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聽說了沒有?西園外面的那些小廝們都議論開了,說是柳大奶奶家的柳松,還有許姨娘的侄兒許良公子住進了橘鄉村呢!」
「啊……這兩個渾貨如何住西園來了?他們在書院可是攪得天翻地覆,桂山長差點將兩人逐出去呢!他們到了西園,那這一方還有安寧?」
一大早,張府的下人們就議論開了。
西角院這邊,司棋去廚房取了食盒回來,臉色就不見好。
小竹站在她後面拍拍她的肩膀,咯咯笑道:「小蹄子,為啥愁眉苦臉?是不是讓影兒姐占了風頭了,心裡不快活哦?」
「切!」司棋啐了小竹一口道:「你這丫頭,我還能生影兒姐的氣?只是我剛去廚房,聽到那些人議論,說大奶奶家的弟弟柳松,還有許姨娘家的許良公子放出話來,要讓三爺好看呢!
他們這兩個人,可是揚州有了名的渾公子,現在他們兩人又住到了橘鄉村,你說三爺這可怎麼辦?
小竹「啊……」一聲,用手捂著嘴道:「許……許良?就是那個打死了人的許良公子麼?我的天啊,那……那可如何是好?」
提起柳松和許良,這兩個人可是大名鼎鼎呢,女孩子聽到他們的名字,必然色變。
兩女臉色發白,不知所措,忽然聽到兩聲咳嗽。
她們齊齊抬頭,便見有一飈人馬,似是公子哥兒打扮的人往這邊走過來。
為首之人,穿著一件青衣長褂,方臉,捋著一隻袖子,臉色陰沉,氣勢洶洶。
兩丫頭哪裡見過這等狠角兒,連忙飛也似的逃到了房裡,大聲道:「三爺,不好了!」
「誰是陸錚?陸錚王八蛋,你有種的給我滾出來,今天我要讓你見識一下柳爺爺我的本事,敢欺負我姐孤兒寡母,看我不打你個四腳朝天,稀巴爛!」青衣公子大聲吆喝,看他的模樣,一身痞氣。他穿著讀書的人的長袍,卻如同市井無賴一般,著實不堪得很。
「嘩啦啦!」
他這一嚷嚷開,西院可熱鬧了。很多人都往這邊湊!
自打上一次老太太發火之後,梁實家的被打得屁股開花,躺在床上半月才好利索,陸錚的西角院就成了禁地。別說是家裡的僕從丫鬟不敢亂闖,就連張家的浩哥兒,寶儀小姐,都只敢在院子外面嚷嚷,不敢踏足西角院一步。
今天終於有人敢闖進去了,柳哥兒的名頭果然不虛傳,才進張家的門,直接就找陸家哥兒的麻煩來了,這真是一場好戲呢!
院子外面圍滿了人,都是看熱鬧的,崔實家的躲在最後面,她的一雙眼睛極其陰翳,臉色浮現出無比怨毒之色。
「好小子,惡人需用惡人磨,今天我看看你還怎麼訛人?」崔實家的咬牙切齒的暗道。
「都給我聽著,無關的人都給我滾蛋!老子今天就只找陸錚,陸錚,你給我出來!」柳鬆氣勢洶洶,周圍的人哪裡還留?
再說了,陸錚的院子裡也就四個丫頭,兩個婆子,這時候影兒還不在陸錚身邊,其他三個丫頭都嚇得躲了起來,哪裡敢冒頭。
「嗬,原來江寧陸家儘是些沒卵蛋的爺們兒啊,不過你也別想躲,今天你不出來,我就讓人抄了你這院子!」柳松扯著脖子道。
看他模樣,今天非得要和陸錚干一場不可,否則他絕不干休。
「壞了,這下陸哥兒完蛋了!惹上了這麼一個渾貨,就陸哥兒那小身板,今天還不被打半死?」
「快去報二奶奶去!」
「已經有人去了,說二奶奶去了老太太院子裡呢,這麼點事兒還能驚動老太太?」
「那這怎麼辦?這萬一鬧出了血光之災,那可不得了呢!」大家議論紛紛。
崔實家的冷不丁的站出來,道:「瞎嚷嚷些什麼?這兩位是什麼主兒你們不知道麼?別說是你們,就算是我也休想去摻和這兩主兒的事兒!
記住別亂嚼舌根子,倘若有不好聽的話傳到了奶奶、太太和老太太耳朵裡面,小心撕了你們的嘴!」
崔實家的管著西園呢,她這一說話,其他的人哪裡還敢作聲?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卻是暗暗替陸錚捏了一把冷汗。
陸錚在西園現在人緣混得不錯,但凡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呢,甭管僕從丫鬟還是廚子花工,他都笑臉示人,而且必有賞賜。相比起來,柳松的惡名在外,而且其為人桀驁狂妄,下人們自然都對陸錚更有好感一些。
有幾個僕從如果不是顧忌崔實家的在這裡,這時候早就站出去替陸錚幫忙去了呢!
「你們快看,陸家哥兒出來了呢!」
冷不丁,不知誰喊了一聲。
果然,陸錚背負雙手,從西角院的正房裡踱步走出來。
他的神色很平靜,就站在了門口的正梁下方,他目光平視這柳松,道:「你不姓張麼?姓柳?」
柳松微微怔了怔,似乎沒想到陸錚這麼鎮定,然而旋即,他臉上便再一次浮現出狠辣之色,粗聲道:「你爺爺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柳松就是我!」
陸錚輕輕頷首,道:「嗯,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呢?」
柳松豁然上前一步,道:「你個腌臢貨,今天我不揍你個稀巴爛,我絕不干休!」
陸錚神色依舊平靜,輕聲道:「你要揍我?那你來啊!」
柳松雙目爆睜,腳下一個跨步,怒吼道:「你這小子,還敢小瞧你柳爺爺,還當我跟你鬧著玩?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柳松說完,一個跨步,徑直就像陸錚衝過來。
他可不是一個人,帶著好幾個人呢,本來平常這種事兒哪裡需要他動手,幾個惡奴撲上來什麼事兒都能搞定呢!
可是今天他被陸錚徹底激怒了,年輕人,火氣很旺,哪裡受得了陸錚的這般輕視?
面對柳松的臥虎撲食,陸錚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不緊不慢的轉身,道:「舅舅,別出人命啊!」
柳松撲到一半,便覺得不妙,他眼睛的餘光一花,然後勁風撲面,等他定睛看清竟然是來自側面的一記悶棍,這一記悶棍來勢生猛之極,而且徑直往他腦門上狠狠的劈過來。
這一下如果劈中,他腦袋立馬開花。
魂飛魄散之際,他腦袋拼命一低,一記悶棍狠狠的砸在他的後背之上。
「嘭!」
一聲,他整個人被砸飛出至少兩米開外,然後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渾身抽搐,口鼻流血,一動不動了。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一個惡少,轉眼便成了一條死狗,全場所有人都傻了,大家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幕。
剛才這個過程說來複雜,其實全都發生在電石火花之間,等大家回過神來,柳松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死活不知。
看柳松那模樣,不死也恐怕要重傷了。
柳松帶過來的一群跟班,全都懵了!
而此時,一直躲在遠處看的梁實家的,渾身一哆嗦,臉霎時變得蒼白。
她腦子裡拼命的運轉,一時卻想不出主意,這事兒就是她慫恿的,這倘若是鬧出了人命,那還了得?
她已經不敢去想像後果了,現在她得揪住陸錚打死人這一條,回頭萬一柳松有個三長兩短,她必須要讓陸錚負責!
她心中這樣想著,正要有行動,便聽到西角院裡面,陸錚極具氣勢的一聲喝:
「把這個姓柳的拖出去!把西府管事兒的給叫過來,堂堂的揚州張家,竟然還出現私闖民宅,謀害人命的事情,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舅舅,帶上我的通關路引,立刻去衙門報官!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著,這姓柳的私闖民宅,圖我性命,你們都親眼所見,我和他素未謀面,可以說是無冤無仇,我陸錚清貧書生,也沒有財物可圖,我斷定其幕後肯定有主使之人。我報官之後,你們都是現場證人,按照我大康律令,爾等倘若上了堂敢做污證、偽證,輕則打入大牢,重則發配充軍甚至斬立決!」
陸錚這幾句話喊得極有氣勢,全場所有人齊齊色變,剛剛準備發飆的梁實家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雙腿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顫。
她敏銳的意識到今天這事兒只怕不那麼簡單,看陸錚昂然挺胸,一臉肅然,再聯想到剛才陸錚的出手狠辣,果決,哪裡像是少年人,在這等情況下,當機立斷,這份殺伐決斷讓人心寒!
他還要去報官呢,還要去伸冤呢,而且還搬出了《大康律令》這等法令,梁實家的一個女流之輩,她哪裡懂得這些?
雖然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梁實家的管著張家的西院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奴才,當官那是讀書人的事情,她哪裡能了解?這個時候她倘若跳出來,萬一惹禍上身,她吃不了兜著走,後果她能承受?
梁實家的慫了,其他人哪裡還有主意,柳松帶的一眾跟班被陸錚徹底唬住,這事兒都要報官了,他們哪裡還敢亂來?沒看到公子都被他給當場辦了呢!
當即,一眾人抬著柳松,灰溜溜的出了西角院,西角院裡一片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