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手停頓在空中許久,盯著青年沉睡的臉看,心想可能是聽錯了。
結果小外甥的下一句緊跟著冒了出來,臉頰蹭著他手,熱乎乎的,嘿嘿地笑。
「好大......」
「......」
這回不可能是聽錯了。顧黎望著小外甥,眼睛裡難得帶上了幾分探究。
青年看著很乖,一截細細白白的頸子從衣領里探出來,血管也是細細的,淡淡的青色,蜷著腿臥在沙發上,好像一截沾著清亮的露水、剛剛綻青的柳枝兒。
他手碰過去時,青年嘴唇又濕又軟,唇珠很飽滿,天生便紅艷艷。那唇瓣微微把他的手指含進去,吐息近在咫尺。
顧黎徹底看不懂了。
這孩子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杜雲停睡的迷迷糊糊,夢裡頭都是一陣一陣的浪。他被這浪卷著,從頭髮絲酥軟到腳,聞到的全是夾在淡淡菸草味道里的顧先生的芬芳。
醒來後,杜雲停還有點懵,盯了天花板半天,這才反應過來。
他對著手掌哈了一口氣,聞到了淡淡的煙味兒。
……
是染上了顧先生的味道嗎?
杜雲停躺在床上,幸福地翻了個身。
真好,哎嘿嘿......
7777涼涼道:【別好了,你昨天晚上說夢話了。】
杜雲停:【?】
【瞎說,】他嗤之以鼻,【我從來不說夢話。】
7777呵呵。它的宿主被這幾聲呵呵鬧的心慌,又問:【我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
杜雲停鬆了口氣。
【不過就是睡我、好大之類的。】
杜慫慫一下子被自己口水嗆住了。
……
什麼?
臥槽,夢裡吐真言了?!!
杜慫慫脖子一涼,感覺自己要玩兒完。
【二十八,你怎麼也不提醒我!】
7777涼涼道:【我怎麼提醒的了你?】
像我們這種正經系統,那都是完全不知道你那會兒紅著臉嘟囔著好大到底是在夢什麼的,又如何能提醒?
你不是洪湖水,浪打浪嗎?
這回怎麼了,被自己親手製作出來的浪拍死在了沙灘上?
杜雲停從它的電子音里聽出了滿噹噹的幸災樂禍。
他在床上扒拉了半天衣服,好容易套整齊了下去,顧黎已經坐在餐桌前了。男人這一回罕見地沒有立刻去上班,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著,敲的杜雲停心裡的小鼓也跟著噼里啪啦亂了節奏。
「醒了?」
「......嗯......」
男人手指有節奏地敲,忽的掀起眼皮。
「昨天夢到什麼了?」
杜雲停提起一口氣,瞬間慫了,絞著手指頭硬著頭皮往下編。
「我夢見......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個枕頭!」
7777目瞪口呆。杜雲停倒是瞬間找到了個理由,繼續硬著頭皮道:「有一個新買的枕套比我大了一號,還硬要把我往裡塞……」
說完之後杜慫慫自己心裡也沒底,抬起眼睛悄摸摸地看男人。顧黎還坐在桌邊,沒什麼表情,眼底的情緒卻有些古怪,半晌之後,忽的笑了一聲。
「還愣著幹什麼?」
杜慫慫揣摩其意,小心翼翼移動到桌上吃飯去了。
他這頓飯吃的都特別乖,全程安靜如雞,只一個勁兒給顧黎夾菜。
顧黎看他一眼,並沒說話,沉默地把他夾進碗裡的菜吃了。杜雲停看著他嚼西蘭花,自己莫名其妙一陣腿軟,好像被咬進嘴裡的是自己一樣。
下午,有快遞寄到了顧黎家。
杜雲停自己跑著去簽收的,拆開來,是一盤光碟。他找顧先生借了電腦,雙手一拍,「還少個東西。」
7777一愣,就看見宿主跑出去端了盤瓜子。
7777:【……】
這種精彩鏡頭,就是要就著瓜子看。杜雲停盤腿坐在地上好好地欣賞了一會兒,裡頭的蕭平南被打的嗷嗷慘叫,那些群演都以為是演戲,為著演的真,原本不過是稍微打打,不過蕭平南不是什麼高素質的人,驟然被揍,什麼髒話都冒了出來,高聲問候對方八輩兒祖宗。
這麼一來,群演就不樂意了。都是出來演戲混口飯吃的,大家和和氣氣合作完,多好!——怎麼還帶罵人的呢?
後頭的拳頭明顯真實了很多。蕭平南自己雇來的人站在一旁展示七臉懵逼,跟看猴戲似的。
不是說英雄救美嗎,這咋還打起來了呢?
畫面以眾人散去,蕭平南獨自一瘸一拐地站起來結束。杜雲停看得相當滿意,下定決心要給那導演加錢。
角度選的真好。
7777有些擔憂,問:【你不怕他報復?】
【誰報復?】杜雲停愣了愣,【哦,你說那傻子?他?】
他笑了一聲,搖搖頭。
【我就怕他不報復。】
7777不懂。
【你把他想的太敏銳了,】杜雲停教育,【玩套路的人,從來不用心。】
所以直到現在,蕭平南也沒發覺自己原本聽話的小情人換了瓤子,仍然把他當做那個可以任由他搓圓揉扁的陳遠青。他掌控陳遠青太久了,所謂的第三階段已經讓蕭平南確認對方調入了他的陷阱,正是順從的像一隻小綿羊只能任由他牽著走的時候,哪兒能想到對方早已經換了個人?
【而且,】杜雲停亮出手機,【我昨天不是給他發簡訊了嘛。】
7777窒息。
就那幾條簡訊......
它從來沒見過比那更敷衍了事的了。
蕭平南被打完之後,才看見手機屏幕亮了。接連幾條消息都是陳遠青發的,語氣急迫。
【平南,你沒事吧?】
【平南,看見快回我!】
【我找到人了,馬上回去幫你!你一定要堅持住!!】
蕭平南陰沉著臉,險些把手機一把扔出去。
他怎麼也想不通,事情為何會發展成現在的模樣。腹部火辣辣的疼,蕭平南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青紫了一大塊。
他分明每一步都是按照老師所教導的走的,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難不成真是點兒背,遇到了打劫的?
蕭平南捂著肚子,艱難地挪動了幾步。他沒辦法回家,他爸媽現在還待在那房子裡,看見他這模樣,肯定又要東問西問,把他斥責一頓。蕭平南暫且沒心思去應付老兩口,直接打了輛車,去陳遠青家敲門。
家裡沒人。
蕭平南心裡那一口氣,慢慢變成了惡氣。
「陳遠青!」他哐當哐當砸門,「陳遠青,你給我出來!!」
「陳遠青!!!」
他猛地把雙臂垂下來,頭一回顧不得自己偽裝的富二代形象,惡狠狠冒出一句,「媽的……」
杜雲停定在了今天搬家。他說要回去拿點東西,還要借下顧黎的車,「舅舅可以幫我搬一下嗎?」
顧黎把嘴中吸了一半的煙拔出來,跟他去了。
他們開車過來時已經是傍晚,杜雲停剛剛下車,就看見樓梯前的樹叢里鑽出一個人影。蕭平南臉色陰沉的能滴水,說:「阿青。」
顧黎也看見了,瞧見他身上的傷痕,微微一蹙眉。
小外甥驚慌地拉開車門,迎上去,「平南?你怎麼……」
他好像顧忌到什麼,將人往一邊拉,「我們去那邊說。」
蕭平南已經看清了那輛車,仍然是上次的邁巴赫。他上一回沒當回事,並沒有過多詢問,直接把這事兒放過去了,這回看見陳遠青又從那車上下來,心裡就不對味兒了,繃著臉問:「那人是誰?」
陳遠青避而不答,仍然把他往樹叢那邊兒拉,「你小聲點……」
「我問你那人是誰!」
蕭平南的聲音驟的大了。
那人開的是邁巴赫,他方才瞧見了,陳遠青是從后座下的車,前面開車的是個司機。好車,還配司機,這人和他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蕭平南只看一眼,渾身的神經都被刺痛了,汩汩地往外冒酸水,「陳遠青,你犯賤是不是?你真以為你自己有多能耐了?要不是我,別人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會!你他媽連手都不讓我牽,就是為了送上去給這種男人操?啊??」
顧黎的眉頭徹底蹙緊了,一把拉開車門。杜雲停的眼裡含著淚,說:「平南,你這說的都是什麼……」
「我說的什麼,你心裡不清楚?」蕭平南冷笑,「你昨天晚上上哪兒去了?就在這種有錢人身底下躺著?」
青年不可置信似的,慢慢往後退了一步,搖著頭。
「平南,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蕭平南火氣噗噗往上冒,他上前一步抓起陳遠青的手,看見那上頭早就沒什麼帶著小金豬的紅繩了,有的是一塊通徹透亮的鐲子,一看就價值斐然。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猛地揚起手,就要打。
就在這一瞬間,青年忽然一退,他這一巴掌沒打到,順勢往下一滑,倒像是推了對方一把,一下子把對方推倒了。
杜雲停腳踝一崴,坐到了地上。
蕭平南愣了愣,卻也沒怕。他對陳遠青早已經進行到了第三階段,情感虐待陷阱早就開始了,拿著陳遠青生不出孩子、做飯不合胃口的筏子鬧過幾回脾氣,摔過門也砸過東西,幾巴掌打人臉上也不是沒有過。前面灌輸的內容早已經烙進了陳遠青腦子裡,對方生怕他生氣,怕真的分手,反而要掉轉過頭來哄他。
蕭平南繃著臉,還要再說分手,卻忽然覺得腿窩一疼,什麼人一腳把他踹倒了,疼的他一下子縮起了身子。
杜雲停一張臉上全是淚痕,喊:「舅舅……」
作者有話要說:杜慫慫:大家都看看啊,這人把我打了,還搶我鐲子,看架勢是搶劫的!我一摸我這腿,起碼是個三級傷,他得進局子!
渣攻:......
臥槽,這是碰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