老師今天休息……」于歸梗著脖子道。
「讓開」她話音剛落,陸青時就擠了過來:「先把人推進搶救室再說」
人剛推進搶救室,插上監護儀機器就叫了起來。
「陸姐,血壓上不來,40-60」
陸青時掛上聽診器,一端按在了小女孩腹部:「再開一條靜脈通路吧,推個床旁超聲過來」
她顧不得穿白大褂,只來得及戴了手套,在護士把FAST推過來的時候就麻利地按在了小女孩肚子上來回滑動著。
「多巴胺10/mg加5%葡萄糖稀釋後靜脈滴注」
于歸趕緊按要求配了藥給掛上了,但看著小女孩還是沒見起色,血氧還在50左右徘徊,心裡惴惴不安著。
「陸老師……這……怎麼回事啊?」
「叫婦產科秦醫生下來會診,急診手術,讓她麻利點」
陸青時把B超從腹部滑到了骨盆,一大片無回聲,整個子宮都泡在了血水裡。
「郝仁傑去聯繫手術室,麻醉醫,讓他們開綠色通道,我們馬上就要用,再打個單子去申請輸血,先來1000ml紅細胞備用」
「哎!」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忙的團團轉,于歸跟婦產科那邊通完電話馬上過來幫忙推輪床。
陸青時看她一眼:「你去跟患者家屬下病危通知書」
「啊?我?」于歸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看小女孩情況十分兇險,心裡忐忑不安著,那中年婦女怎麼看都不像是好說話的人。
「你上了手術台也是添亂,不如留下來做點有用的事」
陸青時說著進了電梯,于歸站在原地不無失落。
其實……她也是很想站上手術台的啊。
秦喧刷完手進來的時候,陸青時已經在做術前準備了。
「好煩,每次都這樣,今天又不是我值一線班,還指望著能早點下班呢」
「廢話少說,失血性休克,剛加急做了血HCG檢查,結果你自己看吧」
護士把化驗單遞到她眼前,秦喧瞥了一眼:「我的乖乖,這有人三十多歲了還大齡剩女,這十來歲的孩子都異位妊娠了,陸主任應該向人家學習學習」
陸青時覺得應該自己拿縫合針把她的嘴巴縫上。
貧歸貧,做起手術來的秦喧還是很嚴謹一絲不苟的。
「手術刀」
「單極電刀」
「鑷子」
「吸引」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同台了,自有一番默契在,秦喧主刀,陸青時一助,打開盆腔之後,血立馬涌了出來,輸卵管已經被發育的胚胎擠破了。
「組織剪」
陸青時皺眉,拿血管鉗架住了她還未伸進去的組織剪。
「你幹嘛?」
「看不出來嘛,破損的這麼嚴重,這側輸卵管必須得切了」秦喧動了下手腕,陸青時抓的更緊了。
「她才十二歲」
切掉一側輸卵管之後,以後懷孕的機會會大大減小。
「不是,當務之急是保命重要吧!」秦喧也急了。
陸青時看著她寸步不讓:「沒有質量的活著還不如死了」
手術室里一時火光四濺,噼里啪啦的。
秦喧率先敗下陣來:「好好好,我做我做,放手」
陸青時這才放開她,於是一台簡單的一側輸卵管切除術活生生拖成了輸卵管開窗術再加術後修補。
把取出的孕囊放進托盤裡的時候,秦喧舒了一口氣:「我跟你說啊,下次別叫我會診了,你一叫我會診准沒好事」
陸青時做著縫合,頭也沒抬:「不是我叫的,是于歸叫的」
「……」秦喧氣的抄起止血鉗要砸她。
那廂于歸作為陳巧兒的首診醫生跟巧兒媽媽解釋,偌大的會議室里她特意屏退了無關眾人,只留下了醫務處長在,沒辦法她鬧出這麼大動靜來,劉處長的鼻子靈的跟什麼一樣,更害怕這事于歸搞不定給醫院抹黑,特意在這鎮場子。
「這個……巧兒突然休克的原因是失血過多……我們上級大夫已經在搶救了您放心……這個孩子平時在學校里有沒有什麼交往過密的男同學啊?或者……」
她話還未說完,巧兒媽媽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我說大夫你這什麼意思!巧兒才多大!在學校里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怎麼可能有男朋友!你老實告訴我巧兒究竟是什麼病,別以為你救了我們巧兒就了不起了!你們這樣道貌岸然一心想要坑錢的大夫我見得多了!」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她臉上了,于歸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醫務處長立馬接上:「巧兒媽媽消消氣,消消氣,坐下說坐下說」
又親自去接了一杯溫水遞給她,這才坐下來道:「您也別生氣,於大夫也是救人心切嘛,巧兒這樣肚子疼不舒服的症狀有多久了?」
巧兒媽媽見他態度誠懇,又是領導親自端茶遞水的,這氣也就消了大半,捧著一次性紙杯想了一會兒:「有兩個多月了吧,我一直以為是這孩子偷懶不想上學,誰知道……唉!」
醫務處長又拿了保溫壺把開水幫她續上:「那這就是了,你當母親的,孩子有不舒服應該儘早來醫院看看,拖到現在差點命都沒了,還好於大夫在,趕緊送進搶救室了」
巧兒媽媽赫然:「這……您也別光顧著數落我……趕緊告訴我孩子什麼病啊!」
醫務處長抿了一口茶水:「這個情況有點嚴重啊,孩子是九死一生的宮外孕,現在還在手術室沒出來呢」
巧兒媽媽登時兩眼一抹黑,癱在了椅子上,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
「啥?你說啥?」
醫務處長又重複了一遍:「孩子是異位妊娠,也就是俗稱的宮外孕」
「我艹……」他話音剛落,滾燙的一杯水就潑在了他臉上,巧兒媽媽撲上去撕扯著他的衣服,邊叫邊罵:「宮外孕你媽了個x,你會不會看病!會不會看病啊!十二歲的孩子你跟我說宮外孕,孕你媽個頭!」
農村婦女用方言夾雜著普通話罵人,場面一度十分好笑,可是于歸笑不出來,也撲了上去扯開兩人。
「難道現在不是孩子的安危比較重要嗎?!有空在這跟醫生打架不如去手術室看看孩子!」
巧兒媽媽從劉處長身上滑落,一屁股癱在了地上哭嚎著:「我的巧兒啊!這可怎麼辦啊!咱們家怎麼這麼倒霉吶!你爸跟個不要臉的女人跑了!你又……你又這麼不爭氣!我……我也……」
她一邊罵著,胸口劇烈起伏著,好似喘不過氣來,于歸趕緊把人扶了起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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