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並其他幾個幹部在第二天登了顧家的門。顧母拉長著一張臉,老大不樂意。
按照她的想法,不就是把二小子分出去嗎,根本不算什麼大事——那麼多東西都被他提走了,還能怎麼著?直接讓人以後別進這門了拉倒!
她這番話說出來,聽的村支書直搖頭。
他儘量和氣地解釋:「嬸娘,話不是這樣說。分家不是兒戲,要是真分了,以後工分、細糧,全都得算清楚。」
老太太瞪起了眼,說:「我可還沒死呢!」
這細糧不給她,給誰吃?
她說:「二小子是個大男人,又沒娃娃,用不著這些東西……」
「話不是這樣說,」村支書道,「顧黎同志雖然現在還沒成家,但以後是要成家的。這要是東西還都分在你這兒,這……」
這哪兒還算什麼分家啊?
他這句話在嘴邊猶豫了下,沒有直接說出口。
老太太心裡的火上來了,拉長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像她平常納出來的鞋底子,只用手一個勁兒去捅身邊坐著的老伴。顧父一直在那兒吸菸,半天也不吭聲,這會兒見她一直戳自己,只好把旱菸放一邊了,與村支書道:「支書,我們家人多,二小子就自己一個人,用不了這麼多。」
村支書可不吃他這套,他們做事,講究的十分重要的一點就是公平,起碼面上看著得公平,不能讓哪一邊太受委屈,「這可不成。別說是這些東西了,以前的津貼你們也得還給顧黎同志一點。」
一說起錢,老兩口臉色齊刷刷地變了。顧母高聲叫道:「誰和你瞎說的?哪兒有錢?沒有錢!!「
支書顯然不信,「嬸娘,這麼多年,顧黎同志的津貼可都是原封不動送過來的。」
然而老太太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認帳,張嘴就道:「沒錢,全是騙人的,哪兒有錢!——就他之前寄的那點錢,連家裡吃飯錢都不夠,他讓我上哪兒弄錢去?他乾脆掐死他娘好了!」
村支書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為難。他沉默半晌,說:「嬸娘,是這樣……郵局那邊,是能查到匯款單的。」
顧母的臉一下子就青了。
村支書硬著頭皮,從帶的包裡面把厚厚一沓子匯款單往外抽。匯款單上的數字不斷向上蹦,粗略算了算,足足寄了幾千元。
這可是筆巨款!
就連顧母自己看見匯款單上寫的一清二楚的數字後,也一使勁啞口無言,怎麼也沒辦法把剛剛「沒錢」的藉口搬出來時
這麼多錢,他們是得怎麼用,才能一下子花的差不多?
村支書說:「這麼多錢,你起碼得分個七八百……」
這一下,可徹底捅了顧母的心窩子、肺管子。要不是村支書平日裡在村里管的事情多,她開罪不起,這會兒定會把村支書也拉過來一起罵,「支書,你可甭說這種話了,我們上哪兒給你弄這麼多錢去?」
說來說去,都是一口咬死了,就是不拿錢。
村支書也拿她沒法子,左右看看,瞧見柜子上高高擺著的一個小箱子,藏得可嚴實。
他多少知道顧家情況,就說:「嬸娘,你可別唬我,你那裡頭不是錢?」
顧母梗著脖子,仍然說不是。這會兒顧強剛從外頭回來,便瞧見屋子裡頭一派兵荒馬亂,幾個村幹部立在旁邊,倒像是被氣著了,拿他娘沒什麼辦法。他娘往地上一站,跟護雞崽子一樣護著後頭一個箱子。
顧強瞧了個分明,卻沒搞明白這是在幹嘛。他往前走幾步,剛張開嘴問,村幹部就對著他說:「強子,把箱子拿過來!」
顧強聽了這一句,壓根兒就沒怎麼想,伸手就去拿。平常錢都在顧母那兒管著,顧母說沒錢他就覺著是沒錢了,壓根兒沒想到裡頭還有顧母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存款,「支書,你們要這個幹啥?」
到底是個成年男人,雖然不怎麼幹活,比起一個老太太來說仍然算是身強體壯。他輕而易舉墊高腳尖把箱子取下來了,倒氣的老太太一個勁兒尖叫,伸長了手臂去打他。
就在這掙的過程里,箱子散開了。裡頭原本用布包著捆在布條里碼的整整齊齊的錢這會兒全散了,從上而下下雪花一樣灑了一地。這場景,倒讓在場幾個人一下子都懵了。
顧母猛地倒吸了一口氣,扶住了旁邊的床柱子,好像要暈了。
村支書眉頭鬆開了,衝著老太太笑一聲,說:「嬸娘——你這是沒錢?我看你是咱們村土財主啊!」
老太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顧父一直不聲不響,這會兒煙卻再也吸不下去了,冷聲道:「成了。就給二小子分,還嫌不夠丟人!」
這句話就相當於是給這事下了定論,無論老太太再怎麼鬧也沒用了。村支書從地上撿錢,直接把顧黎的那一份數了出來,放在一邊。等到這時候,顧強終於也反應過來了,跟不認識一樣瞪著自己娘,「娘,你可一直跟我說沒錢的!」
老太太丟了一大筆錢,哪兒還有心思跟他說這個?哭喪著一張臉,倒好像有人挖了她的心窩子,直揉著胸膛嚷嚷著活不成了。
幾個村幹部也不管她。這些都是陳年的老把戲,他們看得多了,也就不怎麼畏懼了。幾個人碰頭一商量,就把錢裝上,直接往顧黎屋裡去。
按理來說,分家這樣的事,顧黎在場最好。可村幹部們想想顧家情況,愣是沒喊,自己就上了門。
這其中也多少顧忌著顧黎是個軍官退役,他們中間有消息靈通的,打聽到顧黎可能還能去縣城轉業做個官。
縣城的官開罪不起,他們也必須得給顧黎把這錢掙回來。
厚厚一疊錢往桌上一放,顧黎看上去卻並沒有多高興,仍舊是一副尋常的冷淡模樣,只對他們道了謝,又送了點糖、雞蛋。等出了顧黎屋子的門,村幹部們難免咋舌。
「真是,這麼爭氣的孩子……」
「我家二牛要是能給我賺回這麼多錢來,我夢裡頭都能笑醒嘍。」
「怎麼還是不知足呢?」
嘖,嘖嘖,嘖嘖嘖……
親自和顧母打過交道後,他們對顧黎又升起了點同情。
攤上這麼一對父母,也真是算他倒霉。
一分家,顧黎的工分、粗糧、細糧就全都單算了,獨自在一個戶頭下頭。顧黎會做點飯,村裡頭長大的孩子多少都會做點,於是等杜雲停再上門時,就吃上了熱騰騰的白麵餅子。
這餅和村裡頭尋常烙的不一樣,全是面,半點粗糧都沒往裡摻,吃著很軟,很輕易就能嚼動,不像平日吃的硬邦邦硌牙。裡頭還兌了點糖,吃起來就甜絲絲的,甜味兒能一直灌到人心裡去。
這是好東西,杜雲停自打來這兒之後就愣是一次也沒吃過,咽了口唾沫,仍舊往男人那邊推,「二哥吃。」
顧黎又把碗推回來,深而黑的眼睛垂在眼睫下,靜靜望著他,「你吃。」
杜雲停還往回推,軟聲細語,「二哥天天幹活,太辛苦了。」
男人眯起眼,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杜雲停乾脆伸手往他嘴裡喂,還沒等到對方張開嘴,卻察覺到對方唇往下壓了壓,好像是要親。
杜雲停下意識張了張嘴。
就這兩秒的功夫,餅子還是進了他嘴。顧黎手摸了把他的頭髮,淡淡道:「多吃點。」
他一直都覺著,小知青實在是太瘦了些。臉上沒有什麼肉不說,身上也沒見肉,再加上骨架子不大,格外顯得瘦弱。真要說起來,全身上下那唯一的一點肉,全都聚集在後頭那兩瓣上頭了,上一次教槍的時候,顧黎摸過幾回,手指都能陷在裡頭。
他想把小知青再餵胖點,因此坐在一旁盯著他吃。等小知青咽下去了一口,便把倒好了的水餵到他嘴邊。
杜雲停又張開嘴喝了,覺得被自己這日子過得簡直有點像豬。
吃的喝的都是餵的,接下來剩的事情是不是只有長膘了?
7777贊同他這個說法,【是長膘。】
杜雲停:【……】
7777:【我看你是除了顧先生,什麼都記不得了。要虐的渣是誰?還記得嗎?】
杜慫慫把水咽了,聞言懵逼。
什麼渣?誰渣?為什麼要虐渣?
系統:【……】
它就知道!
宿主全都是大豬蹄子,靠不住的大豬蹄子!
杜雲停笑眯眯,【逗你的,還記得呢。】
那可是和他的回家息息相關的事,怎麼能不記得。
只是現在……還不算到時候。
逢集的那一天,婦女主任給這幾個知青都放了假,允許他們往集市上逛一逛。高麗老早就說了有要買的東西,把隊裡幾個男同志全都徵集起來,陪著她一塊兒去看,左一個右一個,跟護花使者似的。
農村的集市相當熱鬧,周圍幾個村子的人基本上全來了,杜雲停在人堆裡頭看見了好幾個熟面孔。大部分村民都是直接扯了席鋪在地上,或者乾脆用的稻草,這東西常見,他們也不心疼,要賣的東西都墊在稻草上頭。杜雲停粗粗看了遍,買了些生活用品。他到底是講究,改不了之前富二代的習性,問了價格之後,明明覺得貴,卻還是買了塊香皂洗手。
高麗手裡提著個新掃帚,還有幾個盆。她也在村民家裡住,上一回看見村里人洗臉洗腳都是用同一個盆甚至同一塊毛巾,頓時覺得有點兒承受不住。可村民倒看起來像是習慣了,誰也沒說什麼,甚至那盆半夜裡頭還能當尿盆繼續用。
高麗打算多買點東西回去,喊人過來講價。
幾個女知青都不怎麼會,一口一個同志,唬不住賣東西的。最後還是杜雲停擠過來,甜甜地喊了句姐,把賣東西的大嬸喊的心花怒放。再看眼前這小知青,白白淨淨清清秀秀,穿件乾淨的確良襯衫,就跟雨後從地裡頭冒出來的筍尖尖似的,看著討人喜歡。
杜雲停很有經驗地跟她討價還價,「姐,我們都買了這麼多啦,下一次保准還來你這家。你再給我們便宜點不?」
大嬸衝著他這張臉和甜嘴,硬生生又往下減了點錢,收錢時還笑眯眯的,招呼杜雲停,「下次還來啊!」
杜雲停拎著東西出來,儼然是凱旋歸來的架勢。
高麗真的驚了,「你怎麼連這也會?」
杜雲停說:「原來經常在市場買東西。」
高麗盯了他好一會兒感嘆,「果然是建設社會主義的人才……」
啥都會!
杜雲停幫她把東西裝上,獨自去逛。轉過一個小攤位時,他瞥見了點角,就蹲下身來,把那東西扯出來,「多少錢?」
是一塊挺素淨的格紋方巾。格紋顏色有點暗,顯得沉穩嚴肅,和顧先生的氣質很相配。
攤主看了眼,報了個數。
杜雲停越看那方巾越喜歡,整整齊齊疊了塞進了外頭口袋裡,連價也不還了,伸手掏錢。
還沒等掏出來,已經有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錢遞過去,不聲不響幫他結了。
杜雲停回頭一看,果然是顧先生。
他有點兒驚喜,「二哥怎麼過來了?」
顧黎今天說要去看看他兄弟,說是安排的上午的手術,沒想到這會兒就能回來。
男人把他手裡的東西都接過來,淡淡道:「手術很順利。」
杜雲停只是笑。
男人側過頭,望著他,聲線一如往常的平穩,「叔說是有人把匯款單寄到了他們家,才有的錢做手術。」
小知青伸出只手擋著熾烈的陽光,沒吭聲。
顧黎說:「郁涵?」
這一回,他只看見了青年側面浮現出的一個淺淺的梨渦。
男人心中明白。他不自覺把手放在小知青頭上,揉了揉他細而軟的頭髮。
「謝謝。」
「幹嘛要說謝呢?」杜雲停不樂意從顧先生嘴裡頭聽到這個字,把身子扭過來,認真地糾正他,「二哥和我本來就是一起的。二哥的兄弟,我當然得幫忙啊!」
顧黎沒說話,心裡頭著實忽的暖了下。
他當兵的時間已經算久了。真要計算起來,和那群人在一處的時間,甚至比和父母在一起的還要長。能讓他把後背完全託付出去的這群人,不僅僅是兄弟,更是家人。
顧黎不奢望人都能理解,人與人本就是不同的。
只有小知青,不但理解,甚至能支持。
顧黎愈發看出小知青的可貴來。他好像是璞玉,在這種灰暗的日子裡頭,只有他熠熠發著光——可這種光芒掩藏不住,註定得被別人瞧見。顧黎想到這裡,心裡就莫名生出了些焦躁來,甚至更希望把小知青揣進兜里,只能看著他一個,只能想著他一個。
這樣暴戾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腦中轉了一轉,轉瞬就被壓下去了。
村裡頭樣板戲試演的那一天,村民們下工都下的格外早。杜雲停臉上抹了點雪花膏,嘴唇上也被人拿不知道什麼東西抹了抹,愈髮帶了點紅色,身上軍裝一穿,扛起槍,像模像樣。
底下大部分村民都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打扮,一時間倒都愣了愣。
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知青,這會兒眉目間倒還真有幾分英氣。
他唱:「霹靂一聲災禍降,熊熊怒火燒胸膛。深仇大恨誓要報,座山雕!——抓住你刀劈斧剁把血債償!」
高麗女扮男裝,聲音又清又亮:「盼星星盼月亮,只盼著深山出太陽,只盼著能在人前把話講,只盼著早日還我女兒裝……」
台子上熱熱鬧鬧地講著故事,台子下村民卻都在看人。
樣板戲聽的多了,不稀罕,中間有的詞,他們甚至比這幾個知青還熟。稀罕的是這倆知青一個賽一個的俊,這會兒裝扮上英姿颯爽,格外有味道。
前排坐著的幾個幹部也連連點頭。
一出演完之後,喝彩聲不斷。甚至有紅頭繩方手帕從底下扔上來,往幾個演員身上掛。高麗擦了把熱汗,大大方方帶著全組的人給底下觀眾鞠躬,「謝謝各位鄉親捧場!」
顧黎也坐在台下,靜靜地看。他看的更單調,別人看這個演員那個演員,他就只看一個。
目光來回,只圍繞著那一個轉。
等青年下來時,他沒等在後台,反而繞過了人群在小樹林裡站著。杜雲停遠遠瞥見他,小跑過去,還有些熱氣騰騰的,「二哥,怎麼樣?」
顧黎幫他擦汗,聲音沉沉,「很好。」
杜雲停就像是得了天大的好評價一樣開心。
顧黎又看他一會兒,忽然問:「這衣服,還得還回去?」
杜慫慫心裡就是一頓。
……嗯?
他不動聲色,「得還回去,怎麼了?」
心裡立馬呼喚7777,【二十八,二十八!】
系統:【怎麼?】
杜慫慫難以掩飾自己的亢奮,興奮道:【二十八,我感覺顧先生是準備和我玩軍裝play!】
系統:【……】
系統:【你做夢?】
這會兒男人還在看這衣服。衣服很合他心意,裡頭包裹著的人更合他心意。他幫青年整了整衣領,說:「穿著。」
小知青看起來有點惶惑,揚起頭,瞳孔清透,像是被一泓山泉包裹著。
「二哥?」
顧黎胸膛起伏几下,低聲說:「我去和馬主任說。」
杜雲停心裡就有譜了。
這絕對是軍裝play,這要是不是,他能跟7777姓!
杜雲停激動的心裡嗚嗚嗚開小火車。
這麼刺激的,他還沒玩過。但是想想顧先生被布料包裹著的兩條大長腿,想想那把腰勒的又細又結實的武裝帶……他臉紅心跳,拿手給自己扇風,說:【怎麼這麼熱呢?】
系統簡直沒眼看。這還沒確定是這種玩法呢,杜雲停已經快在心裡把這一段演完了。
這想像能力也忒強了點。
還好有個顧先生,不然,它恐怕得從早到晚擔心著宿主哪一天下海了。
杜雲停這會兒沒打算下海,正在拼命掩飾心裡頭的興奮。只可惜這會兒不遠處有人,他們也沒辦法立刻實踐,還有一堆人等著杜雲停開慶功宴呢。杜慫慫只好戀戀不捨親顧先生一口,小跑過去。
第一次演出大獲全勝,婦女主任也高興,臉上喜氣洋洋,先誇獎杜雲停。
「表現的真好,很有那氣勢!」
又順帶著夸顧黎,「顧黎同志真是會教,這才多少時間,效果就教的這麼好了,猛地一看還真像是個兵!」
杜雲停回想起那教授過程,毫不臉紅,坦然自若地把這誇獎擔下來了。
「謝謝主任,我之後還會繼續向顧黎同志請教,爭取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7777:【……】
不是吧,那種耍槍還要再來?
婦女主任更高興,誇獎他,「有覺悟,有鬥志!」
7777:【……】
哪方面的覺悟,在耍每個男人都有一把的那什麼槍上格外精進的覺悟嗎?
作為除了當事人外唯一一個知道課程實際內容的,它覺得自己要聾了。
當天晚上,杜雲停真穿著那套戲服回去了。他給顧黎當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好學生,被反反覆覆教導了這衣服到底該怎麼穿、該怎麼脫、裡頭的槍要怎麼拿出來擺弄摩挲。正值擦槍走火的時候,杜慫慫忽然懸崖勒馬,緊急地喊了停,「二哥……」
顧黎埋在他頸間,伸手摸摸他的臉。
沒有和諧膏的杜慫慫只剩下慫,不敢浪,「二哥,這不成,這塞不進去……」
他眼巴巴地抬頭望男人,被男人親了親眉間,忍耐著站起身。
「我去沖沖。」
杜雲停把臉埋進枕頭裡,渾身都是汗,只能一下下喘氣。
他對系統說:【真不考慮賒個帳嗎?】
7777惜字如金,【不。】
【……唉。】
杜雲停遺憾地直嘆氣,卻也沒慌。
指不定第二天,小系統就改變主意了呢。
誰知道第二天,沒等來系統改變主意,國內先變天了。
這是1977年的9月。一個消息從領導人口中說出來,緊接著就像插了翅膀,一夜之間飛遍了全國各個地方。它在報紙上傳播,在人與人的嘴裡傳播……它跨過山,跨過河,一直邁進所有人的耳朵中來。
所有的知青都得了這個消息。
「將恢復已經停止了十年的全國高等院校招生考試,以統一考試、擇優錄取的方式選拔人才……」
就好像一聲春雷響徹天際,振聾發聵。
——這是無數人等了十年,才等來的機遇。對於許多人而言,這就是改變世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