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歇隨著連翹回了教場那顆大樹下,並問連翹剛剛去倒水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Google搜索
眼眶還有些紅的連翹支支吾吾道:「我……我遇見了二姑娘。」
林歇靠著大樹:「然後呢?」
連翹半天沒吱聲。
林歇嘆氣:「說。」
林歇做未央是就特別愛單獨用「說」這個字,因而每次用這個字,總能帶出一些未央的氣質來。
連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再忍不住,哭著將事情說了:「二姑娘她、她把我給你煮的水打翻了。」
林歇等了一會兒,發現連翹要說的就是這些,便說:「知道了。」
連翹不敢置信:「就這樣?姑娘,二姑娘處處壓你一頭,還總是欺負你,你不知道便也就算了,你現下知道了,怎麼還這麼不當一回事?」
林歇扶額。
怎麼說呢,若是別人這般挑釁,哪怕僅僅只是打翻了丫鬟給她打的水,她也必不會就這麼算了。
不是她小心眼,要知道她向來不講究,只是做未央時習慣了與人計較。
很多她不在意也覺得沒必要在意的事情,她必須假裝在意,好維持自己凶神惡煞不好惹的形象。
但如今被這麼對待的人不是未央,是林歇。
而對林歇這麼做的也不是旁人,而是林安寧,林安寧被林淵寵著護著,知道了林淵曾被她這樣害過,林安寧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聽聞林安寧這麼針對自己,而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血緣就不管林淵受過的折磨,自顧自代替林淵原諒她親近她,那她才會懷疑林淵到底寵出了個什麼玩意兒。
如今這般,她反倒放心。
且連翹若是知道,長夜軍里的「欺負」是直接斷手斷腳,恐怕也不會把林安寧那小小的舉動放在眼裡。
可連翹不知道,在連翹眼裡,這已經是天大的委屈了。
林歇想著,不能任由連翹不滿下去,免得哪天連翹自作主張對林安寧做什麼,倒霉的可是她林歇。
於是她便告訴連翹:「我曾經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
連翹一愣:「啊?」
林歇:「叔叔不曾把我趕出侯府已是寬宏大量,你若再連這點小事都忍不得,叔叔遲早會將我趕出家門去!」
連翹抽泣著不信:「這怎麼、怎麼可能,你可是二姑娘的嫡親姐姐,侯爺這麼愛重二姑娘……」
林歇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有什麼不可能,你可知我幼時不懂事,差點害死過叔叔,反而安寧為了救叔叔受了傷,若是你,你會更加偏愛誰?又可會容得下差點害死自己的人?」
連翹被林歇的話給驚住,連哭都忘了哭。
林歇看敲打得差不多,也就不再說話了。
騎射課後又是室內的課程,回到課室,突然就有人過來和林歇搭話了。
林歇有些意外,但也應對自然。
待到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坐在林歇前面的姑娘轉過身來,問林歇可要加入她所在的鼓樂社。
林歇還未回答,就聽有人喊了一聲:「林歇!」
是夏夙,她走到林歇桌邊,說:「來我的機關社吧!」
林歇前桌那姑娘見是出了名嘴毒的夏夙,趕忙轉回了身去,也不再問林歇要不要進鼓樂社,以免被夏夙聽到,張口把她所在的鼓樂社損得一文不值。
林歇沒再聽到前桌的聲音,便轉向夏夙:「可我看不見。」
「那有什麼的,來!」夏夙不知從哪掏出一個九連環,塞到了林歇手裡:「試試這個!」
林歇摸索著手裡的九連環,開始去解。
林歇小時候玩過九連環,那會兒爹娘還在,大哥要上書院沒法陪她們玩兒,她與安寧就經常待在母親的院裡,兩個人趴在軟塌上,頭碰著頭去玩這個,但也只是玩而已,從未正經解過。
後來她入了長夜軍,什麼都得學,奇門遁甲自不在話下,只因出任務時要防著別人家的機關陷阱,若有人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了,找出密室暗道也能更快抓住人。
正經機關術與九連環看著沒什麼聯繫,可有些地方卻是一樣的,那就是從別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去尋找解開的方式,以及破解時,必須有的邏輯順序。
林歇憑著幼時的記憶,以及常年練出的本事,只靠手摸著,把九連環給解開了。
她最開始速度還很慢,漸漸地就快了起來。
九連環上的圈圈棍棍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而又急促的聲響。
最後,第三環解下,第一環穿扣回去,與第二環一塊被林歇的拇指與食指捏起,鬆開。
啪地一陣脆響,徹底分離的九連環就這麼落在了桌上。
在一旁站著看完了全程的夏夙鼓起了掌,依舊是慢吞吞懶洋洋的聲音:「不錯嘛,恭喜你,有資格加入我的機關社了,所以——你要來嗎?」
林歇想了想:「可以試試。」
林歇雖然瞎了,但是不少本領都還在,只是在沒有內力加持做不到聞聲辯位的情況下,無法正常發揮而已,並沒有隨著她瞎掉的眼睛一塊還給長夜軍里那些個畜生般的老前輩們。
之後林歇就在夏夙的指點下寫了入社的書面申請,寫好後又隨著夏夙去遞交給了負責機關社的先生。
林歇因為看不見,寫字經常寫著寫著就會寫錯地方,因而書面申請寫了許久,最後還是夏夙不耐煩了,一邊說著:「我的天吶,我們機關社的先生可是個愛字的,你這一手字交上去,他能踩著椅子用他那方硯台敲死你信不信?」,一邊替林歇代筆,寫好了申請,只用林歇最後簽字。
許久之後社裡的人告訴林歇林歇才知道,夏夙口中那位先生身量有些矮,比林歇還矮點,難怪夏夙會說先生得踩著椅子才能敲死林歇。
這嘴可真夠損的。
等交了申請,也到了下學的時辰,書院的武師傅們開始在教場趕人,先生們則是在課室里趕人。
林歇也沒能去成機關社,而是隨著眾學生一塊出了書院,上了來接他們回府的馬車。
回到北寧侯府,林歇被扶著下了馬車,林歇能聽到前頭傳來的林安寧與歸家的林修的說話聲。
大致內容就是平日忙碌的林淵與蕭蒹葭今日恰巧得空,都回來得早,因而已經吩咐人在飯廳準備了晚飯,大家能一塊用餐。
於此同時,來門口接林歇的半夏也對林歇說,廚房裡的飯菜已經送到榕棲閣,她都熱好了,林歇回去就能吃上。
林歇察覺到自己下車後連翹就鬆開了手,於是就改扶了半夏,說:「好,回去吧。」
今日是林歇第一次去書院,林歇本以為長公主會來找她,結果她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動靜,後來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覺得長公主多半是被自家兒子在書院裡動手打人的事情給絆住了腳來不了了,於是便準備睡覺。
然而才翻了個身規規矩矩地仰躺著,她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停在了她的鼻尖。
觸感很熟悉——是蝴蝶。
林歇起身,穿好衣服拿上短笛,這才出了屋門。
待走到樹下,她才聽到玉明闕開口輕喚:「林姑娘。」
林歇住在北寧侯府,又是個瞎子,身份為何自不難查。
所以林歇也沒奇怪玉明闕是怎麼知道自己姓什麼的,還轉身朝著玉明闕聲音傳來的方向行了一禮,然後說道:「玉公子。」
然後玉明闕就安靜了。
林歇的身份對玉明闕來說不難查,但玉明闕的身份對林歇這麼個不受寵的侯府大姑娘而言可是難查得很。
但想想林歇的身體情況,玉明闕也就釋然了。
拋開蠱毒不說,林歇那一身暗傷可不是一個被困於後宅的姑娘會有的。
林歇把短笛拿了出來,朝玉明闕遞去:「公子昨晚落下了這個。」
玉明闕看著林歇手中用翡玉雕刻而成的短笛,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說:「在沒治好你的眼睛之前,我不會收回它。」
林歇放下手:「若非知道玉公子性子冷淡不愛糾結男女之情,我差點就要以為,玉公子這是拐著彎的要送我東西呢。」
玉明闕不語,心裡升起些許遇到主動往他這裡湊的女子時才會有的煩躁。
可惜他承諾過了,也較上了真,所以他不會因為這點反感就甩手走人。
只是再開口,聲音不免冷淡許多:「坐下吧,我再替你把把脈,順便請你告訴我,你身上那些銀針,都扎在了那些穴位上。」
這都沒惱羞走人?
林歇撇撇嘴,只好聽話地走到石桌邊坐下了。
不聽話不行啊,人現在一隻手就能按住她,開口讓她主動些不過是出於禮貌而已。
林歇伸出手,因為看不到脈枕在哪,甚至不知道玉明闕有沒有準備脈枕這種東西,她是直接就把手放到桌上去的。
最後是玉明闕捏著林歇的手指,將林歇的手挪到了脈枕上。
玉明闕是真的很討厭女人啊。
玉明闕替她把了脈,聽她說了銀針扎的位置,又問她是何時傷得眼睛,以及如何傷得眼睛。
關於最後兩個問題,林歇垂眸淺笑:「無可奉告。」
林歇是在一次長夜軍出任務時傷的,那次的任務不是機密,知道的人不少,而且之後她就隱退尋醫去了,不少朝中大臣還因此偷偷在家擺了酒慶祝,她此刻若是對玉明闕說清了情況,直接就能暴露她的身份。
林歇行為上不配合,玉明闕還能強制讓她配合,可若言語上不配合,玉明闕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遂又問了林歇一些別的問題。
林歇挑不重要的答,答得多了,覺得有些吃虧,便反問:「都是你問我,我也問問你唄?」
玉明闕愣了一下,想著自己若是回答了林歇,林歇是否也會配合些回答他,就說:「姑娘請問。」
林歇支著下巴,隨機開始瞎問:「秀隱山掌門近幾日可還好?」
玉明闕:「家師近幾日去了琴川,只從寄回的信件上來看,應是康健依舊。」
林歇眨了眨眼,沒想到玉明闕會回答的這麼認真,就又問:「尋醫閣可還有與你們秀隱山鬧矛盾?」
尋醫閣的創建者是秀隱山的前身——隱山的弟子,因而兩家淵源頗深,只是不知為何,兩家的關係變得不太好,時常鬧矛盾。
玉明闕聽後回想了一下,然後才說:「前幾月倒是聽說,隨軍留在北境駐地的秀隱山弟子與尋醫閣大夫起了些爭執,之後就沒有了。」
竟是認認真真,不帶絲毫隱瞞地說了?!
秀隱山不是一直覺得兩家矛盾是醜聞,恨不得死死捂住的嗎?
這玉明闕還真敢說。
林歇起了興致,又把另一個與秀隱山有關的地方給問了:「那聞風齋呢?聞風齋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榜單之上,可有什麼變動?」
聞風齋表面上是個江湖情報組織,沒事排排各種江湖榜單,與秀隱山、尋醫閣還有朝廷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林歇知道——
秀隱山、尋醫閣、聞風齋,三者與長夜軍本為同源,背後都有朝廷的影子。
只是聞風齋與長夜軍性質特殊,這才和另外三者切斷了表面上的聯繫,實則背地裡,都是一夥的。
問到這個,玉明闕果然不再說真話了,而是避重就輕,說些江湖人都知道的。
「這月的榜單沒有變化,倒是幾個月前,高手榜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第三名。」
林歇:「哦?突然出現的第三名?誰呀?」
玉明闕說:「前長夜軍大統領——未央。」
林歇愣住,半響:「你說誰???」
作者有話要說: 林歇對兄弟組織發出義正言辭的譴責:聞風齋你特麼是在搞事情!
明天的更新可能要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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