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離開鬼屋的時候，林笑快哭了。
沈離看了眼扒在自己身上發抖的人，伸手輕拍她的背，「不怕，已經出來了。」
因為她恐懼的尖叫聲，又手腳並用跟八爪魚似的扒在他身上，沈離心裡原本的那一絲害怕都被她的聲音撞散了。
最後，他只能托著她的臀部，抱小孩兒似的將她抱出了鬼屋。
沈離一米八八的身高，顯得懷裡的林笑格外地嬌小，抱起來毫不費勁兒。
門口的工作人員看著這對樣小情侶這般，善意地笑出聲。
林笑此時扒在他身上的動作別提多曖昧了，可因為她瑟瑟發抖、以及那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根本不會讓人往歪處想。
然而她根本沒心思顧及自己的形象，扒著身邊的人不撒手。
好不容易等她平復下來，四肢卻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好在沈離沒有放開她。
林笑覺得自己已經去了半條命，是這麼玩兒的嗎？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沈離居然會對鬼屋產生興趣，明明是一起進去的，可最後只有她被嚇得個半死。
而沈離他，穩如老狗。
「……」
到底意難平，她仰頭看他，「你不是說怕嗎？」
「你叫得太大聲了。」
「我比鬼可怕？」
沈離居然沉默了片刻。
他！沉默了！！
此刻，沈離意外地變得敏銳起來，他違心地說：「沒有，鬼比你可怕。」
「……」
看到他那躲閃的眼神，林笑簡直要吐血了。
連帶著，被鬼屋嚇得不行的恐懼轉化成了憤怒，身體反倒沒有先前那樣在發抖了。
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沈離眼底閃過了明顯的害怕，卻依舊沒有放開她，「現在的你不可怕，不要生氣，不要變回去……」
話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一絲不穩，顯然慌了。
林笑一怔，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顧不上自己冰冷發軟的身體，抬手輕捏他臉頰，安撫道：「我沒有生你的氣，就是剛才太害怕了，嚇著你了吧。」
沈離搖搖頭，又點點頭。
林笑拍拍他肩膀，「放我下來。」
「你不怕了嗎？」
「還行。」
確定她真的要下來後，沈離將她放了下來。
腳落地的那一瞬，林笑還是有些腿軟，若不是沈離一手扶著她，險些跪了。
「你力氣還挺大。」
「你很輕。」
沒有哪個女孩子聽到這樣的話不開心的，林笑自然也是。
其實她也沒有真的生沈離的氣，只是那個時候心裡的恐懼就像附體陰靈般一直盤旋在心上，她需要一個發泄口。
憤怒反而讓她心中的恐懼消減了不少，也能夠稍微平靜下來了。
天色開始暗了下來，遊樂園的人也開始陸續離開。
「我們回去吧。」
「嗯。」
坐在車裡，因為鬼屋一行，林笑手特別涼。
車裡開了暖氣，很快溫度就上來了。她儘量將鬼屋的一切拋到腦後，集中精神，讓自己冷靜下來。
沈離看向她略微發白的臉色，握住她擱在方向盤上的手，「你還在發抖。」
「我是老司機，放心吧。」拿掉他的手，林笑啟動了車子。
如她所說，車子開得平穩，身上半點看不出剛才那站不穩的模樣。
到了沈家，林笑勉強退開車門，卻發現雙腿沒力氣，發軟。
沈離下了車後繞到她這邊，直接將她抱了下來，還是之前的那個抱孩子的姿勢。
清醒狀態下的林笑是拒絕這個姿勢的，忙推了推他，「別這樣抱，被人看到不雅觀。」
寂靜的車庫中，皮鞋「嗒、嗒、嗒」聲走近，然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現在視野中。
沈元洲掐滅了手中的煙，西服外套被他隨意地搭在了臂彎上，鏡片下的那雙狹長的眼眸微閃，意味深長地掃了二人一眼。
這會兒，林笑倒是不想從沈離身上下來了，反倒還摟緊了沈離的脖頸，佯裝驚訝地看向來人：「大哥，下班了啊。」
沈元洲：「……」
剛要說出口的話堵在喉嚨里，說不是，不說也不是。
一下子反倒顯得他齷齪了。
原本以為會看到那張臉上慌亂的表情，這個女人，倒是坦然自若的很。
「嗯。」
沈元洲哼了一聲，率先離開。
在沈元洲出現的那一刻，沈離身體明顯緊繃著，面上神情卻沒什麼變化。
「沒事，」林笑拍了拍他手臂，「放我下來吧。」
沈離看了她一眼，放她下來。
林笑接著他手的力道緩過來，自己走。
人都到齊了，家裡的傭人們也將晚餐端上。
沈離沒有停留，直接上樓，顯然並沒有一起用餐的打算。
「沈離，留下一起。」
沈離一頓，回頭看她，然後返回餐廳，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你們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沈元洲抿了口紅酒，直接將沈離當成了空氣。
「夫妻哪有隔夜仇。」林笑見招拆招。
沈元洲驀地嗤笑一聲，半個字都不信。
從昨晚開始，這個女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種脫離控制的感覺並不好，容易壞他的事。
而且，還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
沈元洲不由懷疑自己當初看人的眼光，到底是她藏得太好，還是自己當初挑錯了人。
晚餐的氛圍怪異得很，用完餐的幾人各自回了樓上。
門關上後，林笑坐在臥室的沙發上。
沈離去了洗浴間，空蕩蕩的臥室只有她一個人。
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落地窗關得嚴實，卻總感覺有風吹來，驚起她後背一陣寒毛豎起。
林笑蜷縮在沙發上，雙手抱膝坐著，整個人狀態十分不好。
怕鬼這件事是林笑為剩不多的弱點之一，很多人也怕鬼，但也沒有怕成她這個樣子。
「咔噠」一聲，林笑簡直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地在發抖。緩過神來，看到沈離，才發覺是自己神經繃得太緊了。
林笑看著他走出來，突然不想去洗澡。
沈離朝她走來，「在怕？」
手被他握住，溫熱的體溫順著指尖傳來，很溫暖，也很安心。
林笑沒有否認，怕鬼沒什麼好丟人的。
「我不敢自己一個人去洗澡。」
他正直地看著她：「你是女孩子，我不能陪你一起洗。」
「……」
林笑腦子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耳根一熱，這貨在想什麼呢！
「你在門口別走就好，最好發出點聲音……」林笑深吸了口氣，起身邁著發軟的腿去浴室。
沈離站在門口，與她隔了一扇門站著。
發出聲音，什麼聲音？
沈離看著門，抬手撓門。
門突然打開，對上她臉色發白、氣惱的模樣跟只受驚的倉鼠似的，「你要嚇死我嗎！」
沈離一頓，無辜對視：「你說要發出聲音。」
「你不能唱歌嗎？」
沈離面露難色，卻還是唱了。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別唱了。」
這五音不全的兒歌更嚇人了好嗎！
林笑絕望了。
最後，林笑看著他那無辜又茫然的眼神，嘆氣。
「沈離，你背過身去，不許回頭。」
沈離按她的話做。
玻璃門開著，林笑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最後也沒有忘了全身護膚。
林笑往身上套了一件連身式睡衣，露出修長白嫩的長腿，原主的睡衣大都是性感情趣那一掛的，到底穿給誰看，一目了然。
她身上這件襯衫是新的，款式還算過得去。
林笑從裡面走出來，帶出一股淡淡的馨香，似花香又似果香，讓人忍不住靠近辨清楚。
沈離站在原地沒動，卻忍不住輕嗅著那好股聞的味道。
和從前不太一樣的味道，沒了那股濃郁的甜膩。
淡淡的，很好聞。
林笑走了兩步，發現身後的人還站著，無奈回頭看他，「走了。」
「哦。」沈離跟上。
「……」
洗完澡後，身上的溫度上來了，林笑直接窩進被子裡，緊緊裹著自己。
床單之類的已經換了乾淨的，灰藍色襯得她膚色越發白皙嬌嫩，見沈離抱著另一床被子準備去旁邊的沙發，伸手拉住了他衣擺。
沈離回頭看著她。
裹在被子裡跟只蠶寶寶似的林笑小聲地開口：「我一個人害怕。」
低下頭看到她那蒼白的臉色，沈離把被子放下，手撫上她的臉頰，很涼。
林笑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卻沒抗拒。
接著，沈離在她旁邊躺下，手隔著被子輕拍她的背，「不怕，睡吧。」
那一瞬，竟莫名的讓林笑感到安心。
臥室的燈開著，很明亮，但她就是沒辦法入睡，那那時看了鬼片後一樣，一閉眼全是鬼。她只能讓自己想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沈離已經很困了，可還是撐著沒睡，手還隔著被子輕拍她的背。
看到他眼皮在大家，林笑不由開口：「不用管我了，你睡吧。」
沈離看了她一會兒，聽話地閉上眼，很快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到了後半夜，林笑也有點困了，可就是沒法閉眼。
她側身躺著，看著熟睡中的沈離，失去記憶的反派看起來太無害了，或者說五歲以前的反派簡直像個天使。
讓人完全無法與書里的那個反派聯繫在一起。
看書的時候，她只能感覺到反派的心狠手辣和不近人情。
而今，成為局中人後，林笑覺得恢復記憶的反派那更像是窮途末路的野獸。
因為他沒有選擇。
這樣的想法一瞬即逝。
林笑並沒有去改變反派的想法，因為做不到。
對於一個三觀成型的反派，她生不起這樣自大的想法去改變他什麼。
林笑輕呼了一口氣，身上冷得厲害，怎麼也暖不起來。她不由看到旁邊熟睡中的沈離，猶豫了一下，然後悄悄地鑽進了他的被窩。
男人身上很暖，像個大暖爐，沐浴露的香味混雜著他身上一絲清冽的氣息，說不出得好聞。
林笑冰冷僵硬的四肢總算慢慢緩過來了，只要天亮前離開，應該不會被發現。
抱著這樣的念頭，林笑挨著他身上的暖意，精神竟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林笑本以為今晚是個不眠夜，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睡了過去。
「唔，」林笑是被蹭醒的，她睡意朦朧嘟囔著，「沈離你幹什麼……」
緩緩睜開眼，對上一雙色澤暗沉的眼眸。
林笑瞬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