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繡娘賣身錢【二更,爆更求月票!感謝基友「清泉流響」盟賞!】
槐葉巷宅邸。
往日用膳的正廳,兩道身影對坐,面前有一碗冰鎮綠豆湯和一條青綠色被帛,後者軟趴趴搭在桌沿上。
這條帛的另一端被在了甄淑媛手中,她已停止了擺弄,拳頭逐漸緊」
正廳內的氣氛陷入一片死寂。
歐陽戎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伸手將冰鎮綠豆湯碗拉近了點,再留一勺,低頭送入嘴中。
一旁甄淑媛的眼晴看見,愛侄兒品湯後砸吧嘴,他臉色露出些疑惑神色,還嘀咕:
「奇怪,怎麼不甜,繡娘沒放糖嗎,未免太省了點,不過沒放辣,按我說的熬,已經做得很好了————等等。」」
歐陽戎攪拌了下碗底,緊接著,將碗底的冰涼湯汁撈出來,再送入了嘴中。
他面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哦是放了,但沒有攪拌開,糖全沉到底下了—-嘶,好像有點甜,怎麼放這麼多糖進去了,
繡娘真是的,平日手藝好好的,怎麼熬個湯卻沒掌握到度,慌手慌腳的,難道是怕娘不滿意。」
歐陽戎失笑搖搖頭,轉首問甄淑媛:
「這麼甜,嬸娘應該能吃吧,等會兒讓薇睞把它熱一下,吃不了冷的,那就吃熱乎的。」
像是沒有聽到愛侄兒關心的話語,甄淑媛一雙眼睛望著前方的空堂處,嘴裡似是反覆呢喃著兩個字。
歐陽戎側耳聽了下。
「繡娘·——·繡娘·.」
甄淑媛突然問:「你怎麼遇到她的,這個叫繡娘的女子?你說本就是她的,你是知道了?她現在人在哪?」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從她嘴裡竹筒倒豆子般抖擻出來。
歐陽戎聽完,只是答:「她現在在星子坊,住星子湖邊。」
甄淑媛站起身,在歐陽戎身前來回徘徊了兩圈,停下腳步,她匆匆說:
「帶妾身過去—.
「也行。」
歐陽戎剛要起身,就感到身子被人拽住,扭頭一看,是嬸娘甄淑媛。
她停在了原地,緊緊住他的袖口。
「先等等。」
甄淑媛說,她臉上露出一副歐陽戎難以形容的神情,又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問:
「她答應你要來參加妾身的生辰禮?她會不會很怕妾身?現在過去會不會嚇跑她?」
歐陽戎點點頭,又搖搖頭:
「應該不至於—」
甄淑媛眼晴望向門外,神色證愜的問道:
「她有沒有和你說過當年的事?哦,忘了她是個啞巴,說不了話,她應該會寫字吧,或者手語,她有沒有和你講述過?」
「會寫字。」歐陽戎好奇問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甄淑媛不言,保持然臉色,
歐陽戎抿嘴,嘗試道:「娘是說不小心冤枉、把她賣出去那件事嗎?」
愜神狀態的甄淑媛緩緩轉頭,直直盯著他的臉龐。
歐陽戎十分認真的說:「那件事其實算是一個誤會,她說她其實沒用繡針刺我,更不敢傷我,
而是在保護義——.」
甄淑媛募然打斷:「好了,檀郎先出去下。」她有些無力的擺擺手,重複:「出去。」
歐陽戎看了會兒她,站起身,走出門去。
桌上的冰鎮綠豆湯等物,留了下來。
甄淑媛走去,關上大門。
又回到原位,軟癱似的枯坐。
燈也不點。
她看了看面前空蕩蕩的正廳·..—·
歐陽戎回頭,看見了正廳的大門被重新關上。
他輕輕一嘆。
一場談話結束,外面快要入夜。
歐陽戎回到飲冰齋,葉薇睞正在鋪床疊被。
今日趁著日頭,又將歐陽戎的被褥曬了一番,他看見窗邊的繡凳上有一些女紅刺繡的工具,應該是葉薇睞用過的。
歐陽戎默不作聲。
葉薇睞好奇說:「檀郎今日回的早,但和甄大娘子說了好久的話啊,都入夜了。」
「嗯。」
「檀郎心情不好?」
歐陽戎搖頭:「沒有的事,反而是今日有些話說出了,心中輕鬆了些。」
葉薇睞仔細打量了下他,說:「但檀郎瞧著有些走神,真沒心事嗎。」
歐陽戎安靜了下,說:「我把繡娘熬的湯,送些給嬸娘喝了,順帶說了下繡娘的事。」
葉薇睞微微歪頭,看著他,
歐陽戎發現,她的表情似是一點也不意外。
「奴兒猜到了,畢竟也快到日子了,得提前說的。」葉薇睞又低頭:「檀郎是一家之主,甄娘大娘子會尊重檀郎想法的。」
歐陽戎沉吟:「但娘那副反應———」
他沒說下去,與葉薇睞對視一眼。
二人都有些沉默下來。
葉薇睞想了會兒,說:
「奴兒之前聽說,當年出了那檔子誤會,決定繡娘姑娘去留的時候,檀郎的娘親態度其實是比較猶豫遲疑的,但是甄大娘子的態度-—--卻有些堅決,甄大娘子太疼愛您了,出了那檔子事,第一時間是出離的憤怒,好像還過激扇了繡娘姑娘一巴掌,大罵她是白眼狼,著實誤會了·——
「把繡娘姑娘賣掉也是甄大娘子的主張,好像價格是一貫錢來著,被拖走那日,繡娘姑娘好像還咬了甄大娘子手背一口———.這麼看來,繡娘姑娘最畏懼的應該也是她了,算是曾經的陰影·—.」
銀髮少女越說越小聲。
她看了一眼不知何時起閉目安靜的歐陽戎。
「先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戎開口說。
「好,檀郎。」
翌日一早。
歐陽戎洗漱完畢,來到正廳。
正廳大門緊閉。
半細等丫鬟湊過來,在歐陽戎耳邊低語了一陣,他才知曉,正廳的大門一夜未開,從他昨夜出來後,便無人出門。
這時。
「吱呀」一下,開門聲傳來。
歐陽戎與半細等人轉過頭。
枯坐一夜的甄淑媛走了出來。
今日天氣不錯,早上出了晨曦。
長廊上的晨曦里,羅裙美婦人下意識的抬起手背,擋了下溫和卻刺眼的陽光。
她對歐陽戎說道:
「檀郎你在啊,進來下。」
甄淑媛丟下一句,轉身回了正廳。
歐陽戎跟隨入內。
來到正廳,他看見各扇窗戶緊掩,桌上的青綠色被帛還在,但裝有冰鎮綠豆湯的碗,已經空蕩下來,被人喝完。
歐陽戎沒有去提,問:
「嬸娘是有何事?」
甄淑媛閉目了一會兒,不睜開眼的說:
「你去把她帶回來,生辰禮那天。」
「嬸娘接納她了?」
甄淑媛沒有回答,像是自顧自的說:
「這啞孩子既然還認那根簪子,認你娘親,她還來找上了檀郎—不管你們是怎麼遇到的,都代表有一份緣分仍在,妾身算是明白點頭的意思了———」
她有些惆悵、索味的擺擺手道:
「帶過來吧,妾身生辰禮那日,檀郎先把她帶過來,讓她別跑,看看先,讓妾身看看先,妾身也不讓她白來,她若來,就送她一樣東西,一樣舊物————.」
歐陽戎好奇問:「娘要送什麼東西?不用如此客氣。」
甄淑媛已經站起身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歐陽戎的話語,她面色愜的走出了正廳。
歐陽戎看見她嘴裡似是呢喃著什麼,卻聽不清楚。
很快,他目送甄淑媛的背影消失在長廊上··
甄淑媛返回閨院,沒有回屋,轉身走向了院子西側的一間房間。
房間裡擺放有幾尊佛像。
是內設的佛堂。
供奉佛祖與一些已故親人的牌位。
歐陽戎已故娘親,那位趙母的牌位,也在其中。
甄淑媛來到趙母的牌位前,轉身看著漆木靈牌。
果盤前的數根白蠟燭火,將趙母靈牌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後方牆上,似是與大堂最中央的銅製佛像並立。
甄淑媛默立了許久,才道:
「我知你不情願,可我又何嘗不是愧疚,但若不送走,她亦無活路。
「事後,你吃齋念佛,連帶著妾身也燒香多年,漸漸的,都快忘了最初為何跟著你供佛7......
只見她對著空蕩蕩的佛堂與牌位開口,停頓了會兒,繼續隔空一般的說話:
「你一直不敢花掉這錢,供在佛前,臨終前還把這一貫錢塞給了我,難不成是早料到有一天這啞孩子會再回來?是和咱們緣分未盡———
羅裙婦人的聲音漸漸低沉,直至微不可聞。
佛堂恢復了寂靜。
只剩下白色蠟燭在風中跳動燃燒的「嘶啦」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甄淑媛終於動彈了,緩緩走向前方的佛像與牌位。
她繞過了它們,徑直來到了趙母靈牌的後方,在桌下一處角落裡的暗格中,掏出了一個灰色小布包。
灰布包面料陳舊,上面像是沾上了洗不掉的灰塵,看起來是藏存的有些年頭了。
灰布包被她的微涼手指緩緩打開。
露出了裡面一串又顯新又顯舊的銅錢。
新,是因為銅板依舊有些光亮。
舊,是因為串聯銅板的麻繩已經腐爛了大半,似乎都無力承擔提起銅板的重量了。
甄淑媛低頭看了眼布包里的銅錢。
她仔細數了數。
數目一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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