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4-09-05 10:05:39 作者: 一個米餅
  翠兒盯的不緊,還是像品茗大會之前一樣偶爾過來瞧瞧,她早就是一條溫水裡煮熟的活魚,毫無防備地待在方澤生為她營造出的一成不變的池水裡。

  王秀禾事忙,無暇整天盯著方澤生,翠兒眼睜睜地幫她盯了八年,這八年日復一日都是同樣的光景,再是沒人比她更「了解」這廢了的方大當家。

  付景軒就著兩碗清茶順下最後一口甜膩膩的歡喜團,斜乜著打量捧著碗筷面容沉靜的方澤生,忽而道:「大當家如此城府,為什麼唯獨對我沒有戒心?」

  自從來到方家,方澤生面對付景軒時演技可謂拙劣,與其說付景軒詐出他心中所想,倒不如說他在付景軒面前裝都裝不出來,除了會故作冷漠地趕他出門,卻是半句狠話也說不出口,付景軒稍稍拎著自己的脖子威脅一番,就能輕而易舉地摧毀方大當家故作冷傲的堅硬外殼,。「莫非,我便是大當家的弱點,又或者是大當家的寶貝?」

  方澤生握著筷子的手指驀地收緊,隨即又很快鬆開,放下碗筷僵硬地轉個話茬:「你父親何時過來?」

  付景軒沒當成方少爺的寶貝也不在意,離開飯桌來到窗前,修剪起了花枝,「不清楚,該就是這三兩天的事情了。」

  方澤生轉著輪椅來到書案前,執筆寫下了幾道煮茶的工序,「他們應該會來家中看看你的好壞。」

  付景軒笑道:「怕是叮囑我千萬別被你休了才對。」

  方澤生想起他先前寫的那封無用休書,面上有些掛不住,「此時休或不休也由不得我。」

  付景軒咧嘴一笑,「全憑大當家關照。」

  說著放下剪刀來到書案前,煮茶的工序方澤生只寫了一半,遲遲沒再動筆,付景軒問:「怎麼了?」

  方澤生說:「此次跟你父親一起參加茗會的人,該是柳如煙。」

  付景軒說:「想也是她,估計還會帶著付景業。」

  方澤生說:「如果是她。不出這幾日,王秀禾怕是會來找你。」

  生意場上,多是面子朋友。柳如煙看似與王秀禾交好,實則還沒有牽動彼此的利益,此次品茗大會哪家都想掙個第一,王秀禾相比之下勢單力薄,必定要想些辦法保證自己萬無一失。少一個對手,便是多一份機會,即便她應該有很大的勝算,卻也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而這條後路就是付家,可以幫她拖住付家的這枚棋子,便是爹不疼娘不愛被迫嫁給一個瘸腿男人的付家二少,付景軒。

  方澤生皺了皺眉,筆尖上的墨跡又一次滴落到宣紙上,本想換一張紙重寫,卻不知怎地把先前那張紙蹂在手裡緊緊攥著,付景軒知道他有話說,沒等他開口,已然抬起一根手指擋住了他嘴唇,安撫道:「無妨,不會有事。」

  次日天明,王秀禾果然來了。

  她忙得腳不沾地,卻不忘帶著陳富過來給方澤生看腿,依舊一襲富貴長裙,坐在花廳上首,與方澤生說著近日發生的一些瑣事,陳富半跪在輪椅前為方澤生施針,王秀禾端著茶盞目不轉睛地看了些許,見方澤生面色如常,便放下茶盞,不忍道:「我出去走走,待會兒陳大夫施完針,再喚我進來。」

  方澤生點了點頭,本想讓啞叔送她幾步,卻見她來到付景軒的跟前,「二少爺也一併去吧,我見你在這裡坐著挺無趣的。」

  王秀禾登門,付景軒自然要過來坐陪,只是少了先前的一點熱乎勁兒,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也不去幫著方澤生推輪椅了。


  「跟澤生鬧彆扭了?」

  出了內宅大門,付景軒跟著王秀禾一併順著方家自建的煙雨長廊,來到了一處碧波蕩漾的荷花塘旁,荷塘附近有座六角涼亭,亭子裡的石桌上已然備好了幾盤茶點。

  付景軒等著王秀禾入座才跟著一起坐下,笑道:「我跟他能鬧什麼彆扭。」

  王秀禾本也不是真的關心他們,沒說話,遞給付景軒一盞茶。

  付景軒接過茶盞放在鼻尖聞了聞,「是陶家的「浮山出雲」。」

  王秀禾笑道:「沒想到沖了三泡,摻了些碎茶,二少爺還能識的出來。」

  付景軒道:「不提湯色回甘,陶家的茶香最是濃烈。三泡沖少了,如果想要完全掩蓋它的香味,便是不去品它。」

  王秀禾點了點頭,「那二少爺且品一品,看看能不能品出這茶里還摻了哪些碎茶?」

  付景軒勾起嘴角,「夫人可是難為我了。」

  王秀禾道:「試試也無妨。」

  付景軒不再推辭,拿起青藍雜色的兔毫盞放在嘴邊呡了一口,說道:「一味是平陽鎮老余家的朱顏碎,一味是燕喜閣許韶家的雲針松,還有一味是方家的茶,若是沒猜錯,該是幾片燒老了的嫩綠芽,壓不成餅雕不成蓮,便被夫人隨手灑進來,扔進了茶壺裡。」

  王秀禾聽完稍稍怔了片刻,隨後拍了拍手,眼中似有惜才的意思,「沒想到二少爺竟然有如此本領,這麼多年待在付家,屬實被埋沒了。」

  付景軒笑不盡眼底,「我在家中本就不受寵愛,即便會品茶,也不能讓我爹多看我一眼。與其如此,還不如藏起來,也免得大哥看了妒忌,二娘見了心煩。」

  「話不能如此說,你爹只是被枕邊風吹歪了耳朵,若不是柳如煙從中挑撥,你和你爹之間,定不會生出那麼多的間隙。」

  付景軒嘴角微揚,放下茶盞又變得一臉平靜,似乎有些疑惑道:「我和我爹之間,能有什麼間隙?」

  王秀禾頓了片刻,掩飾道:「沒什麼。只是這麼多年柳如煙待你生份,如今還把你嫁來方家斷了你的後路,你對她,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恨意嗎?」

  付景軒沒出聲,只是靜靜看著王秀禾。

  王秀禾道:「若是我,我必是覺得心中有恨的。」

  付景軒沉吟半晌,「夫人是想讓我在品茗大會上,幫你做點什麼?」

  王秀禾為他續了一杯茶,笑道:「二少爺聰慧,倒也不全是為我,也是為了二少爺自己。」

  付景軒接過她的茶淺呡了一口,跟著笑道:「夫人說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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