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經他這一岔,林笑反而冷靜下來。
也因為沈離在身邊，她沒有繼續在黑暗中發揮強大的聯想能力——滿屋子都是鬼。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林笑不敢動，她可沒忘記自己身上什麼都沒穿，也慶幸沈離的心智只有五歲,不會發生什麼尷尬的事。
黑暗掩去了不該看到的，林笑還算平靜。
「怎麼回事，這種地方怎麼還會停電……」
還不帶一聲通知的。
毫無防備。
林笑浸在水裡，泡沫浮在皮膚上,如果不是這泡沫，剛才她也不至於滑倒。
她一臉無奈,總不能一直泡在浴缸里吧,水已經開始變冷了,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著涼。
「我們得離開水裡，不然一會兒得感冒。」林笑伸手扶著浴缸邊緣，借力起身，「你別動,我起來先……」
「嘶……」林笑倒抽了一口冷氣,剛才膝蓋磕到了浴缸,也不知道破沒破皮,這一動可疼死人了！
「笑笑,你沒事吧？」
「沒事。」林笑強忍痛意起身,當眼睛習慣黑暗後,漸漸能夠分清方向了。
然而,她一條腿剛跨出浴缸。
燈，突然亮了。
林笑一驚，一個反身就去捂沈離的眼睛，敏捷的動作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疼得站都站不起來。
「不許睜開眼睛！」
她現在身上可什麼都沒穿！
沈離懵了一下，先前她背對著自己的時候沒發覺，她現在離得太近了，眼睛被捂住後，溫軟的觸感反而更明顯了。
「笑笑，我不睜開眼，你……穿上衣服先。」沈離說得磕磕絆絆，呼吸間全是她身上特有的幽幽香味，身體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林笑不會懷疑他，把手拿開。
她走出浴缸，走到旁邊拿了條浴巾裹住自己，一會兒還得把身上的泡沫沖一下。
這澡洗一半碰上停電，別提多糟心了。
林笑從柜子里拿出乾淨的浴袍，轉身朝沈離走去，「好了，可以睜開眼了。」
沈離睜開眼，卻沒有從水中起身，他視線一飄落在水中，就是不看她。林笑腿疼得厲害倒沒在意，把乾淨的浴袍放一旁，叮囑他：「記得洗個澡，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門關上，沈離面上有幾分無措和困惑，身上疼得厲害，體內好似有股火苗在亂竄……他呼吸急促了幾分。
她剛才喊疼……是不是受傷了？
林笑坐在臥室的單人沙發上，桌面上擺著的是醫藥箱，她拿出藥油往手心倒了些，往膝蓋上抹去。
膝蓋上一片淤青，青與紫相間，在白嫩近乎透明的皮膚上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好在沒破皮。
掌心抹上去的那一瞬，林笑疼得一抽一抽的。
沈離頂著一身濕潤水汽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一幕，他走了過去，「笑笑，我幫你？」
「別……」林笑喘了口氣，別人碰更要命。
她把抹了一半的藥油放下，決定還是洗完澡再擦。
「笑笑……」
「嗯？」
敲門聲響起。
沈離話又咽了回去，轉身去開門。
「少夫人，剛才是新來的傭人不小心讓電路跳閘了，您沒事吧？」女傭直接掠過了沈離，對沙發上只能看到一個後腦勺的林笑說。
林笑拿著藥油的手頓了頓，頭也不回：「沒事，有勞費心。」
「您沒事就好。」
女傭離開後，林笑把藥油放回醫藥箱，偏頭看向沈離，見他視線落在她青紫一片的膝蓋上，不由說道：「過幾天就消了。」
「是我不小心嚇到了你。」
看到他自責的模樣，林笑無奈：「沒怪你，我還不是把你拖水裡了。」
就剛才女傭這事，她不由想起晚上吃飯的時候餐桌上那古怪的氣氛。
在這個家，除了主動接近他的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他都下意識地當好透明人的角色。
便是在沈老爺子面前，也是這樣。
什麼都不為所動。
可沈老爺子是真的疼沈離，但畢竟是長輩，也是男人，表達感情的方式更加內斂，加上沈老爺子那貫來嚴肅的模樣，已經忘了在親近之人面前表現得柔軟些，看著難免讓人覺得難親近。
要讓沈老爺子避開那場意外，光她一個人是不夠的，還得沈離才行。
沈老爺子雖然對她和藹，但在沈老爺子面前，她十句話也未必有沈離一句話管用。
就著這事，林笑與沈離談了很久，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說：
「……總之，爺爺對你很好，你五歲之後一直被爺爺帶大，你的無視他會讓他感到難過。」
「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你……」
沈離聽得不是很明白，但大概能夠理解她的意思。
對那個老人，沈離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林笑這番話，讓他安心不少。
爺爺不是討厭他。
翌日清早。
林笑跟沈離下樓與大家一起用早餐。
半個小時後，搬家公司的人來了。
新的住處林笑也找了家政公司，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就等人過去了。
巧的是那一日除了沈老爺子，其他幾個人都離開了。
「我在車上等你。」林笑說完便上了車。
沈離看向門口拄著拐的白髮老人，想起昨晚林笑跟自己說的話，他走到老人跟前。
「爺爺，您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住？」
沈慶年先是一怔，唇微微翕動：「離兒你……」
「笑笑之前說我忘了很多事，我也不太記得爺爺，但笑笑說爺爺是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我希望爺爺跟我們一起住。」
沈離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晰，其實一開始他並不能這麼完整的說完這樣的話，是那個時候的林笑總是不斷地激起他說話的欲·望，讓他開口表達自己的意思。
漸漸地，沈離在語言表達上基本和普通人無異了。
此時的沈慶年卻是眼眶濕潤，鮮少流露於人前的脆弱此時毫無遮掩，昨天夜裡他一宿未睡，想起了很多事。
因為性格使然，他從未給過沈離溫情，把他帶在身邊，一心把他當繼承人培養，直到事故發生，一切付之東流。
他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從而引發了舊疾。
如果那個時候，面對沈離他能夠多一份耐心和溫情，他想，或許結果不會變成這樣。
看著眼前的沈離，沈慶年覺得自己當年錯了。
錯的離譜。
「對不起，當年是爺爺先一步放棄了你，才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他嗓音哽咽了幾分，內心自責和痛苦交織，將他抱住，不願讓沈離看見自己此時的狼狽一面。
沈離沒聽懂話中的意思，照字面上理解，抬手覆上他的背，說：「沒關係，我遇見了笑笑。」
沈慶年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悲慟，平復了好一會他說道：「爺爺暫時就不過去了，你好好跟著笑笑，等爺爺把手邊的事解決了再過去。」
「嗯，那爺爺你照顧好自己。」
看著眼前神情柔軟的沈離，沈慶年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年幼時候的沈離可不就現在這個模樣嗎？沒有那時不拘言笑、冷冰冰的模樣，是自己鑄成了那樣的他。
沈慶年突然覺得，沈離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單純簡單，還有一個全心信任的人陪伴在身邊，比起那個時候的他，現在的他身上多了一份柔軟，也過得更開心。
「以前是我太過著急了，逼著你長大，卻……」沈慶年話未盡，嘆息了一聲，「這樣也好……」
「好了，我也要去公司了。」在他面前從來嚴肅極了的沈慶年面上難得的浮起了一絲溫情，他看向那輛白色的車子，笑了笑，「你快回車上吧，笑笑在等你。」
「嗯，爺爺再見。」
沈離道了別，朝林笑走去。
上了車，沈離看向身旁的林笑。
「笑笑，你說得對，爺爺也不擅長表達，和我以前一樣笨。」
正刷著微博的林笑抬起頭，對上他的發亮的眼睛，默然。
「……」
別看我，後面那話我可沒說。
林笑並不知道沈離到底與沈老爺子說了什麼，不過看沈離的模樣，應該很順利。
司機見沈離系好安全帶，這才驅車離開。
「在看什麼？」
林笑抬起頭，對上沈離清澈漂亮的眼眸，說：「微博。」
「好看嗎？」
「還行。」
其實每天林笑都會刷微博，為此特意註冊了一個號，只為了獲取劇情到底進行到什麼時候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